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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兔子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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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半躺着坐在病床上,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

    阿廖为兔子号了一把脉,起身走向窗边,一边撩起窗帘,一边对振国说:

    “放心,你的朋友只是因为太激动,加上连日的奔波,才出现这种情况的,你交待厨房再为他做一些稀汤,千万不能放太补的东西,现在他还受不了的,先养到正常人的水平再说。”

    “好的,谢谢阿爸。”

    “不用谢了,我倒是希望他恢复得越慢越好,真的。”

    兔子疑惑地看着振国,不知道阿廖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自己来得过于的莽撞?

    “阿爸,,,,,”

    “不要说了,阿爸懂得,好好招呼你的朋友吧。”阿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营长。”兔子待阿廖走远,吃力地用手撑了一下身体,问振国。

    “他是不愿意我们过快的离开这里。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振国说完,咬了咬牙,不过没有将心里的闷气吐出来,他不能影响兔子的情绪。

    “营长打算怎么办?我听营长指示。”

    “现在不谈指示不指示的事情,你目前的唯一任务是复原自己的身体,这么久来,你受苦了。”

    “没事。我在这之前可每天都是吃的山珍野味哦,哈哈。”

    “这一路上你还有见到我们的人吗?”

    “哪里有人啊?有的是一堆堆白骨,如果身边有军帽什么的,我就能够知道是不是我们的战友,每一次看到自己的战友的尸骨,我都会跪在他们的身边大哭一场,然后,光着手丫就近刨一个洞,将他们的骨头一副一副的收拾整齐,放进洞里,放下一个战友我就用树叶隔一层,我想那样他们会舒服些,投胎转世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用错了骨头而产生病痛。”兔子凝视着窗外的天空,缓缓地回忆着那段痛苦的旅程。

    “功德无量啊,功德无量!”振国抓起兔子的手来,只见他的双手齐齐的没有了顶上那一弓,振国好像看到了当时兔子那种虔诚,看到了那被兔子的鲜血染红的墓地,振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能一一立碑,只在每一块木牌上写上了多少远征军战友墓几个字。”兔子满脸的歉意。

    “但愿他们早日安息,我想,今后我们一定会有机会来为他们重建墓地,扫墓纪念的。一定!”

    “是的。因为我们活着!”

    “是啊,我们现在活着的是自己的躯体,但是,承载的却是所有战友的灵魂以及他们的希望。”

    “我们现在活着不单单是为自己活着?”

    “你说呢?我们不管家是哪里的,不管家里贫富如何,来到这一起,都只有一个目的,抗日!只有一个希望,我们的民族独立,我们的国家富强!现在呢?他们死了,我们却活着。”振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那我们明天就动身回去。”兔子本想一骨碌爬起来,可是,身体却不听自己的指挥,半翘起来的上半身又在痛苦的打击下重重的摔回了垫在床头的被子上。“在山里这么久怎么不痛,为什么躺在这柔软的床上倒还让我起不来了呢?”兔子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

    “不知道这么久你是怎么活着走过来的,别动,我去给你熬些药来,你太虚了,太虚了。”振国为兔子捋了捋那盖在身上的被子,把他那如同柴棍一般的脚轻轻的放进被子里才转身过去。

    阿信抱着孩子就站在振国的身后,可是,振国刚才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出来。振国这一转身,倒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阿信?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这是嫂子?失敬了。”兔子原以为阿信不过是这个家里的一个什么人,见振国这表情才知道这女人应该就是嫂子,这才艰难的欠了欠身子。

    “你莫动,一家人没关系的,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阿信一边用手拍着怀中的孩子,一边安抚着兔子。说完又深情地对振国说:“我不知道你们男人的心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东西,现在我懂了,振国!”阿信像是一个刚刚从朦胧中醒过来的孩子。

    “阿信,这不关你的事,来,和我去给我的战友熬药去可以吗?”振国柔柔地和阿信说到。

    “振国,你们真的要走?”

    “是的,我们先要回去!”

    “你不要我们了?”阿信可怜巴巴的看着振国。

    “谁说的?我回去一趟不马上就能够过来吗?”

    “别哄我了,你们的国家还在打仗,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放得心下?你又怎么对我们放得心下?”说着说着,阿信的嘴巴就变得成了认人心痛的模样。

    “我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爱你,就不会考虑其它。你们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世界,我会理解的。”

    “可是,我的痛苦已经被我转移到女人和孩子身上了,这让我更加,,,,,,咦,阿信,我们去熬药好吗?”振国真的不敢在阿信面前讲太多的离别事,他从阿信手里接过小孩来,在他那酷似自己的脸上亲了又亲,才突然想起一个事:“兔子,帮我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营长取笑我?你明知道我的底细啊,我能够给你的孩子取名字?”

    “不,这个孩子应该让我的战友给他赐名,那样他今后的生活将更加有意义。”

    “那该取个什么名呢?叫我给小侄儿取名字你真的是在赶鸭子上架。”

    “我们来缅甸远征抗日,难道不是被日本人赶鸭子上架吗?我们还不是赢了?赶鸭子上架有什么不好?”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叫远征好不好?”

    “好,远征。好,好名字!就叫远征!阿信你说呢?”

    “我听你的。可是,我现在不想你又远征到中国去!”

    “哈哈,现在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振国打个马虎眼之后,又对怀里的孩子说:“远征战友,你跟你妈说说,是,还是不是?”说完振国一把将远征举过头顶,美滋滋的大步向外走去,这一下可急坏了阿信:

    “朱振国,你这臭小子,快点将远征放下来,快点将远征放下来,他刚刚才一个月大,哪里受得了你这样折腾。快点把远征给我,你这个疯子!”一边急急忙忙的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追了过去。

    兔子的身体通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气色自然也就好了起来,因为是振国的客人,加上他那传奇般的经历已经让大家除了啧啧称奇之外,更是对他敬佩有加,唯一让大家有些感到可惜的是兔子的模样实在恐怖,开始,有些小孩子不听话的时候,只要说一声那个怪物来了,再吵再闹的孩子也会突然闭嘴,还有一个劲地钻到妈妈的怀里藏起来才肯罢休,可是,因为兔子的机灵和和善,很快就让小孩子心中的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兔子自从和营长会合之后,情绪也慢慢地恢复了以前的乐观,口里时常哼着那首他最喜欢的《远征军之歌》,调不是很准,声音不是很高,可是,有板有眼,情绪激昂。他没有理会远征军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的事实,心里只有自己作为是远征军战士的骄傲。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不知不觉,兔子已经在这里休养了差不多半年,偶尔,他也和振国一起去胶园转转,尽管经历生死的洗礼,尽管振国自从自己来了之后从来没有再把自己当作下属,但,在兔子的心目中,振国依然是他的长官,所以,在振国面前,他从来不敢过多的发泄自己心中的苦恼,他只有一个概念,军人生下来就是要服从命令的。

    本来,刚刚来的时候,他听到阿信讲自己的国内在内战,想问一下振国的,可是,他没有敢,他相信自己的长官一定有自己的安排。

    那天早上,他在胶园里看见振国面对北方凝视,口中默念默念的。兔子不知道营长发生了什么事情,原以为是营长在阿信家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许,终究因为是寄人篱下心里有些不快,本想上前去安慰营长几句,可是又一想,不去安慰也罢。

    兔子来了这么久,除了听到过营长想回去之外,并没有看见营长安排离开的举动,他不知道营长事舍不得这个外国老婆,还是舍不得这本不是自己的家财的家产,有时,他真的想去质问营长,可是,他不敢冒犯营长。自己几次想一个人奔北而去,却每次都被营长阻止,这时,他真的有些气,甚至有时候气得想冲上去揍他一顿。

    今天见营长这个样子,他起先想去安慰的,后来一想,让他受点气也好,最好气得他马上带着自己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于是,他索性轻轻摸摸地走到营长的背后,在他附近的草丛中匍匐下去,他要看看营长到底是怎么了。

    振国痴痴地望了很久很久,突然,振国用手捂着嘴唇,双脚往下一蹬,又随着他那吃力的呼叫声逐步伸直了腿,挺直了腰,仰起了脖子,好像是用尽了吃奶子的力气在呼唤着,可是,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却被他压低又压低,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一个是振国自己,一个是离他不远的兔子:

    “三叉河,爸爸,中秋,我想你们!我想你们!!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一阵歇斯底里之后,振国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捧着头颅,使劲地摇晃着,手掌死死地压着双眼,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流了下来。

    振国没有声音的哭啼,引发了兔子的嚎啕,他不顾一切地拼命哭了起来,让振国大吃一惊,转眼见识兔子,这才故着平静地走向兔子,问道:“想家了?兔子。”

    “是!营长。”兔子一个立正,扁着嘴巴答道。

    “兔子啊,营长何尝不想回去?可是,现在我们国家在内战,这时回去,我们怎么去打仗啊?我们举起枪来又可以打谁呀?抗日我们打的是侵略者,我们责无旁贷,内战双方打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你想,和我一起在洞庭湖出生入死打日本人的最好的同学,有个叫满秋的,还有许多一起在日本人的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战友,如果我在战场上面对的是他们,我想我无法扣扳机,甚至,现在我想起来都会让我在晚上做噩梦。”

    “内战?”兔子是头一次听到内战的事。

    “是的,战场都已经到了淮海一带了,这是国家的劫数啊。我想等这场战争平息以后才回去,最少,我们也不会成为历史不好评价的人啊,抗日时,我们冲锋陷阵,英勇顽强,本是英雄了得,功德无量,可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是军人,这一回去,说不定就什么都不是了,更别说是英雄。所以,我无限的苦恼。”

    “那我们怎么办?”

    “等!”

    “我还以为营长已经乐不思蜀了呢。差一点我想几拳把你揍醒。”

    “哦?现在你有力气揍我了?”

    “要不要试试?”兔子说着左脚向后一伸,从前往后画了一条弧线,使自己摆开一个稳健的弓箭步,双掌微握着一上一下往前轻轻一推,身体微微摇动了一下,意思是告诉振国,你来呀。

    “试就试,谁怕谁?哈哈。正好我两年没有施展拳脚了,今天陪陪你。”说完,就跨开了马步,双拳一紧,气上丹田。全身的骨骼嘎吱嘎吱的一阵响动之后,才对着兔子翘动右手食指:“上!”

    “还真的要打呀?”兔子本只是想在长官面前做做样子,逗振国开开心,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少校,还真的打算接招。

    “军中无戏言!”

    “好。打就打,那我可就把你当成日本人了哦。”

    “行,我就把你当小日本的大佐来打,那样我痛快些,我喜欢打鬼子的大官。”说时迟那时快,顿时,两个人都毫不可气客气的将呼呼虎虎生风的拳头砸向对方。

    一阵拳脚下来,两人都已经是全身青红紫绿,口鼻流血。兔子因为在山里摸爬滚打一年,斗野兽,攀高枝,贴悬崖,练就了一身猴子般灵巧的身法,可是,再灵活也没躲过振国那纯熟干练的正规套路军拳,为此,两人都没得到对方的便宜,为此,一时打得兴起,竟忘记了自己都是及早离家出来的,直到看见一大帮拿着棍棒刀枪的家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正要帮振国收拾兔子时,才让他们清醒过来。

    “哟,哟,哟,大家别误会,我们这是在练拳,哈哈,不是打架,不是打架。”振国见事情闹出笑话来了,这才做了个标准的收式,将自己那已经被没有一丝干纱的衣服裹着的身体停了下来。

    “啊?练拳还有练成这样的?我们还以为是兔子打姑爷呢。”

    “兔子打姑爷?你们太不给我面子了,这明明是姑爷吃兔子才对呀,不会说话!”振国欣慰地看了一眼兔子,觉得今天特别过瘾,真正的尝到了棋逢对手的感觉。可是,在嘴巴上却不想吃下任何一丁点小亏。

    “姑爷也是,想吃兔子你找个漂亮一点的呀,怎么找上这么个丑得要命的兔子呢?”家人也拿兔子的容貌开刷起来。

    “不,这丑兔子已经修炼成精了,哈哈,再丑,他也是我们的无敌英雄!”振国看着有些为自己容貌而尴尬的兔子,向他的心里添进一团激情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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