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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战友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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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国听到鬼子来了,心里一急,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

    他从袋子里掏出旱烟来卷了一支,又将烟袋递向其他抽烟的兄弟,才将打火石敲了几下,纸咩在烟头点了几下,才深深的吸了起来。

    他飞快的捋顺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不得不尽快地作出果断的决定。

    这里山穷水尽,这里进退两难,进,大山与日本人同样讨厌,退,孤军奋战,以自己疲惫之躯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加上敌众我寡,如与之硬敌强攻,可能犹如以卵击石。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师部可能已经惨遭不测,要不然,敌人是没有办法这样长驱直入的。想到这一点,振国心如刀绞,几年的艰苦战斗,本来归家在即的战友却被小鬼子的垂死挣扎弄得如此狼狈,连自己的舅舅也生死未仆,这让他痛苦不已。

    然而,现在却没有让自己痛苦的时间。

    他手中的烟被他几下子抽到了尽头,差点烫着他的手指。

    甩掉烟头,振国头一台,胸一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命令说:“一连长。”

    “到!”

    “你们连负责阻击,注意快速分散,依进口左右悬崖,集中火力,最少顶住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分散从两边朝北撤退,进了森林以后以游击的方式战斗,不得恋战,不得大部队行进,能够回家一个就要争取回家一个。快,马上行动!”

    “是!”一连长领命就迅速组织部队往外快速离去。

    “二连长。”

    “到!”

    “你们连从右侧山顶包抄,一连没打响你们不停步,一直要走到敌人的最尾找有利地形等待出击时间,一连打到四十分钟的时候你们就在敌人身后狠狠的给我打,让敌人首位招打,糊涂一阵,半个小时后迅速从山岗上往家里的方向撤退,不可恋战,边撤边打,注意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家里的亲人在等着你们!”

    “是!”二连长不停片刻,急忙率部队扭头而去。

    “三连长。”

    “到。”

    “快速清点现有的地雷、迫击炮,由我带十个人将地雷全部埋在那段地势平整的地方,三连长你负责带其余兄弟们从左侧山岗上插到一连和二连之间,等一连战斗打响,你使命地将所有的炮弹全部砸向敌人中间,在敌人中间来他个中间开花,记住,炮弹打完后,迅速毁掉炮筒,将大家分散撤退。”

    “是!”

    看着战士们一个个消失在蒙蒙的夜色中,振国强忍着泪水,向着战友们离开的方向补上自己对大家惜别的军礼!他不知道这次分别,会不会再有相聚的时光。

    凑在一起的地雷总共不过三十个,他伸手一个一个触摸着跟前的地雷,神色凝重地对留下的兄弟们说:“ 战友们,我们现在是每两人一个组,各组各带五到六颗地雷,顺着我们开辟的道路一直往前走,直到能够感觉到敌人的气息的时候我们才能埋上它们,注意,如果我们没能在一连开火之前将地雷埋好。那么,自己将无法脱身,好在现在已经夜幕降临了,希望大家迅速埋好它,迅速原路撤退。兄弟们,我们的相聚地点约在祖国。出发!”

    振国看着一个个战友悄然从自己的身边走开,心里一阵隐隐的痛楚慢慢的涌了上来,他不敢奢求自己能够活着回家,但求能够再为抗日英勇一次!他想留下点什么文字上的留念,可是,手头即没有纸,也找不到笔,即便有了纸笔,在黑暗中也没有办法写出几个字来,他有些懊悔,为什么不早一些写好自己想告诉家人的东西呢,那样的话,自己即便是死在这荒郊野岭也可能有机会让自己的家人看到自己最后的表白,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他感觉到了一股血腥的杀气已经汹汹的向他袭来,他提起身边的地雷闭上双眼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将身体转向北方,深情的望着北方的天空,轻轻的说:“妈妈,我可能要和您一起来保佑我们的家人了,您看好吗?”说完,一丝凄惨的笑容掠过他本来十分潇煞脸庞,脚步却坚定地向自己的阵地飞也似的掠去。

    春山自从在战场上知道了振国就是自己的妹夫,便有了一种人亲骨头香的感觉,对妹妹的关怀也更为的密切起来,恍惚振国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恍惚思念振国也已经不再是妹妹一个人的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春山这几天心里总是心烦意乱,那天早上一早起来,春山的左眼皮跳得非常厉害,眼眶都被他揉红了,就是不见好转,坐在灶边做饭的妈妈见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双手在围裙上重重的擦了几下,走到春山的跟前爱怜的问道:“山,你这是怎么了?看你这眼睛红的,来,妈给你吹吹看?是不是眼睛里进了什么脏东西?”说完,不由分说就抓起春山的上眼皮,过细的看了一遍他的眼球,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妈妈的嘴巴唇还是被卷成漏斗一样,紧紧地贴贴在春山被她掰起的眼睛上,使劲地吹了几口。

    “哎呀妈,我眼睛里不是进了什么东西!是跳得厉害。”

    “这家伙,怎么不早说?”妈妈那抓住春山眼皮的手泄了气似的往下一唾,尴尬地责备了春山一句。

    “哈哈,你也没让我说啊,抓着我的眼睛就吹,我怎么说。”

    听儿子说眼睛没事,妈妈本打算转身继续去做她的饭,免得老头子回来又说她的饭做迟了,可是,刚一转身,有突然想起一个事来:“嗯,你跳的是左眼还是右眼啊?”

    “刚才你不是帮我吹了吗?怎么还要问呢?”

    “我吹的是你自己揉的那个眼睛,我怎么要知道是左边还是右边?我只管我儿子哪里不舒服我关心哪里。没管那么多。”

    “哈哈,精明的妈妈也有不精明的时候?”

    “谁说我精明了?我一个女人要那么精干什么?我再精也不能给我的儿子把腿接上,也不能把我的大儿子要回来。噫。”说完,妈妈的泪水又灌满了眼眶。

    “妈妈你又来了,只要日本人被赶跑了,哥哥没了命,我少了一条腿,那又算什么呢?还是说我左眼跳是怎么一回事吧?”

    “嗯,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只要你妹夫能够好好的回来就好了。”

    “妹夫?他应该要回来了吧?我的左眼跳是不是他要回来了的兆头呢?”

    “早上左跳财右跳灾,晚上左跳鱼又跳肉,我看你是今天有财进,是个好事。不过你说振国应该要回来了,是不是今天去你妹妹那里看看呢?你都好几天没有去了呀。”

    “嗯,等下我去,先去玩两天,顺便也陪陪中秋。这家伙还没过门呢,就生霸死霸趴在婆家不回来了,噫,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幸亏妈妈还有我这个儿子,哈哈。”

    “你呀,你就不知道给我找个女孩子回来?”

    “你给我找个八字先生来查一下啵,看什么时候动婚姻,动了婚姻我再找的女孩子靠得住些,哈哈。”随着那豪放的笑声,春山转身向房子里一腐一腐走去。

    中秋呆呆的坐在镜子旁边,痴痴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茫然。

    自从婆婆去世之后,中秋便看着这个家在不知不觉中消停下去,她非常不忍心,但又十分无奈,公公还没从悲痛中转过来,可能也没有转过来的想法,他离不开自己的夫人,可是,夫人却离开了他,他仿佛没有了生活的动力。中秋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而在行动上却没有一点办法。

    安邦前几天出诊还没回来,玉山婶说要给安邦做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山婶带他去相亲去了,安邦虽然和振国出生先后就相差那么一点点时间,可是性格却相差很远,振国豪放执着,满脑子的家国大事,安邦内向谨慎,一心只认扁鹊华佗,虽然也想过和哥哥把家分一下的事情,可是因为哥哥一直不在家里,再说对着一个未正式过门的嫂子,他也觉得说不出口,而今家里因为长工有希调戏嫂子中秋而被他爸爸打成了残疾,虽然这个事是有希大错在前,打断他的腿也不关他们家的事,可是有希却把他们家的大部分财产作为赔偿霸占到了自己的名下,又把这些财产作为赌资输给了别人,这样一来,对于安邦这个家来说的,有希这里就成了一个好像永远填不满的坑,面对有希隔三岔五的骚扰,安邦虽然怒不可言,但更多的是忍气吞声。

    春山要想到振国家去看看,还真有些感到艰难,那条留在异国他乡的腿,让他在自己的家里随便行动一下,也有一种如同远走异国他乡的感觉。

    不过,对于妹妹的牵挂,远远不是能被会因为自己的伤残而减弱,相反,那种牵挂日益的严重起来,他钟情于自己的军服,为那段时光骄傲,所以,每逢有要去办什么要紧的事,他都会慎重其事地翻出她的军装来,工工整整的穿戴起来。

    拄着拐杖走到振国家,必须走满满的一天,一路上他只能走走歇歇,断肢的伤口表面上虽然已经愈合,可是,长距离的运动却依然还是会被一股绞心疼痛无情的折磨着他的灵魂。他渴望着日本人早日被赶出中国,那么,自己那种被肢体上的伤害所造成的痛苦也会得到一定的平衡。

    大力港的消息比六十渡灵通得多,桂系的何桂生军长虽然已经在家赋闲几年了,可是,每当战事有比较重大的转变,他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政府的通报,所以,春山很想能够在从哪里打听到一些关于抗战的消息。

    可是眼看离何军长家已经不远,自己那不争气的脚却怎么也不听他的使唤了,豆大的汗珠让他眼睛都很难睁开,他不得不停下来,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他把拐杖放在自己的身边,手在那截残疾了的大腿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心里腾起一阵浓浓的酸楚,他想,今后这日子究竟要怎么才能过下去呢?总不能老靠父母养着吧?

    突然,从何家传来一阵密集的鞭炮声,接着,一阵欢快的锣鼓声紧合着鞭炮震耳的爆炸声把整个世界引得沸腾起来,春山有些纳闷,这世界怎么了,难道是在讥笑自己的痛苦?

    “小日本投降了,小日本投降了!!小日本投降了!!!”一队衣衫褴褛的小朋友在穿着长衫的先生的带领下,手舞足蹈地从春山的身边串过。

    “小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春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阵激动,几乎让他的骨头难以支持身体,他的全身好像一团酥软的麻丝。

    “兄弟,看样子你是刚从前方回来的勇士吧?谢谢你们啦,小日本昨天投降了!来,孩子们,快来搀着这位叔叔,和我们一起去狂欢。”先生热情地弯下腰,和孩子们一起将春山搀了起来,两个站在孩子们中的大人,根本没了大人的庄严,那脸上,只有清一色布满童真的欢乐表情,到是那一袭斯文的长衫和那还没有来得及退色的军装在温暖的阳光下相得益彰,耐人寻味。

    欢乐的时光没有昼夜,春山早把去看妹妹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等到自己想起来要去妹妹家,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他没有感到累,好像半条残腿根本没有办法剥夺他为欣喜若狂而疯癫的激情,疯够了,长衫先生又在铺子里打了一竹筒子酒,买了一包牛肉干,硬拖着春山要他去自己家里秉烛喝酒。

    春山走进长衫先生的房门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阵轻轻的鼾声和一阵淡淡的女人香让春山知道这屋子里还有另外的人存在,他强忍着自己的兴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等待着先生轻轻摸摸的把那沾满油垢的桐油灯点燃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拐杖靠在墙上,伸手拖过一条凳子来坐下。

    先生虽然样子斯文,可是情感十分豪放,屋子里的鼾声根本无法压抑他那激情的奔放,他将桌子搬到春山的跟前,摆上酒菜,自己拉了个凳子靠着春山,给春山和自己都满满的倒上酒水后,才挨着春山坐了下来,他端起酒杯大声对春山说:“来,兄弟,干了!”说完,没等春山就自个儿将杯里的酒一干而尽。“哈哈,高兴,高兴啊!要是我那些战友还活着,那是多么的快乐呀!”

    “先生也是军人?”春山喝了一点点酒,终究,在陌生人家里,他不敢放肆。

    “不是,我只能说是个强盗,但我的那些战友却都是英雄!他们在鬼子面前证明了自己是英雄!”他又喝下一杯,“哦,搞了一天,我还没问兄弟是那里人呢。”

    “六十渡的,去三岔河看我姐姐。”春山索性没让先生问自己就将目的地讲了出来。

    “兄弟在哪里抗战?”

    “缅甸。”

    “很惨?”

    “惨!丢了一条腿,外加一个亲哥哥的性命。”春山有些悲戚。

    “你还好,只是断了一条腿。”

    “嗯?”春山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容

    “我却被日本人断了根!”先生自嘲般的,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裆部

    “哦?”春山的眼神瞟了一下鼾声响起处。

    “哈哈,那是我老婆。瞎子的戴眼镜---配像的!”

    “怎么说?”这时一阵小孩哼哼唧唧的哭闹声传了过来,春山有些对先生失去了信任。

    “我真的已经无法人道。”先生十分着急,他最怕别人说他不踏实,又伸出食指做了个软答答的手式。

    “那小孩?”

    “哈哈,那是我命好,可能是我那些死去的战友们在阎王爷那里讨来给我的。”说完,端起酒杯仰天一倒,用酒杯掩饰住脸上那尴尬和痛苦的表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祝先生快乐。”春山见先生这样解释,也就不好意思再过细深问,双手端起酒杯朝先生一拱,闭上眼睛,将酒一口倒进嘴里,春山觉得自己不应该伤害了先生的自尊,很是过意不去。

    “兄弟你的妹妹在三岔河?”

    “是的,妹夫还在战场上,妹妹却死活要赖在他家。”

    “中秋嫂子?”

    “你,你怎么知道?”

    “我哪能不知道?朱振国是我的生死兄弟!”

    “先生是马天水大哥?”春山一听,马上明白了是什么回事,更是对先生悄然起敬了。“振国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没有一次不先向别人介绍你们的,他以你们为骄傲!天水,满秋,刀疤脸,,,,,,”

    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两顿感亲密无间,那激动的话题如海潮般涌向他们的脑际,直到桌子上酒尽羹残,他们却全无醉意,他们不知道彩霞已经染红了天际,更不知道从他们讲到朱振国起,有一个女人在他们的身后房门的掩饰下,悄悄地从他们的故事中筛选着关于振国的一点一滴,她怀里那睡梦中的孩子被她越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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