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幕
等我撑着何雁归给我的伞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雨已经几乎将我的眼前遮蔽起来，成了一片灰蒙蒙的帘幕，我便在这人世间重重帷幕之间艰难地穿行。
回了宿舍，我的身上已经几乎淋了个透。好大的雨……不知道周雨轩所说的谜题里，是不是也像这场雨？
我冥冥之中感觉事情就快要被我找出抽丝剥茧的那一个线头来，但是这种“即将”的心情实在令人烦躁，冲了个热水澡，我就倒在床铺上累的快瘫痪了。
在离睡梦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消息的声音吓了我一激灵。
“日落之后，明镜湖底见彼岸”——一条没有署名的消息，用的是虚拟号，现在已经快要接近日落的时间了，想也知道来不及找人帮忙查这条消息的来源……
“切勿犹疑，迟则生变”——第二条消息。我霎时惊醒了，悄悄探头出去看宿舍里，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有异常。
但是这人却知道我在犹豫，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翻身坐起来，开始在我今天穿的衣服上到处摸索……
韩巍原本在打游戏，被突然蹿下床的不明生物吓着了：“你干嘛呢？魂丢了？”
“不是……我今天穿的衣服应该都在这里了，没有啊。”找遍了也没有监听器，看来也不是监听，“我钢笔丢了，可能是落在教学楼里了，我得趁没锁门回去找找。”
随便扯了个谎，我还是套上刚晾干的外套就出门了——如果说在这套衣服上有监听器，穿出门让对方知道我要去赴约，也未必就是坏事。
但是现在最好不要打电话了，我找到了联系人当中的“西楼月”发了条消息过去说明情况——这是何雁归第一次联系我时用的名字，我一直没有给她改过备注——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这个名字很适合她。
雨伞在这样的暴雨里已经不管用了，所以我临时换了一件雨衣出门，从头罩到脚，还带着反光条，我觉得我现在一定像一个移动中的路障。
是易蓉……还是周雨轩……
从宿舍楼往湖边走，中间要上一次山，我想着看看约我出来的人是谁，便偷偷在山上藏了一藏，只是这雨实在太大，依靠眼力只能看见五米以内的东西。
不如……不行，现在虽然暴雨，路边依然有可能有人经过，如果在校园里让藤蔓现身，恐怕我就要直接送去医学院当教材了……
站在山顶，只能勉勉强强看清湖边的木制走廊上站着个人影，奇异的是，这人竟然在这暴雨如注的天气，既不撑雨伞，也没有穿雨衣。
看了一眼手机，何雁归没回消息，也许她还在研究她母亲的手稿吧。看来只能我先去看看这人的真面目了。
“你还是来了——”
我的眉毛一跳，好欠揍的语气，周雨轩不会以为自己在搞什么江湖高手的角色扮演吧？
“听起来你不希望我来啊？”
“对啊——你来了，我就得死。”他的声音似乎比上午时还要沙哑一点。
好奇怪的话，难道说竟然有人把别人约出来当凶手的道理？
见我不说话，他好像要把满腔郁结一吐为快似的，继续质问我：“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发消息？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和我的谜题一样的暴雨的夜晚让你来到这个诅咒的湖边吗？”
我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好奇，你以为我猜不到吗？”
“你猜到了……你猜到了？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能力有多么恐怖，有多么让人着迷……”
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疯疯癫癫的……该不会嗑了吧？根据白天听到的消息来推测，他们都能看见严雪儿，但是没有办法区分出她和鬼魂的区别，所以所谓的“能力”就应该是——
“我知道，开天眼嘛，有什么稀罕的。”虽然大雨中他应该看不见我的表情，但我还是撇了撇嘴，开天眼是民间术法里比较阴诡的那一类，比较常见的是用黑狗眼或者乌鸦眼活吞，据说这种法子开的天眼，只能开不能闭，此生永远活在混淆阴阳的界限之间。
“哈，开天眼，你想得太简单了……那是一切众生能达到的终极……”周雨轩就这样坐在雨幕之中，任由四溅的水花淹没他的身形，独自游弋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等等……也许不是幻想呢？彼岸计划一直以来不都说他们要去往的那个地方是“彼岸”吗？这个彼岸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许我今天就能知道答案。
“……终极，那是什么？”
“上天入地，永生不灭。”
永生？这个话题真是由来已久……从古至今多少人追求永生不灭，最后哪个不是一抔黃土半寸朽木？无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贩夫走卒，布衣贫贱，难道真有人能逃脱死亡？
这是真实的世界，又不是修仙小说……他这么故弄玄虚的回答只会让我觉得他更疯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刚才你不是还说，我来了你就得死吗？”
“当然，周雨轩要死了……从我那次在酒吧被人递了掺毒的烟开始，我就活不了。但是你知道吗？那群人……易蓉告诉我，他们有办法让我在一个新的身体里活下去。
一开始我没有相信他们，但是他们居然真的能让我看见……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鬼，神，妖，魔……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况且我本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倒不如放手一搏，也许他们真的能够让我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
“……原来你还真嗑了，怪不得没了人形而且疯疯癫癫的，”我拉了拉雨衣的帽檐，尽量把眼睛遮住，“好吧，看来易蓉是彼岸计划里专门……发展下线的咯？你不觉得很像邪教吗？”
周雨轩听到我说出易蓉，猛地回头，眼神阴冷地盯着我道：“今天天台上的原来是你……我倒真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躲过我们的？”
“啊，终于轮到你好奇了。”我对上他的眼神，微微笑了一下，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