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运的纽带
而此时,申棋正背靠在座椅上。
他偏头看向唐清走入的那栋白色建筑,修长的手指似笔一样勾勒着车窗玻璃外那栋白色的房子,他心里有些烦闷。
不知道唐清的选择是什么,虽然心里十分地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失望。
“如果今天的我是吴雄,是不是就不需要你来选择了?”
申棋喃喃地说。
他心底突然泛起一阵苦涩,有些难受地闭上了双眸。
……
“你还好吗?”
十六岁的申棋轻轻拍了下,那个没被破碎衣服盖住的手问道。
“你别碰我。”
女孩别过头冷冷地说。
她很瘦。一个人蜷缩在石洞的角落,死死的拽着一个沾了些许灰尘的包子,一口一口地咀嚼着。
申棋上午从街舞室出来,正准备去和陆川约定的河边录制街舞视频。
当他骑自行车路过石桥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申棋本不想管的,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越是繁华的都市,两极分化的情况越是常见。穷人很穷,富有的人很富有。在没遇见裴曜之前,他也过了很久的流浪生活。申棋在没亲眼目睹被酗酒的父亲毒打致死的母亲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也是在那个母亲惨死的雨夜。他自己报警把父亲亲手送进了监狱。
他从此没有家了,他知道。
因为出了命案,邻里邻居害怕得对他避之不及。因为父亲所欠下的赌债,催债的人似踏破门槛般的,抢走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申棋其实谁都不恨,只是觉得这好像是命,是自己与之无法反抗的命运。看着天空中滑落入喉的雨,似乎都是苦涩的味道。后来他遇见了裴曜:那个说“你愿意跟我回家么?”的漂亮姐姐。
“砰!”申棋吓得收回思绪。
只听一声巨响,申棋便丢下自行车,弯腰看向石桥下的石洞。
“我说了,别惹我。”
女孩额头冒出一根青筋,咬牙切齿的说。
那个女孩比较瘦小,大概十岁的样子。
身上红色的衣裙有些碎了,像是几块红布挂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不长但没过了耳垂,苍白的脸上有点像碳素的东西。但秀丽的脸庞仍清晰可见。她手里拿了一根银白的钢棍,上面有些血。
但隔得太远,申棋看不清那钢棍上的血迹是谁的。
是有人受伤了吗?
申棋有点紧张,拔腿就向石桥下面跑。他跑到距离他们快一米的位置,听见为首的那个男生用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的胳膊处,有气急败坏地对着那个女孩喊:
“沈清,我招你惹你了?我只是来告诉你让你清醒点,你妈已经死了!你爸都进了监狱。你现在高傲给谁看?”
“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女孩一脸冷漠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然后又伸出拿钢棍的手缓缓抬起,指着搀扶为首男生的那几个人。
“怎么,你们都想废胳膊?”
“沈清,你果真是个疯女人!”
搀扶他的其中一个人说道:
“舍恩你不要继续再管她了。她疯起来是真的恐怖,况且还有人来了。”
“对啊,你和她较真什么?快走了。”
另一个人附和道。
那几个人拉着为首的人就走。推推搡搡下为首的人才勉强迈了几步。
那个短发男孩又恶狠狠地说:
“沈清,你是不是分不清是非对错?我来好心地提醒你,让你接受现实。让你跟我走,我又有什么错?你不听就算了,下手还那么重?”
“滚。”
他还没说完,女孩的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
申棋看那人确实伤得不轻,而他看沈清的眼里全是怒意 ,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但僵持了一会儿,他们还是离开了。等他们走远申棋才上前,对女孩开口道:
“没事儿吧?你…”
沈清没瞅他,只是丢下钢棍坐在铺着薄薄毛毯的地上。
“你还好吗?”
申棋顿了顿,走上前在她跟前蹲下。
她没看他,淡淡说了声:
“走开。”
她另一只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包子,自顾自的吃起来。
“你受伤了。”
申棋看见她手臂上有一个伤口关切道。
“与你无关。”
但申棋似乎没听清她说的话。
“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她朝他跑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淡漠的转过头,继续啃着刚刚已经吃了一半的包子。
申棋跑上石桥扶起自行车,往石桥的反方向骑了出去。
大约三十分钟以后,她突然就听见一个清脆好听的男声说:
“醒醒,醒醒。”
沈清慢慢的睁开眼,那个男孩后背折射出一缕阳光,刺得沈清睁不开眼。她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她知道开口的人就是刚刚那个男孩。他好像说了好的多话。沈清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唯一听清楚的是:
“我给你买了些吃的,你的伤口我已经给你贴上创可贴了。”
“哈哈,你可能是太累了,我给你消毒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疼。现在我有点事要去忙,你会一直在这吧?你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他就跑出去了。沈清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男孩的脸,他就跑远了。
沈清低头看见他放在她腿边的塑料袋,里面有:面包,水,饼干,一盒午餐肉,还有一盒水果糖。看到水果糖,沈清默默地打开盖子拿起一颗糖送进了嘴里。
阳光下,只见一个女孩捧着一个盒子。而她的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滑进了那个装满了水果糖的盒子里。
……
“申棋。”
申棋闻声回过神来,正瞧见唐清敲打着他面前的车窗玻璃。
“搞定了?”申棋眯眼笑。
“嗯。”
吴雄打开驾驶室的门回答他。
唐清见申棋转过头看着吴雄便感觉气氛有些许尴尬,犹豫再三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有些出乎意料,申棋这次没有主动地说让她和他坐在一起。车子行驶了三十分钟左右,车里一片鸦雀无声。唐清倒是没什么不自然,她本就不喜同人说话。而申棋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坐在他斜前方的唐清。吴雄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又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唐清,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唐清。”
申棋打破僵局。
“嗯?”
唐清有些诧异。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话吗?”
唐清被申棋这一问,弄得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
“说什么?”
“没什么。”
说完,申棋却把头偏向窗边。
唐清觉得申棋有些莫名其妙:他不会想说那件事情吧?她眯了眯眼,这话应该让吴雄来说吧?我能发表什么意见。
吴雄把车开到一所小区的楼下,示意唐清下车。唐清点了点头开门下了车,申棋看见她下车后也紧随其后。
“唐清你选择的是我,对不对?”
申棋朝唐清喊。
唐清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要开口的时候吴雄打断了她:
“裴曜还在等着我们,她要亲自下厨为我们庆祝。”
“吴哥,你不要打断我。”
唐清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申棋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话。申棋也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挠了挠头说:
“我就想知道,唐清是不是要和我住在一起。”
“不是。”吴雄回应他。
“为什么?!”
申棋不解甚至有些许不满的情绪。
“你让阿唐给你和曜姐当电灯泡吗?”
唐清一脸不解的望向吴雄,而吴雄眯了眯眼脸上似有些不悦的情绪。
申棋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把手揣兜立马转移话题道:
“吴哥,你忘了我说的条件了吗?”
“什么条件?”
唐清更加迷茫了,敢情这就是他俩的小剧场,她就是个工具人呗?
“我遵从她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我的,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吴雄一脸认真地对她说:
“申棋,如果你不是乐影公司的艺人不是一个公众人物,你当然有权说话。但事实上,现在的你根本就做不到。你首先是申棋其次才是你自己,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申棋说完愤愤地扭头就走,而吴雄没有劝住他。
唐清从没见申棋这么生气过。
正准备追上前的时候,吴雄叫住了她:
“唐清,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所以呢?就要我眼看着他难受?”
唐清转过头对吴雄淡淡的说完,便转身追上前去。
唐清看到申棋的时候,他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他没有注意到追上前来的唐清。唐清一边走一边脱掉自己的外套。等申棋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件纯白的儿童羽绒服就已经从后面包裹住了他的脸。
“闹情绪也要分场合,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唐清的声音从他后背轻轻传来。申棋有些惊讶的说: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难道要在大屏幕里看着你带着情绪裸奔?”
唐清有些被他气笑地说。
申棋反驳道:
“你胡说,我可没有裸奔!”
“你这张脸出现在狗仔的相机里,不就是裸奔么?”
“哎?是哈,但是好奇怪哦。这一路居然都没有人拍我?”
“可能是你还不够出名吧?”
申棋撅嘴不满的说:
“怎么可能,你才是没有人知道的那一个吧。”
听完申棋说的话,唐清愣了一下。
许久,申棋都没听见唐清的回复,朝后面喊道:
“喂,死机啦你?怎么不说话。”
“该回家了,申棋。”
“哦好吧,对了你要叫我阿棋。我不想和你那么生疏。”
“好。”
唐清笑道。
申棋转头看着她只见她一对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嘴巴向上勾起一抹弧度。他瞬间感到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
“咦,阿棋你脸好红!”
唐清感叹道。
“你羽绒服捂的。”申棋固执地说。
“我没过一会,就取下来的啊?”
唐清一脸茫然。
“那就是你记错了!”
申棋反驳她。
“没有啊…诶,申棋你的脸好像猴屁股啊。”
“闭嘴,要你管!”
夕阳下,一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和只有他一半高的女孩正在公园里嬉戏打闹。
吴雄戴着墨镜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随即缓缓掐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缸里,嘴角微微上扬。
“吴哥,我已经安排人让那些狗仔删掉照片了。这些照片绝对不会流传出去。”
一旁的短发女人对吴雄开口道。
“嗯。”吴雄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阿唐,你真的决定要和吴哥一起住了吗?”
申棋坐在长椅上,低头看向一旁的唐清。
“嗯。”
“那我也能照顾你啊!”
“我答应了吴哥,十八岁之前我一直在他那。”
“就没得商量?”
申棋一脸祈求的表情。
“没有。”
唐清淡淡地说。
“为什么啊?”
“因为吴哥说的对。”
“就这?”
申棋一脸不屑。
“我知道,你懂我意思的。”
唐清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申棋和她对视了一眼便看向前方认真地说:
“我知道了。唐清,你发现没?你和别人不太一样。”
“嗯?”
“我的意思是你和同龄的人不太一样,你知道吗?”
申棋坐在长椅上,有节奏的摇晃着自己的双腿。
“知道啊。”
“我只是经历得多罢了。”
唐清又补充道。
也许是申棋觉得唐清说的话很对,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做声。
“唐清,其实你是舍不得白鹭山的那个木屋的,对吧?”
申棋看着唐清,想试图从她的眼睛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有舍必有得。我确实很习惯那个地方也很喜欢所屋子。也许是因为回忆,也许是因为不舍。如果是你,你会忘记曾经居无定所给过你家的地方吗?”
唐清望向申棋问道。
她心中似有感慨,但抵过万千话语。
“当然不会。”
申棋坚定的说。
唐清望向天空飞翔的小鸟,然后转过身对着申棋继续说:
“我也是。经历的事告诉我,要让自己提前醒悟,知道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但害怕自己幡然醒悟后,发觉这是一场真切的梦。所以一点都不希望自己醒过来怕幸运会突然就此跑掉。”
申棋若有所思地望向她,又见她缓缓开口:
“或许,这就是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