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呦呦白鹿毛如雪,踏我桃花过石桥
这常迎雪和钱不留还留在客栈等待建邺城方面送来的钱银,虽说这要给百晓生的吉金并不算多,但对于他们道门的人来说,这身上却也是没有的,只能求助本家了。青山镇距离建邺城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日,更何况用的是民间跑腿的递夫,这耽搁的日子可能就更久了,但没别的法子,也就只能耐心的等待了。
平旦。青山镇的人们大多还都在睡梦中,远处天际微微露出一丝丝朝曦,大家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挣扎着爬起了床,准备一天的劳作了。钱不留在自己的房间鼾声如雷,而这边的常迎雪却早早的起身梳洗,对于女孩子来说,早起梳洗固然重要,但起的这么早,还是因为心中一直有事挂惦,不能安睡。常迎雪对着铜镜篦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不施胭粉,却也眉清目秀,楚楚动人。想到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凡,常迎雪愁上心头,不免暗自神伤。
她双只手来回揉搓篦头的木梳,脑袋里想的却是几年前为她做木梳的人。而这多年的随身之物本是深红色的桃木梳子,现在也在这长年累月中被迎雪揉搓的成为了灰棕色。这木梳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家中平常而已,但对于她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常迎雪是陈季常真人在道观门口捡到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她亲生父母把她遗弃在了这里,想是有什么难处吧,要不然谁也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女人拱手送人,当然了,这对父母还算有些许良心,把他托福给了道观,如若是什么荒郊野外,那这未懂人事的女娃也命丧当场了。
被陈季常师傅收留养大,习练道术,运转心法,不知不觉中长大,但就是有一个问题,这常迎雪时常魇梦,严重的时候会在梦中惊醒,汗流浃背涕泪交加,导致她很多日子都不敢睡觉,身体虚弱非常。直到两三年前吧,这淘小子张鹤凡听说三师姐的这个怪事,又在古籍中找到记录说是桃木可以镇邪消灾,就求着师叔皇甫慈游历时带回些肥城的桃木,自己用小刻刀一点一点雕木梳形状,再用木贼草打磨光滑,而后就把无瑕无疵的桃木梳送给了久被魇梦折磨的三师姐。此时的常迎雪自小就在观中长大,见过的都是师傅,师兄,一些祭酒道人,哪里会有人送她礼物,所以这把桃木梳更是让常迎雪如获至宝,爱不忍释,倒不是因为这把木梳是否真的能镇邪消灾,只是因为这张鹤凡真的有心了,而这正值桃李年华的常迎雪也随即付了心。
这俗话说的好: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常迎雪正摆弄着木梳,若有所思,突然耳中一声破空响,紧接着“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穿过了窗户上的纱布,直飞进房间之内,“咚”的一声后,这东西牢牢的钉在了床帮上。常迎雪也是敏捷,一个翻身躲在了木桌之下,以防外面下一次的攻击。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这才站起了身来到床边看那飞进来的是何物。常迎雪碎步来到床边,定睛一看,是一枚铁菱。
这枚铁菱四面有角,就如菱角一般,尖角锋锐,通体短小,长度不足两寸,其中一根角被打了个小窟窿,系了一小段儿红绸带,铁菱钉在床帮上,下压一块绢布,绢布上写着“檐顶等你”。常迎雪看了留字后二话不说,拿着铁菱,直接开门窜出了房间,眼观周遭,看到那房檐之上站着一个人,心想这应该就是给自己飞字的人。脚踏房门外的扶廊,腾空而起,直奔屋顶,而在蹬踏腾空之际,常迎雪摸出随身携带的缠丝玉腰佩,扔向二楼钱不留的房门,发出“当”的一声。
站在房檐之上,常迎雪和那来人对视,还没等她问话,对面的人先拱手说了起来。“常师姐,有礼了。”常迎雪眉头一皱回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是谁?”那人微微一笑,再次施拱手礼后道:“常师姐,家主名曰花晓鸳,在下名叫白鹿,奉我家主之命,特来为常师姐送信。”常迎雪听罢眉头皱的更紧了,“花晓鸳?活阎罗。我与她素未谋面,她为何要手函与我?”听到常迎雪这样问,白鹿也是不惊,从衣服的内夹中取出来一封信,递到常迎雪的面前说道:“常师姐,您看了信函便知。”
常迎雪没有立刻接过信函,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叫白鹿的小妮子。她全身一袭白衣,长发披肩,头上束了一条金带,晨曦一映,更是灿然生光,全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再看她这玲珑曼妙的身形,让常迎雪都不禁感叹,好一个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的白衫女子。常迎雪不再多问,伸手说道:“信函与我。”白鹿手腕一抖,手中的信函就直飞到常迎雪手中。常迎雪接过信后,目光依然盯着白鹿,但双手却在拆着泥色的矩形信封。展开信后,映入眼帘的是数行苍劲有力的字。
迎雪师妹如晤:
一别十年,师妹别来无恙。我自敝寓均安,只挂念师傅与汝等。
也是遗憾这久久一封信函是以此等方式传交予你,望师妹宥恕。
言归正传,请师妹代我告知师傅,锦盒如存于观中,恐玄基不太平,故弟子震另存他处,望师傅心安。
另请师傅于一月后命人去往白沙北陌的凤濮古城,那个人会出现,请务必见到他。此铁菱就是信物。
门下陈震叩上。师妹勿念顺祝。
常迎雪看完信后紧皱眉头,正要问些什么,只听到一阵“噔噔噔”的声响,回头看去,正是那五师弟钱不留,他正快步向客栈的三楼奔走,到了三楼扶栏边才一个箭步踏栏腾起,站在了房檐上的常迎雪身边,看向他的师姐。“三姐,这大早晨的,什么情况?”汗流浃背的钱不留问道。没等常迎雪回答,钱不留眯眼一瞟,呦呵,这对面站着一个玉貌花容的女子,随即就愣在了原地。
常迎雪没有在意他的一举一动,随口说了一句,“她来送信的。大师兄的信。”说罢伸手把信递到钱不留面前,但是递过去了一会,发现钱不留完全没有要接信的意思,常迎雪也是一愣,大声道:“喂,你看什么呢,我说大师兄的信。”“啊!哦,大师兄的信啊。”听到师姐的喊声,钱不留才回过神来,忙接过信来看。
钱不留一面看信一面说:“这大师兄许久不来一封信,来了一封还是令咱们办事,好不客气。”
“你懂什么?大师兄让办的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照办就是。”
“是是是,三师姐说的是。”说完这话,钱不留就又看向对面站住的白鹿。钱不留这小子,武功却是不行,但这嘴皮子可是利落。他半眯着眼睛,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来问向白鹿,“这位小姑,怎么称呼?是什么人派你来的?你和我大师兄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好看?”
听到这话,白鹿噗呲一笑,忙去捂嘴。“钱师兄,我刚已经和常师姐说清了这些事。”钱不留听到这话也是一愣,心想:哎呦喂,这小妮子还知道我的姓,不赖不赖。站在他旁边的常迎雪现在都没眼看他,因为这钱不留正搓着手,半弓着身子向前探这头,双眼迷离,口水直流,俨然一副痴男模样。
看着钱不留这副样子,白鹿也是好笑,但正事还是要办。“常师姐,我家主花晓鸳还有话要带到。”“请讲。”她让我转告你,你的师妹宁欢和师弟张鹤凡现在很安全,但受些轻伤,需要些许时日调理,我家主已派人照顾,请您安心。”听了白鹿的话,常迎雪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不停地搓着双手,强压着焦急的心喃喃问道:“受了些轻伤吗?那他们人在哪儿?”白鹿笑了笑回道:“常师姐勿急,他们都安好,有家主的安排,大可放心,不消几日即可康复。”“那我能去看看他吗?”白鹿又是笑了笑,但也摇了摇头。
其实常迎雪的心中早已有答案,但也忍不住要问一问,因为她确实挂念着她的师妹师弟,尤其是那能力尚浅的张鹤凡。“常师姐,信已送到,我也不便久留,就此拜别。”说罢,对着常迎雪他们二人深鞠一躬,转身后用左右手同时指地,心中默念“开”,霎时白鹿身边白雾环绕,似雾气昭昭也似水气弥漫,三颗深蓝灵珠在身体四周交叉转动,发出耀眼蓝光,随即单脚蹬地向上一跃,似飞似跳,消失在了他二人面前。
看到此等场景,钱不留的下巴拉的更长了,心中想到:“好家伙,这小妮子已经是‘生死境’的高手了?我这‘出入境’根本不够看啊!”常迎雪看到白鹿的境界,心里也不甚平静,想这大师兄身边的人都是此等高手,真难想象大师兄现在到底是何等的强悍了。但就算心中有所想,但手上不能慌,拱手相送白鹿,而后挥手用力拍了一下钱不留的脑袋说道:“师弟,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这小妮子,不适合你。”
钱不留听师姐这么说,立马不乐意了,“怎么的,怎么的,怎么就不适合我了?人家不就是境界高一点嘛,我又不嫌弃。”听完钱不留这不要脸的话,常迎雪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蹦下楼,回了房间。但这钱不留还看着白鹿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漂亮,温柔,境界高,而且还喜欢我嘿嘿。”三楼飘了一声“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