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情儿
雾花楼。
最后的房间，梁岚婉言拒绝了二人，还是想要自己和心爱的女子说说最后的道别话语。转嫣柔二人也不便打扰。
“我们就在对面，有情况你喊一声随时到！”只有对面还剩了间空屋。
梁岚点点头，推着轮椅进去，闭上房门。
已经傍晚了，昏黄的天际将那云彩和落日都放大，橙红的浓厚色彩，总让觉得有些温暖惬意。可实际，至少此时此刻的梁岚，却如坠冰窟。
他的晴儿，他以为的天上地下最懂他的人，却在自己坦诚的告知一切，欲要将仅剩的一切都留给她后，完全换了副面孔。
“是吗，就这些啊。”她抬眼，上目线勾人的很。看着梁岚，“你还真是条无用的狗。”
对面房间，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不就是新上任的巡察司首领，陈江吗？可是他和这人无冤无仇啊？
他人都傻了。
为什么晴儿会突然变得柔软娇羞，迈着的小步子凑过去，整个人挂在那家伙身上啊？
为什么是那样满眼欢喜、真切喜欢——和面对自己，不，比面对自己这种瞎讲究的读书人更加热切的样子啊？
他被仇恨愤怒一下冲昏了头，刚欲开口质问，陈江身边的仆从便一拳打倒他，向他口中塞进一团东西。他只能呜呜发泄愤怒。
陈江坐下，晴儿依旧柔弱无骨，挂坐在他的一条大腿上，甜腻腻的发出些嘤咛声，小脸粉扑扑的，像熟透的水蜜桃，无比诱人、纯真——一如往日。
陈江完全是一副恶人嘴脸，一手摸着身上的晴儿，一边毫不掩饰，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呦，都是个废物了还跑来丢人现眼？怎么，都没本事到找女人要钱了？”
他嗤笑一声，“真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啊。”
晴儿却嗔怪一声，声音尖细声调很高，不似往日，“不是啦，好大人！这个废物是过来送钱的，听说，他也找请愿神许愿，得了好些钱呢！”
那背对着他，从高处传来的声音只有嘲讽，“笑死人了，说要为我赎身！”
陈江倒起了趣味，“哦，你就只要了些钱？不应该啊……怎么，还是个菩萨？不想着复仇，不想着治好自己那两条腿，就当个大情种，给女人赎身，笑死我了！”
“梁岚，你书读得好啊！”
不过，陈江也并不想看这些闹剧，摆摆手，冲着下人随便吩咐，“行了，打一顿丢出去！哦，再去他家把我那十万两银子拿回来就行。别打死了！”
他又看了眼地面恨恨等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梁岚，“看痴情种大才子当个窝囊废沿街乞讨，也不赖嘛！”
梁岚恨透了，他快要失去理智，怒火中烧。
——可为什么，就在此时，他不经意一眼瞥到晴儿的脸上，为何满是泪水？
那张绝美的小脸上，泪珠比珍珠更美，泪水流畅的顺着脸颊滑落，像是最终落在了他的心尖，溅起一圈圈涟漪。
……不，不不，那绝对不是快乐。
这是他的晴儿，又不是他的晴儿。
所有的反常之处一幕幕闪在眼前，他的理智终于重新回归。方才好奇怪，他不该是那样冲动的人。
他是如此清晰的记得，晴儿绝非这样的人才对。
晴儿是落难官家小姐，才艺卓绝，容貌非凡。虽是妓子，加上罪人之身，从来如同木偶，床榻间逢场作戏，没有谈拒绝的资格。可是她的喜怒如何，自己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情窦初开。
原本他迂腐的要命，禁欲修身，瞧不起这个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问旁的，甚至是嗤之以鼻。
可那次无意间的交流，他本是有意为难，区区妓子而已。可晴儿却如此得体的回应。甚至像一位诲人无数的良师，指点他真正有所成长。
船外下着雨，雨势很急，小小一只船不稳，在水面上有些晃动。他红着脸，第一次勇敢尝试，伸手阻拦，询问这清冷女子的姓名。
晴儿打着伞，抬眼看她，目光如此淡漠，“沈襟。”那是她的本名。
雨声更大了。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应，或许手忙脚乱，出了糗，可那时只有他们两个，怎样都好，没关系的。
那是第一次自己看到她的笑脸，如冰雪初融。明明转瞬即逝，那个画面，却永远留在了他的心里。
——所以，这绝非他的晴儿！
梁岚咬着牙，这该死的妖魔，他一定要喊出来，对面！对面就是神仙了！
同时间，转嫣柔和夏闻泣听到一声狭促的叫声。
一瞬间，破门而入。
不废除灰之力，便轻松将所有人定住。转嫣柔帮地上的梁岚解开束缚，大概用治愈术治好伤。
梁岚无比焦急，紧紧握住转嫣柔的手臂，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晴儿她不是这样的！妖魔把她变成这样的！这是假的！救救她！”
夏闻泣就在沈襟身侧，便直接一手捏起她的脸部，将折扇轻轻靠在她眉心处，两者接触处发出淡淡紫色光芒。
他挑眉，有些迟疑，“确实……有些不对。”
他将那姑娘抱到床上，平放。其他两人也在这时凑了过来。夏闻泣又摇着折扇，看向转嫣柔，“这女子没有参与请愿神的仪式。为什么会被搅进来呢？”
他又一指搭在沈襟眼珠上，猛地向下用力，黑色的液体似泪水般留出一大堆。他的手松开，那原本瘪下去的眼部又重新鼓了起来。
梁岚差点被吓傻了，以为自己唤来的是妖魔帮凶呢。见那液体消失，才终于拍拍胸口，请教道，“这是怎么了吗？”
转嫣柔蹙蹙眉，“这，应该不是那神族之人……”
“是那魔物！”两人同时点名。
控制这晴儿的不是什么术法，而是魔血。如今夏闻泣挤掉了那滴血，啧啧，那个娃娃音的黑球怕是今晚就会找上门来了。
转嫣柔笑笑，心情好了些，“看来今晚至少能有点收获啊！”
她看着梁岚，解释道，“这姑娘没有大碍。方才已经除掉了混淆她神智的东西，她会出现这段时间的记忆空缺。你若是有什么要和她说的，再说一遍吧！”
又补充道，“对了！要赎身马上！然后赶紧逃走，不需要多远，离开金松国就好！”
梁岚如释重负，又拍拍胸口。但他忽的又想起什么，面色凝重，“我可以和她一起逃走吗？至少最后的日子里，我想陪陪她！”
转嫣柔被问住了，看向夏闻泣。
后者摇扇，不慌不忙，“可以，反正你逃到哪里都会死，没差。”又看向转嫣柔，“那家伙又不是魔物，不会去追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女子。他正缺时间呢。”
转嫣柔点点头。又想了想，还能给梁岚最后帮助。直接从乾坤袋里掏出十万两银票，简洁明了，“节约时间，我去你家收！”
又拍拍他的肩，“我们走了！再见！”
二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