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有家归不得
连夜出逃,也没个计划,春暖花开之时把种满了水仙的小院子都扔下了,也幸好刘大妈出了城之后可能回忆起了自己当年身为巾帼英豪的时候,后半夜也就不再那么生气了,加上儿子嘴甜一路哄着,逐渐地像是寻回了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
男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怎么变,女人不同。
当然,前提得是正常的女人。
女人善变,并不是说女人真的就一天一副嘴脸,而是说的是她们的一生中,在不停地改变。女人第一次心理变化,是脱离幼女时代的那一天开始的,身体突然开始与同龄的男孩变得区别很大,每个月还有几天心烦意乱不已,自然心理状态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待到披红挂绿地出嫁之后,闺阁小姐一夜之间变成了“妇道人家”,正常人的心态,自然又会有所不同。
生儿育女之后,她们就从女人的身份,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母亲”,把自己大部分的爱都倾注到了从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上,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她们的心态也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待到孩子成年,“母亲”也就变成了“老母亲”,关注的事情,也就不只是后代的可爱健康、聪明伶俐了。
等到后代有了后代,“奶奶”和“外祖母”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她们所念所想的事情,所牵挂的人,就又多了。
女性,和男性不同。男人有可能真的至死都是少年,女人,只要心理正常,她们都会经历年龄的不停增长,心态的不断变化。幼年、青年、中年、老年,对于男人来说,可能只是外表的变化,对于女性来说,是身与心的相辅相成。岁月可能只会在男人的脸上刻上皱纹,却会在女人的心上,凿上一本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写经的都是女菩萨。
就像在篝火前听刘春霞刘大妈讲故事的时候,几个男人,包括不知道是嫁给嘉嘉还是娶了嘉嘉的东,都没办法理解漫天飞舞的棉花粘在身上,有什么浪漫可言。
张大爷和刘大妈的爱情故事很简单,一个正在收棉花的女兵小队突然遇袭,被部队派来的白无常小队给解救了,漫天飞舞的棉花里,有个姓张的白无常,和一个姓刘的普通女战士,对上眼了。
刘大妈这故事都从来没跟儿子讲过。怀孕之后就直接申请退伍的刘春霞,心思都倾注在了家庭上,当年在部队还想着有朝一日被选为无常、叱咤风云的女巾帼,结了婚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自己当年在部队的经历只字不提,丈夫为了收复平定京牺牲之后,更是生怕让儿子知道自己也曾经是个女兵,有借口发挥家族的光荣传统,跑去参军。
当个黑无常比参军还危险,刘春霞更是不许儿子起这种心思。
“好歹最起码不得是你被鬼王抓走了,我爸独闯大魔头的老巢把你救出来嘛?收棉花的时候遇到一只乱跑来的灵犬野狗,这算是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啊。”头一回听父母爱情的张移山第一个表示了不满。
“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娘要是被鬼王看上了,还能等到你爸来救?你这脑袋瓜就是缺根筋,真是有时候恨不得把你塞回肚子里面重怀一次,多怀几个月让你把脑子长全了再爬出来。普通的女兵别说碰到灵犬了,稍微有点攻击性的灵兽,碰上了都是大难临头。再说了,棉花黏在身上有什么好笑的,对于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哪还有比棉花更漂亮的花!”刘大妈像是藏了半辈子然后原形毕露了一样,一点胡同大妈的气质都没有了,活脱脱半个女流氓转世,张嘴闭嘴称呼自己为老娘。
不过,她估计是有点喝多了。
乍暖还寒,初春的夜里篝火也驱不走周围的凉意,她又是个普通人,所以从嘉嘉那里讨了一瓶白酒暖身。临行前她倒是一副管家婆嘴脸,收拾家当又迅速又全面,几乎把整个院子都要搬空了,反正自己家邻居有储物道具也不是什么秘密。前几日接风宴的时候,齐家明还显摆了一下自己在花莲赚的外快。
齐家明和介海洋的小腰包,是装不下张家院子里的所有东西的,不过,既然动手收拾了,嘉嘉自然也不会再假装,乾坤锦囊肯定是会拿出来用的。
东的鱼鳞铠甲,现在就穿在刘大妈身上,她是个女人,年纪又大了,而且还是队伍里现在唯一的普通人,防御措施还是要做足的。东郭东、嘉嘉伊莎贝拉、邢峒泯这小一年的光景里,都是刘大妈好吃好喝供着的,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这一群人里,除了嘉嘉和张移山,其他都等于是没妈的人,齐家明的母亲比父亲去世得还早,生下他弟弟彭景亮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邢峒泯是家里的小儿子,生下他来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当奶奶了,养大他的过程,与其说是妈妈养儿子,不如说是奶奶带孙子,他小时候一直管他大嫂叫妈来着。
东郭东,从生下来之后,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跟介海洋一样。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他的父亲,勒拉尔无常工会的那位大人物,从来不提,只曾经说过,东是他犯的一个错误。而犯这个错误的另外一个人,东的母亲到底是谁,就连养大他的莫奈都不知道。
所以,实际上,刘春霞现在,大致上,就是相当于一个母亲一样的存在,不止是张移山的,还是其他人的,除了嘉嘉。从年纪上来说,她也顶多能做嘉嘉的一位大姐而已……
嘉嘉的大姐喝多了,借着酒讲了自己的爱情故事,然后数落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之后躺在篝火边,枕着张移山的腿睡了过去。张小花跟嘉嘉要了两床被子,轻轻地给刘春霞盖在身上。
“我们现在来开个会吧。”嘉嘉看了一眼正在打盹的介海洋,撇了撇嘴,指望自己这个“儿子”拿主意,恐怕是不现实的,虽然,这一群人的主心骨,应该是他。
可惜,以介海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对未来多做打算的。除了什么事真的触动了他的神经,介海洋对一切,都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以父母的身份而言,这样的小孩,真的是不讨喜。不过,嘉嘉也不是普通的“父亲”,既然“儿子”指望不上,那就让“儿子”指望自己吧。
“开什么会?”齐家明来了兴趣。
“总得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吧?你们几个,是跟我们回勒拉尔,还是各回各家?”嘉嘉扫了一圈坐在篝火边的几个人。
介海洋已经快睡着了。
“我连家都没有了哦,前几天可是你说的,嘉嘉在哪,家就在哪,你可不要食言。”齐家明起哄一般地提醒了一下。
“我没所谓的,不过我不太想回村子。”邢峒泯老老实实地说道。
“嘉嘉哥,你说说吧,我们现在可是孤儿寡母无家可归了。”张移山的脸上半点都看不出来失落,反而有种兴奋的情绪。老妈都跟着他出了城,以后还不是天大地大,到处是家?小遛子从小就是野性子,完全没把自己家“祖宅”丢了当回事。反正房产证还在自己手里,和尚跑了,庙也不可能换主人。
抱大腿的好时机啊,哭穷卖惨哪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张移山已经打定主意要做一块牛皮糖,粘在嘉嘉身上绝不掉下来。原本介海洋回来了,他还怕嘉嘉因为自己老妈把他给甩下呢,现在倒好,老妈也带在身边了。
张移山现在心里颇有种“因祸得福”的喜悦与欢畅。
“我们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没什么目标。论实力,组成一个黑无常小队,绰绰有余,但是,到底是要做一支普通的猎鬼小队,还是要做些其他的事情呢?说实话,这件事,我自己都没有想好。按理说,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总觉得这样有些浪费。”嘉嘉慢条斯理地说道。
嘉嘉又撇了介海洋一眼,这小子已经开始打呼噜了,轻微的鼾声在宁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如果介海洋还醒着的话,恐怕会觉得偶尔出门猎一次鬼,赚点零花钱就够了。剩下的时间,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看看书发发呆,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他估计是不会想,他现在是名古,一辈子的时间,比原来大约长了一倍。
不过在家里发一百多年呆,估计对这个孩子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嘉嘉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回勒拉尔,似乎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安稳的生活只会让介海洋越来越丧。听齐家明说,列彭的死亡谜团,也已经被解开了。虽然介海洋不怎么提这件事,但是他很明显从得知列彭如何死亡的时候开始,就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在花莲当间谍这些日子,介海洋从来都没有主动提出过什么建议,完完全全都是齐家明在做各种决定。
众人围着篝火讨论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的看法提出来。现在这个局势,似乎猎鬼也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了,再说了,这一小队人马,除了猎鬼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擅长的事情。
特种兵、资深工会专属黑无常、普通黑无常、“做生意的”、包打听、清洁工、胡同大妈,这就是以往在坐的所有人的经历,如果把刘大妈的军旅生涯算上的话,多一种职业经历?
种棉花收棉花的普通女兵?也说不定种过其他的东西,一年四季也不可能只种棉花。不过,就算什么作物刘春霞同志都种过,她顶多也就是一个“农民”?
放在东皇历的话,刘大妈这职业,好像叫“民兵”?
嘉嘉看也没什么结果,干脆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先回勒拉尔,之后再做打算吧。”
齐家明把手举了起来:“我估计,勒拉尔短时间内是去不了的,别忘了,去往勒拉尔的航班,只有平定京才有。张移山的仇家估计会严密监视平定京机场很长一段时间。”
“我哪有仇家。”张移山不乐意了。
“好吧,你得罪的那个大人物。”齐家明从善如流,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