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生
傅若安的病情稳定了，师傅和顾柔一众学徒便带着傅若安一起回了寺庙。
“小师妹，这里的环境虽比不得丞相府，但也胜在安静，我们先住上一段时间。”
傅若安点点头，坐在床榻上，摸索着玉佩。该怎么报仇呢。
“柔姐姐，你觉得怎么报复一个人，最痛快”傅若安问道。
顾柔叹息了一声，眉宇间笼罩着深深的忧虑：“小师妹……”
傅若安轻哼了一声：“柔姐姐，我要参加科举”
“什么？”
顾柔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向傅若安。
傅若安扬起头来，笑靥如花：“我要入朝堂，完成我儿时的梦想，还要让沈延彦付出代价。”
她自小就想展现自己的才能，因为女儿身，因为丞相府的身份，便妥协了。
傅若安摸着自己的肚子，如果丞相府没有变故，她如今应是沈国最幸福的人……
如今要想扳倒沈延彦，有两个方法便是权利和美人计。
”如今我孑然一身，何不去闯一把”
说干就干……
白日随师兄练武，向师姐学习艺术，夜晚挑灯夜读。
三年嗖的过去了。
师兄弟几人都已经成熟了许多，傅若安也褪去当面那稚嫩单纯的模样，如获新生。
师傅看着傅若安的目光满含欣慰与疼惜，对于傅若安的决定，他从来没有反驳过。
“再有一月，便是四年一次的科考了，你准备好了吗”顾柔担忧地望着傅若安。
傅若安微笑颔首，眼眸中闪烁着自信耀眼的光泽：“我早就准备好了。”
“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便按照你的心愿来吧。”师傅抚须，脸色慈祥。
傅若安将头发挽成髻，穿上了男装，戴上斗笠，乔装打扮之后离开了山门，去京城前她还得去一个地方，清泉山庄。
管家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年：“稍等，待我前去通报”说罢拿着玉佩前去通报。
“是”傅若安浅浅一笑。
……
“这边请。”管家引路。
一踏入院中，扑鼻而来的便是淡淡幽香，庭院深深，假山嶙峋，树木繁茂，宛若世外桃源。
傅若安跟着管家绕过了假山，只见一座精致雅致的凉亭立在假山之侧，凉亭内放置了石桌石凳，摆设极尽奢华，亭中却空荡荡的，毫无人影。
管家解释道：“老爷在书房处理公务，稍等片刻。”
管家离开，留下傅若安独自一人，在院落中徘徊。
突然一阵清冽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姿缓缓靠近她。
“你叫若安？”男子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魅惑。
傅若安抬眸，一袭雪衣长袍映入眼帘，墨发飞扬，俊美的容颜仿佛被冰雕刻而出，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五官犹如刀削斧凿一般，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感。
傅若安垂下了眼睑。
男子站在傅若安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你怕我？”
傅若安摇了摇头，抬眸望向男子，黑眸澄澈如水，透亮清澈。
“你是谁？”男子的神色更为讥讽，语调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她是你流落在外的三弟”原处传来陆老爷的声音。
话刚出口，男子的表情瞬间僵硬，周围温度急剧降低，他的薄唇紧抿成线。
傅若安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慢悠悠走来。
陆文渊身形修长匀称，穿着藏青色锦袍，腰束同色系绣云纹腰带，头戴紫金冠，双手负背，一副儒雅风范，一双深邃漆黑的瞳孔里隐约可见寒芒乍现，整个人给人一种阴郁压抑之感。
陆文渊看见傅若安，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迎了上去，伸手想要拉住傅若安：“安儿，你受苦了这三年，让我好是难找，这是你大哥，陆檀睿”说罢看向陆檀睿：“你先退下吧”
陆檀睿的视线扫过傅若安的手腕，微微眯起眸子，似乎在思索些什么，随即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安儿啊，你瘦了，你母亲知道了，又得伤心了”陆文渊关切道，伸手握住傅若安冰凉的手掌。
傅若安抽了抽自己的手，并未抽动：“陆伯伯，母亲和父亲都去了，安儿无处可归，才来投靠陆伯伯。”
提及夫人，陆文渊叹了口气：“你娘她……丞相府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欲言又止，眼眶泛红，显然心绪十分激动。
陆文渊叹了口气，拍拍傅若安的肩膀：“我与你父亲一同长大，他要入仕，我要经商，便分道扬镳了。老傅的性子，我最清楚，他一定不可能做这么愚蠢的事，所以，你一定不要恨你父亲。”
傅若安怔愣，眼眶瞬间湿润，不禁握紧了拳头，指尖深陷掌心，骨节泛白，在男人的怀里哭泣道：“陆伯伯……我没有……没有家了”
“你陆伯母的哥哥是御史大夫，老夫听说皇上查到三皇子和你父亲私藏军火，在大皇子和一些老臣的死柬下，皇帝杀鸡儆猴，你父亲做了替罪羊。”
陆文渊叹气道：“你父亲本是一位忠良之士，奈何牵扯太多，要怪就怪他与三皇子走得太近了。”
“父亲是因为我才……”傅若安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安儿乖，别难过了，你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软弱了，以后你便是我的女儿，陆檀安。”
傅若安擦干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陆伯……父亲。只是安儿想做男子，参加今年科考，还望父亲成全。”
“便让同你大哥一起去吧，我会帮你安排验身的。”
“真的吗？多谢父亲，如果败露，父亲且咬定我是冒充，与陆家无关，绝不会连累陆家。”
“安儿你且谨慎行事便好，你长的越发像你母亲了”陆文渊看着傅若安喃喃道，眼眸深不见底。
两人说着话，陆檀睿端着沏好的茶水过来，递了杯热茶到傅若安手里，语态温和：“尝尝？”
傅若安看了一眼茶盏，微笑道谢，接过茶盏，细细品味。
陆檀睿看着傅若安，眼睛闪过一丝暗芒，转瞬消逝。
陆文渊看了傅若安一眼，道：“我还要去书房批阅奏折，就不陪你们聊天了，安儿，和你大哥好好聊聊吧。”
“安儿知道”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陆檀睿盯着傅若安，目光灼灼，仿佛能看进傅若安的心中去。
傅若安闻言心中一震，不知该说什么，垂眸敛去眼底的悲伤，再抬眸，眼中的情愫已然收拾妥帖：“舟车劳顿，我先去休息了。”
陆檀睿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眼底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抓住她的手腕：“你真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傅若安挣脱了男人的手：“大哥，出生并非我能选择的。”
……
夜幕逐渐笼罩，月光皎洁，倾泻而下，屋檐之上悬挂着银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屋内，傅若安静静坐于梳妆台前，凝望铜镜中的少女。
五官柔和秀丽，眉毛细长，皮肤莹白，乌黑的长发披散于肩头，用一根玉簪轻轻绾起。
此时她正在翻看着书籍，眉宇舒展，唇边漾起一抹淡笑，一副温暖恬淡的模样。
这是在丞相府的她，而不是如今的她
傅若安眼圈忽然泛酸，喉咙哽咽，胸口憋闷，眼角滚烫，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落在书页上，晕染开一朵水花。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夜色寂寥，唯剩孤单的月儿，她紧攥着袖中的玉佩。
“你为什么哭泣？”
傅若安猛的抬头，看见陆檀睿做在窗前，看着她。
“你有完没完啊？怎么阴魂不散的”傅若安气愤的起身准备关窗。
“你是女子？”陆檀睿突然说道，语气笃定。
傅若安心里咯噔一声
陆檀睿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他抱紧了她！傅若安惊呆了！
“你干嘛？”傅若安使劲推开他！
“放开我！你听清楚了吗？我是你弟弟，你尊重一点。”
“我知道”他淡漠回答。
“那就好！麻烦你快点离开吧！”傅若安松咬牙切齿的瞪着陆檀睿。
陆檀睿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她，眼眸深处仿佛蕴藏着某种情愫，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她想要逃开，却被他死死按住肩膀。
他低下头，靠近她耳边，缓慢又沉重的说出几个字。
“对不起”
傅云安愣住。
“你刚才说什么？”她疑惑的问。
他轻笑一声，用温柔而缱绻的眼睛凝视着她，一只大掌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上她的唇瓣。
傅云安脑袋“轰隆隆”的作响！
她瞪大双眼！
她竟然被眼前的男人强吻了！
“唔——”
陆檀睿微启嘴巴：“若安，嫁给我吧”
“你疯了！”傅若安给了他一巴掌：“我可是你弟弟”
“呵，我总会让你承认的”陆檀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傅若安跟着陆檀睿一起去了学堂。
陆家世代经营茶楼和酒庄，虽然比起京城的大富豪还略逊一筹，却也是名门望族，更何况陆母乃是太尉之女，陆檀睿作为嫡子，早已被陆文渊送去国子监读书。
傅若安以陆文渊小儿子的身份也去学习一月，以备科考。
国子监位于京城的东城，占地极广，建筑宏伟壮观，里面有各个学堂，供朝廷大员子嗣读书。
国子监的教室设置的严谨，一派严肃气氛。
她看了一眼教室，教室里面已经有许多人，有的坐着，有的趴着，或者闭目养神，或者在交谈。
傅若安挑了张桌子坐下，拿起一卷古朴的书籍翻阅起来，一旁的陆檀睿则托腮，看着她，眨巴着眼睛。
半晌，傅若安合上书本正准备问时，太傅来了。
学子们赶忙站了起来，行礼。
“见过太傅。”
“嗯，都入座吧，今日我们讲解《论语》。”
众人依照座号纷纷落座，傅若安和陆檀睿挨着，两人皆是规矩的坐下。
“这本《论语》乃我儒家经典，其精髓在于治国之术，你们仔细看好了。”太傅徐徐说道，拿起书简开始讲解起来。
傅若安侧耳细细聆听。
她原本就聪明，记忆力超乎常人，太傅讲解的很容易就被她听懂了，但是其他人就显得笨拙了。
课程结束后，太傅提出要考核，其他人立即紧张起来。
傅若安看着其他人紧张担忧的表情，心也有些不安。
说罢看向傅若安：“对了，你虽今日刚来，但也随着大家考试吧，让为师看看你的水平，还有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傅若安不卑不亢，自信从容的走上讲台：“学生陆檀安拜见太傅，见过同窗，”
“可曾读过什么书？”
“回太傅，学生读过《十三经》，《尔雅》，《诗》，《书》，《礼》等”
“好，好”
太傅捋了捋胡须：“不错，大家休息好了吧，开始考核，写出你对儒家经典的看法”
“太傅，这怎么能算休息呢”底下的学子们怨声载道。
“孙思尧，难道老夫还要给你留足时间让你准备小抄吗？还有，胡言乱语者扫书院数日”
“是”傅若安退下，走到一旁的空桌坐下，拿出纸笔准备做策论。
……
傅若安写下策论后，呈到太傅案前，太傅打开看了起来，眉间皱的厉害。
“陆檀安，你这篇策论，颇有见地，只可惜缺乏实践，只有一些浅显易懂的思路，未免太过理想化了。”太傅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越看，脸上的表情愈加复杂。
傅若安抿唇浅浅的勾起，眼波流转，看向太傅：“还请太傅指点。”
太傅叹了一口气：“你的确是一块璞玉，只需稍加雕琢，必成器”
傅若安点了点头：“是”
这样的考核对于傅若安而言微不足道，她自小跟着父亲讨论时政，而对于这些公子哥们世袭爵位，无忧患意识，无好远志向，自是无话可说。
少女越来越有信心了，她要站在朝堂之上，她要这江山易主。
“安儿，你怎么了？”
“陆檀睿”
傅若安怔怔的看着陆檀睿：“我在，怎么了？”
“我看你似乎有心事”陆檀睿道。
傅若安收敛了神色，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最近睡眠不佳，总是觉得困倦。”
陆檀睿颔首：“既然困乏了就早点回去休息，你身子骨弱，别熬坏了身子。”
傅若安笑着应是，然后起身告辞，陆檀睿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拧了起来，他不由摸了摸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