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谱的后现代
二十分钟后，轨道交通到站，铁历浑浑噩噩地跟着人流走到了民政管理中心，在门口扫了一下瞳孔开始办理业务。
“叮，夏安市民政管理中心发来感官信息连接请求”
铁历手势确认接受后视觉便出现了大大的指路箭头，同时颅内响起标准化的接待语音：“停尸间导航路线已规划好，按照视觉中的箭头指引即可到达，祝您一路畅通，万事顺利。”
我你娘，铁历撇撇嘴。
这是哪个脑残想出来的语音？
跟随着箭头的指引，来到了位于一层的停尸间，在门口处等待的除了两位验尸官还有一位保险理赔员和一位森罗网络的工作人员。
简单地做好登记之后五人推门进入停尸间，里面有两个桌子，两具人形躯体躺在桌子上面，里面的温度很低，让铁历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感官系统也发出轻微的声音提示寒冷，但好在房间内没有奇怪的气味，这让铁历在一切的不顺心当中感到一丝的顺心。
“铁先生，这两具遗体的身份都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是你的生父和生母。你生父的情况是全身粉碎性骨折，脊椎支撑系统跟中枢神经系统完全损毁，生母的情况也差不多，也是全身粉碎性骨折，中枢神经系统和内循环系统完全损毁。”
铁历点点头，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在二阶教育机构插管的学术晶片是lv3的外科手术，说句实话，他的水平要比普通的验尸官还要高，而且就算是不懂医学的人来看，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父亲的躯体是被拦腰折断，而母亲则是被一根东西洞穿了心脏。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开始下一步的程序吧。”这时候另外一个验尸官打开手提箱说道。
手提箱里面的仪器铁历也知道是什么，这是一套检查人脑内记忆存储芯片的机器，之前提到过皮包政府抓人强行读取记忆的都市传说原型就是这个机器，可惜的是这个机器不能检测出大脑记忆芯片里面的具体记忆，只能检测芯片是否有损坏。
铁历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验尸官拿起扫描枪在铁历生父的脑袋附近仔仔细细地扫描了几遍，又从已经变形的颅骨外接口处拔出芯片扫描，一阵熟练的操弄，对着铁历生母同样的操作了一番，几分钟后说道：“你生父的短暂记忆芯片损毁程度是60，长期记忆芯片损毁5，生母的短暂记忆芯片损毁程度 20，长期记忆芯片损毁程度5，恭喜铁先生，情况不算太差。”
情况确实不算太差，最起码记忆都还在，按照风华生物科技集团的广告来说，只要现在上传了逝者的生物信息和记忆芯片，那么在二十年后基本上可以复制出一个相差无几的人。
为什么要等二十年？因为现在的技术还不够完整，但是这不妨碍风华生物这个资本家中的资本家把你的钱收割掉，在未来的时间内你的至亲就会回来到你身边，在这个医学昌明的年代，区区二十年谁等不起呢？
果不其然，这个验尸官继续说：“铁先生，鉴于你生父母记忆芯片的良好状况，我们风华生物科技集团建议您可以参与我们的复生计划，现在下单在二十年之后你的父母又会回到你身边，身体情况还可以按照你的个人需求来调整，现在参与还有优惠哦！”
原来你是风华生物的推销员，老子还以为你是验尸官，铁历心里面一时间五味杂陈。
“铁先生，如果想要父母亲的行为更加自然的话这边建议你购买一下我们森罗网络的最新产品，里面包含了你父母亲最近一年以内在网络上的发言、搜索记录以及应用软件的使用习惯，我们会根据这些行为数据计算出最自然最贴合本人的行为模式芯片，在二十年后父母亲复制出来之后通过新一代的颅外插管传输学习之后会使二老更加原汁原味！”在一旁的森罗网络推销员说道。
这个杂种，显然是不怎么精通推销，在停尸房里面说我可以让你的父母更加的原汁原味，这像话吗？
这不像话，但是铁历需要这项服务。
在这项目刚推出的时候铁历就不止一次听到父母在讨论这项技术，刚开始只是父亲和母亲在论证这些技术是否成熟，到后来就是在商量什么时候去预定资格，再后来就没怎么提了，不是因为他们俩已经预定好了名额，而是那时候正值铁历需要上二阶教育机构，正是需要教学费的时候，铁顶和红糖决定将他们前几十年的积蓄统统交给铁历的前途而不是自己的未来或者说身后事。
铁历起初云里雾里的，也根本没有联想到这一层，但是刚刚风华生物的推销员一张嘴，自己仿佛就什么都记起来了，父母谈起重生时眼睛里的光和帮自己教学费后的拮据生活，这怎么可能联想不到？
“你们直说吧，这些搞起来一共要多少钱？”铁历不掩心中的不快和憎恶，没好气地说道。
“复生计划一共是8万代币，森罗的行为纠正服务一共是2万代币，加起来一共是十万代币，但是现在是复生计划的优惠期，可以优惠8000代币，所以一共需要花费92000代币”
铁历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户，加起来一共九万七千代币。
九万二千，好啊，不打折的话我连这个钱都给不起。
在简单地支付操作之后，风华生物的推销员把生父生母两具躯体打包好，放在一个长条形的箱子里面，然后指着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保险理赔员说：“这是我们公司的保险理赔部的，在他那里签一下名证明死亡之后就可以结束整个流程了。”
夏安城里面流传着一句调皮话，你可以躲开子弹，但是你躲不开风华生物科技集团的保险部门。
为什么？因为风华生物的保险部门跟这个堕落的皮包政府有着深度的合作，2108年后出生的小孩子必须要买一份年限为70年每年上交500的人寿保险，而2108年后的成年人也或自愿或强迫地买了。
当然保险还是有用的，在身体出现小问题的时候总是赔付得很快，不过下一年就会涨你保费，那么保险什么时候没有用呢？就是身体出了大问题的时候，因为很多大问题保险公司是不用赔付的，这个就是风华生物保险部门的生财之道。
理赔员一脸肃穆地对铁历说：“铁先生，对于这场意外事件我本人代表我公司表达最沉重的哀悼，希望先生你节哀。”
这句话是铁历从踏入民政管理中心大门到目前为止听得最顺耳的一句话了，铁历心中的烦躁轻微减少了一点，对着理赔员点点头，突然发现这个头尖额窄的家伙其实也没有那么的面目可憎。
“因为贵父母的这场事故是属于不可控因素，不属于我们人寿保险条款里面三百五十六种身故条件中的任意一条，所以我们将很遗憾地不进行赔付，仅退还今年剩下月份的费用，两位加起来一共是1600代币，没有异议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铁历刮了这个面目可憎的理赔员一眼，签字完成转账一气呵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停尸间。
“先生！”保险理赔员在后面高声地喊着。
铁历面色不善地转过头看着他。
“二十年后贵父母重新回来需要购买人寿保险的时候希望您能够优先联系我哦！”理赔员皮笑肉不笑地卖力推销着。
“我你娘滚吧臭傻”
铁历礼节性地回复了他，抑制着打人的冲动离开了民政管理中心。
在公共轨道交通坐着20分钟，铁历的心里面就咒骂了20分钟，风华生物推销员占6分钟，森罗网络推销员占6分钟，保险理赔员占8分钟，有两分钟是因为他面目可憎，其它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的行为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他们有病。
但是错并不在他们，从他们个人角度来说他们也不想在这里出现。是他们背后的公司派来的，而公司跟这个皮包政府有关，所以有病的是财阀，是这个皮包政府，是整个社会。
乱骂一通之后随着人流回到了自己的福利房里面，现在他要面对一个更大的问题，明天就是他搬离这里的最后限期了，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住处。
算了算自己的钱，直接在网上搜索在价位上300代币左右的房子，搜到结果只有寥寥的十几条，毫无意外全部都不是老东家的，而是一些小公司或者干脆就是私人的物业。
左挑右选之后看中了一间月租330代币的房子，16平方单间，有卫生区域没有淋浴只有水管，没有床只有简单的维生舱，更不用说带有脑后接管能联网的的万向健身椅了，唯一的亮点就是这个小房间有一面铁历心心念念的落地单向的玻璃窗户，虽然这个房间在1楼，窗户不能观景，但是又窗户比没有窗户好。
网上的图片已经极力美化了，但是那种破落贫穷以及邋遢还是掩盖不住，反而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廉价庸俗感，不过无论如何，这间在01卫星城的破房子已经被铁历看上了，因为它有窗户。
简单地联系了一下房东把定金打过去之后便随便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便联系了典当公司帮忙把福利房里不需要的家具给卖掉，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总共卖得430代币，在结完账之后典当行老板给铁历递了根烟，笑眯眯地问道：“兄弟这是要搬家吧？”
铁历点点头。
“卖家具的客户我接触得也不少，一般都是要搬家了才把旧家具完全卖掉。”老板深深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惬意地说道：“这里好像是富盈通用的福利房啊，兄弟高升了公司配新房了？”
“嗯”铁历点点头，嘬了最后一口烟。
“恭喜啊兄弟，新房分配在哪里啊？”老板看上去真心为铁历高兴，但是其实他只是在满足他无聊的好奇心。
“01卫星城a区。”铁历说完便出门往新住处赶去了。
“01卫星城a区好啊，那里……”说了一半，老板反应过来了，01卫星城a区，臭名昭著的贫民窟。
铁历从01卫星城a区的轨道站下车，路过附近的小卖店时顺便买了几瓶啤酒，这种啤酒经过了改良，酒精度数比上个世纪的啤酒高多了，口感也好喝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里面没有一丁点天然的啤酒花和小麦芽，但是铁历以及这个时代的人都毫不在意，发展嘛，总是经历着阵痛，反正有些阵痛会一直痛着就对了。
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号，打开房门一股水腥味霉味扑面二来，令人作呕。
铁历这种懒人破天荒地把房子里面收拾了一遍，地方虽然很小，但是把陈年污渍擦掉很累，直到一个小时后，房间里面的霉味铁锈味才完全散掉。
打开床边的窗户，铁历跌坐在床上，打开一瓶啤酒有滋有味地喝着，今天的他经历的东西太多了，感觉有点累。
铁历暗暗想着，什么时候激素系统的调节器搞优惠的时候一定要搞一套，激素水平真的是太重要了。
想着想着铁历就不想想东西了，靠在床边腿蜷缩起来肆意妄为地放空着自己的思维，时不时喝一口放在手边的啤酒，享受着脑袋生锈的感觉。
这一靠，就靠了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