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是花生？
约书亚抬头一看，右侧的屋子门口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身北盟传统的金色花纹长袍，外面披着无袖蓝色丝绸长肩，脚下一双针织羊毛鞋，腰间的皮索上挂着一串钥匙，头上顶着黑色小帽，非常地道和传统的北盟风格。
约书亚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又抓不到哪里不对，只好稍微加快步伐走到万无一面前，稍一欠身以示尊重：“万郡长，很高兴见到你。”
“果然英雄出少年！”万无一重重拍了拍约书亚的肩膀，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方正的脸庞上满是笑意，将原本就密布的皱纹挤得更加明显，花白的山羊须几乎飘到前胸，也更衬得肤色暗淡。
“来，随我进来，今天要好好听听你的事迹。”万无一热情得像是迎接客人的街坊，没有一郡之长的气势，让人很难产生距离感。但约书约的直觉里的恍惚感更强，但仍旧模糊不清。
看着万无一转身进了小屋，约书亚向后退一步侧开身，为身后的乔娜让出路，一摆手请她先行。乔娜向他报以点头微笑，迈步走进小屋。约书亚跟在后面，也踏过了这个除军营外，佑护郡最重要和关键的房间。
进屋后，约书亚发现这个屋子的布置完全是南晋风格，进门正对着一张红木桌，两侧两把太师椅。两边各有一张木桌和两张椅子相向而置。
“请坐！”万无一自己坐上在首靠右的位置，指向右侧的椅子请约书亚坐下，乔娜则很自然得走向了左侧的首把椅子坐下。
“此前听闻你坠落崖下，生死未卜，我是焦急万分。既因你是戈登族人，更因你是我的新任秘书。这才上任不到半月就遭遇不测，我这个长官实在难辞其咎。”万无一满脸痛惜，“更何况，你还发现三溪县暗藏南晋军械。亏我此前还极力主张援助三溪，却不想险差成了资敌。那三溪县长也是糊涂，竟被一个政务署官玩弄于股掌之上。”
“政务署官？敖成？”约书亚脑海中跳出那个瘦高黝黑的身影，非常吃惊那个他认为尽职且无私的政务长官，怎么会是一个斯上瞒下，甚至勾连国外的间谍。
“嗯，就是他！”万无一点点头，“详细的情况事后可以请乔秘书长介绍一下。现下，我更关心的仍是你这一路的艰辛和奇遇，虽然并非你的初衷，但你为佑护立下功劳之事却是确定无疑！”
“也是太多的巧合正好凑在了一起”约书亚从他那晚到达佑护开始，把他的经历简要的复述了遍，自然也隐去了汉斯和章家父女。只说自己无意中发现三溪藏着南晋兵械，当时不敢声张，所以才故意和德凡分道而行，一是担心连累他，二是想抄近道回来报信。结果莫名其妙被空手帮和一个杀手追杀，若不是运气太好，加上身上衣服的保护和崖壁上的树木，根本无法死里逃生。在山底又恰好被南晋狩猎的人救了回去，养好伤后又装扮成南晋人，从龙门府偷渡回来，还在城门被当成斗殴的犯人被抓了起来。
“短短月余，你的经历可算是波澜起伏，胜过旁人数年不止啊！”万无一又感慨一声。就连乔娜听得入神时，也不时睁圆双眼。
“ 万郡长言重了，对而我言，就只是正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而已。只不过两位这么短的时间，听了我一个多月的经历，才会觉得变化过快！”约书亚不知道第几次感觉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很难让自己觉得特别或惊讶。
“年轻人不骄不躁，大将之风！实属难得！”万无一又赞道。
“万郡长，今天已经夸了约书亚第四次了。”乔娜一旁笑道。
“哦？哈哈哈哈，不知觉不知觉。”万无一大笑起来。约书亚脑中灵光一闪，他终于想到究竟哪里怪怪的。看着万无一那一身标准的北盟服饰，再听他一口流利的南晋文人谈吐，还有这主次分明的待客厅。这样一个极力想变成融入北盟，却又丢不下风雅的南晋人，约书亚心里没了评价，再看万无一，就只剩混浊二字。
“对了，万郡长，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搞明白。”约书亚突然说道。
“但说无妨。”
“我发现三溪县窝藏南晋军械一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约书亚本想说只有他和赛琳知道，但话到嘴边，又留了个心眼，“我坠崖后，我的朋友赛琳，应该是优先汇报给佑护参谋长彼得，但为何会是郡政厅先知道？”
万无一闻言，和乔娜对视了一眼，也看出了彼此眼里的疑惑。思考片刻，万无一回答道：“当时是有人找到郡政厅来，要求把一封信亲手交到我手上。此事最初我们也有疑惑，后来盘问来人，才知道他也是收受了钱财，受人指使而为，只知道让他递信的是个和尚，却不知那和尚是何许人。”
“和和尚？”约书亚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但还是没把极度惊讶至惊悚的表情隐藏好。
“你认识那个和尚？”问话的是乔娜，“德凡说，你们在前往三溪的路上曾碰到过一个叫花生的和尚，他还有一个叫酒鬼的同伴。”
“是的，我们确实有碰到。”约书亚心里对乔娜千万个感激，“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非常意外，那个和尚分明和我们不是一条路，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而且他自己不来，还指使其他人来送消息，是想隐藏自己？”乔娜满脸疑问地猜测道。
“非也，他没在隐藏。”万无一反对道，“或许他不愿亲自前来，或者他无法亲自前来。”约书亚听懂了，万无一的意思是，如果花生要隐藏身份，根本都不会让送信的人知道他是个和尚；但他又没有自己来，就可能是他有要事无暇分身，或者有什么人或什么事令他不愿亲往。
看着对坐恍然大悟般点头的乔娜，打心里佩服这个“称职”的属下，以她的聪明，怎么会看不穿这点伎俩，不过是在故意卖个破绽。
“抱歉，关于这件事，我也毫无头绪。”约书亚之前没有说出花生救了他，现在更不可能再表现出和花生和尚有联系的样子。
“无妨，不管他的初衷为何，至少结果于我们有利。”万无一摆摆手，“算时间，押送的人马今晚便能将三溪军械送到佑护军械部。虽然不知道南晋那边是何目的，看起来却是为我佑护军充实了兵器库啊！”
约书亚心里不以为然，南晋那么多能人异士，怎么会干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光是他在路上碰到的王家三兄弟都不会如此荒谬，更何况那些大人物。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只可惜他了解的信息实在太有限，连基本的推测也做不出来。但他隐隐觉得，九天后的纪念大典，恐怕不会如往年一般安宁。
“对了，还有一事，想来乔秘书长在路上已和你提及。”万无一道，“后天潘西议员即将到访，再过几日，南晋新安王世子也将渡江而来，如此场面，实在是一些出色的年轻之辈，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约书亚微微一愣，确实没想到，原来万郡长不是在挑花瓶，而是想提携后辈，让优秀之人更早为世人所知，难怪所选之人都是在各自的领域里出类拔萃之辈。约书亚偷眼看向乔娜，却见她轻轻摇晃着脑袋，瞄了自己一眼又看向别处，像是戏弄人成功后的得瑟。
“是的，乔秘书长已经和我说了。作为您和乔秘书长麾下一员，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万郡长吩咐一声就是，这样实在太客气了。”既然已经接受，约书亚干脆把面子上再打扮的光鲜一些。
“好！大丈夫，义之所向当仁不让。”万无一道，“你虽到佑护时日不长，但所做贡献有目共睹。当然，我也须承认，你作为戈登家继承候选人之一的身份，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人在其位，外人只看到面上风光，但要承担该承担的，一点也不比表面的风光少。因此，也请你别怪我把你推上风口浪尖，与你和你家庭当初低调历练的初衷相违背。 ”
“万郡长言重了！”也许是被传染，约书亚竟也有些文诌诌，“隐去家族身份，只是不希望族人借着背景招摇，这样还不如不练。但若显露身份是历练中的一环，家族也并不介意。历练的目的是成长和成熟，其他的条件都要为此服务。”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果然是在乱世中屹立的北盟三大家，单单这一认识就是俗人能难及。当初大晋就是承平日久，务虚甚于务实多矣，才会如此不堪一击。”万无一叹气道。约书亚皱了皱眉毛，觉得这句话有些突兀，但还不待他细心思索，就听乔娜在旁道，“万郡长，潘西议员的人已经到了。”
万无一和约书亚看向门外，果然见警卫带着一位上身披着斗篷的人站在外面，看起来风尘仆仆。
“抱歉，临近大典事务繁忙。今日先到这，你且好好休息一天，明日乔秘书长会带你见见其他几位优秀的年轻人，后日你们陪我一同接待潘西议员。”万无一看着两人，吩咐了几句。
“好的，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乔娜工作非常到位。
“好，有劳。那你们自便，我去见见潘西议员的信使。”说完便起身走向门外。
乔娜带着约书亚走出屋子，径直走向院门。“我知道明天上午你要去佑护军营，所以下午回郡政厅，和其他几位一起见见面。”乔娜道。
“听秘书长安排。”
“没有看到你受宠若惊的表情，实在有点失望。”乔娜忽然早出一句。
“想明白是落进您挖得大坑，也就不惊讶了。”约书亚也没头没脑地回答到。
两个相视一眼，乔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但两人都知道，说得是乔娜忽悠了约书亚，关于万如一找人当“门面”的事。约书亚后来也想明白乔娜的手段，如果乔娜当时直白把目地说出来，约书亚这种身份的人，很有可能根本提不起兴趣，一旦以自己无心佑护官场为由拒绝，乔娜连第二次机会都没有。而用“责任”作为压舱石，以约书亚这个有功劳的秘书身份，他就很难推脱。哪怕是后来万如一把实情说出来，对约书亚也是锦上添花有益无害，他更不可能临时反悔。更重要的，约书亚认为乔娜根本是在给万无一作人情，在那种情况下，从风险变成奖赏的升差，会让正常人对万无一抱着感恩之心。至于约书亚心里会怎么想自己，乔娜就不知道且不在意了。
回到行政行秘书办公区，乔娜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对约书亚说：“你去见见你的同事们吧，虽然你们只相处两天，但看他们的样子，还挺关心你的。”
“遵命！”约书亚一欠身以示礼貌，欢送乔娜转向走进办公室，然后自己朝着掌事组办公室走去。
“欢迎我们的大英雄归来！”约书亚走进办公室的同时，陆康夸张的呼喊声响起，甚至引得其他办公室的人也探头出来看，议论之声也纷纷响起。
“看你干得好事！”妮可抱怨一声，却满脸欢喜地跑上前，扳着约书亚的肩膀，上下打量个遍，“嗯嗯嗯！还好还好，果然好人有好报，大难不死必有福！”
“从你来的第一天就抢我风头，本来以为你也就耍耍造型这点小手段，真没想到，你敢往悬崖下跳啊！”陆康也迎了出来，英俊的脸庞上挂着大大的夸张，“佩服佩服，我是不敢和你争了，要不你拉着我去跳崖，我可没那好命！”说着一手搭上约书亚的肩膀，勾着他的脖子，转向那些看热闹的同事：“你们谁敢争锋，先排着队跳一回崖再回来一较长短！”
“我不敢跳崖，但可以认识一下这位英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