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福瑞
王谦和王豫点头回礼,看着约书亚离开,王随却略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三哥,不习惯有人在面前来去自由啊?”王豫眯着细长的桃花眼奸笑着。
“哈哈,着相了,是我着相了!二哥真是洞察人心!”王随摇摇头笑道。
“二哥,留下他真的安全吗?万一他是剑南密报处谍子”王谦仍旧有些不放心。
“他是北盟的人没错,但一定不是谍子。”王豫一歪嘴,“哪个谍子会蠢到为了救个大晋普通人而暴露身份。”
“难道我们的计划泄露了?”王随疑道。
“他是北盟人,所以更没威胁。咱们自己人都不知道我们想干嘛,何况是外人?”王豫自信满满。
“那他会是什么人,这等身手绝对非常人能做到,就算在密谍处也算得中流了。”王随道。
“这不是更好么?”王豫神秘兮兮道,“如果他不普通,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便不会影响我们的事。”
“你是说,他有他的任务,和我们一样,不会想节外生枝?”王随恍然道。
“那是自然,为什么三哥你不问他名字?还不是因为,你肯定不会说出自己真名,所以也不指望他会乖乖就范?”王豫嘻笑道。
王随看着王豫,颇有深意地摇着头:“二哥啊,莫非新你家里的人都是睁眼瞎么?你这么个旷世奇才,居然被他们当成酒囊饭袋?”
“去去去!我当然不是酒囊饭袋,我是品美人鉴美食赏美景的浮世一过客!哈哈哈哈”王豫被自己说得哈哈大笑,扶着船沿走向卧舱,王随哭笑不得的跟在后面。王谦站在原处没有动,他看着王豫慢慢消失在夜色的背景,总觉得王豫的笑声,那么真实。
第二天一早,众人早早起床,收拾停当准备靠岸。王谦一夜没睡守在舱门,见三人出来,王谦跟着三人一起忙碌起来,毕竟他们还是船上的劳力,虽然只有一半的工钱。甲板上没有看到大力,不知道船老大怎么处置他。众人见王随四人,也不敢过于靠近,昨晚王随那一踹把场面镇住了,连这些常年耍勇斗狠的船工都有些胆寒。老烈却站在远处,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人。昨晚王谦那一下揍得他七荤八素,虽然恨,但毕竟还是要讲道理。讲道理,确实打不过。
约书亚觉得王谦那一拳比王豫费尽口舌嚷嚷可强多了,相信王豫自己也知道,但他还是选择了嚷嚷,因为他在乎。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人总是会被自己在乎的东西所耽误,可即便用尽全力,在别人眼里也可能不值一提。
辰时三刻左右,佑护港已远远在望,江面上的船只也多了起来,五座宽大的石体平台伸入江中。相比平日,停在石台周围船已算是瘳瘳。石台后一条长达四里的横道贯穿,连接着三条宽阔的直道直通城门。港口东西两头各有山体突出,将其包裹成一个天然的优良港口。两座山体向中延伸,夹着佑护的南大门,亦是剑南的南大门——镇坤门。
门楼上旌旗招展,甲士在四十来丈长、三丈宽的城墙上一字排开,身后许多油纸覆盖的木箱和器械,里面放着精心养护的抛石机、火油等物资,以便随时可用。
门楼下面一片数里见方的广场,两排整齐的商铺南北而列,酒楼、当铺、南北百货应有尽有。商铺两侧还有无数临时搭建的遮阳棚子,有的摆上桌椅供应茶水,有的摆出货品供人挑选,还有算命的、说书的、杂耍的,民生百态,喧嚣声传出江面几里。
商铺和棚子间,甚至棚子和棚子间,还有无数坚固的拒马,此时南北排列,看起来像做隔离用。但其实是为了能在战时快速调整方向,形成障碍和掩体。
“若是北盟水军有大晋的实力,龙门府也不敢把码头放在城内啊!”王随站在船头放眼望去,感叹道。身后王谦在和王豫说着什么,王豫点点头,王谦便转身离去。
此时船已靠岸,船工搭好木板,开始吆喝着卸货。王谦悄悄背起包袱,趁着人多眼杂下了船,路上还看见两个船工偷偷摸摸挤眉弄眼,也混着人群下了船,王谦心想这一小船人还真是鱼龙混杂。
约书亚看着这本该熟悉但依然陌生的城墙,感慨颇多。真正算起来,他在南晋的时间比在佑护还长,短短不到两月发生的事,比他过去十八年都波折。现在他再回头看这些年的不羁,只觉得荒诞可笑,也令他感慨,原来人的成长真的不是因为时间。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回头一看,船老大带着几个随从朝他们走了过来。“昨晚把大力伤成那样,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船老大盯着三人道,口气很硬,但仍保持着三米距离。
“船老大,你这笔帐是怎么算的?要不是我这兄弟,我被那家伙一刀捅死,难道去阴曹地府找阎王告状啊?”王豫阴阳怪气的怼回去。
“他捅那一下指不定是假的,他那胆小的怂货,哪敢真捅人。”船老大阴恻恻地笑了笑,“但他的手这回是真断了,都是出来糊口的人,断了只手,还怎么活得下去。”
“这是什么道理?还非得被他捅了,我才能揍他?”王豫被气笑了。
“那是当然,他要是真捅着你了,你把他丢下江都行。”船老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大晋律法,持刀行凶者,立毙无咎。”王随冰冷的声音传进在场人的耳朵里,“莫说断他一只手,就是砍下脑袋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们是大晋百姓,自然遵守大晋律法。但现在我们在北盟,是不是得问问人家怎么看?”
“出事时我们在江面上,且不说北盟管得着管不着。就是管得着,我打的是大晋的人,与他们何干。”王随依旧声音冰冷平淡,但约书亚看到他身后背着的手已青筋暴起。
“北盟当然管不到大晋的人,但如果这里有北盟的人呢?”船老大冷哼一声。
三人心头一紧,都惊诧不已,心头阴霾顿起。王随王豫并不担心约书亚的身份会带来什么麻烦,约书亚自然更不担心。但问题是,王家两兄弟也是听到约书亚说话,才识别出他北盟人的身份,但船老大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是有人告诉他,此人的目的恐怕绝不会单纯!是杨节?难道这小子从一开始就算计,甚至能算计到王豫会拉上他同行?
而约书亚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整个南晋知道他是北盟人的,恐怕只有章家父女,如果真是他们有所图谋,又怎么会等到了佑护才动手?他佑护郡长秘书的身份可不是摆着看的!难道是王家兄弟下的套?他们不怕节外生枝吗?
三人各怀心机,剑拔弩张之时,船老大皮笑肉不笑得说道:“总得让人来查查看才知道吧!嘿嘿!”
什么玩意!虚张声势吓唬人玩呢!差点给吓得自相残杀,三人一起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王随和约书亚对视一眼,又尴尬且默契地移开了视线,王豫看着两人的窘相偷笑。
“你要查我?你有资格吗?”王随看着船老大那自鸣得意的模样,极为不屑。
“我当然没有资格,但是有人有啊!”船老大一副拿捏姿态。
“呵呵,我倒看看你能找出什么角色来。”王随蔑视一笑。
但约书亚却感到一丝不妙,一个南晋人敢在北盟大门口有恃无恐地大放厥词,没点底气是万万不能的,看来这个跑船的也不是只有一身精肉这么简单。约书亚抬起眼环视四周,因为站在船头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四周的情况很快被看清,忙忙碌碌的无数身影里,有一队北盟官差在两个船工模样的人带头下,似乎朝着他们的船而来。
约书亚又有些恍惚,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果然,那队官差很快便上了船,一路大咧咧的走来,为首的官差一身整齐的佑护治安巡查制服,脸上油光满面,挺起的肚腩快要崩开上衣的扣子,低下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他用被脸上肥肉挤成缝的小眼睛扫视在场的人,然后走到船老大面前。“原来如此。”约书亚轻哼一声。
“出了什么事,有人报案船上发生械斗!不知道在港口械斗违法么!”脸上的肥肉跟随着语调高低,规律的上下颤抖。
“官差老爷,就是他们三,还有一个同伙,不知道跑哪去了。”船老大指着王随三人道。
肥胖官差转头看了三人一眼,皱了皱眉头,长年在这个位置上斯混,他的眼力不是一般人可及。眼前三人衣着是不入流,但他们的气度和冷静,可不是一般犯了事的民众所具备的。但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南晋人,难不成南晋还有人敢跑到北盟来找他麻烦?
“你们几个,为什么要打人!”肥胖官差喝道。
“我们打了谁了?”王豫摆出一脸苦相,委屈道。
“老爷,人在这,你看看,都打得不成人样了。唉!”船老大早已招呼随从把大力架了上来。众人一看,王豫噗得一声喷出口水,这要不说,估计他都认不出是昨晚那个行凶之人。除了右手上缠着绷带,这家伙脸上青一圈紫一圈,还有一道明显的鞭痕,被两人架着如同抽去了骨头,只剩“唉哟唉哟”的叫唤。
“演得这么真么?”肥胖官差见了也是一愣,小声嘟囔了出来。
“你说什么?”耳尖的王随立马发问。
“我我说,你们还是人吗?下手竟然这么狠毒?这哪是斗殴,这是要把人整死啊!”官差逐渐提升音量,应该不是为了遮掩什么。
“他们可是和你说,我们赌博使诈,此人不满,和我们理论,我们便把他打成这副模样?”王随问道。
“知道就好,我知道你们是南晋人,但胆敢在佑护港闹事,照样得绳之以法!”肥胖官差嫌声音不够大,还抬高了右手以示威严,“把他们三个都带走!”官差手下听上司下令,立刻围了上来就要抓人。王随冷哼一声,双手早已蓄上了力,但此时他心里却犹豫不定,若是把事情闹大,把更多人牵扯出来,那他此行的目的也算泡汤了。可就此被他们带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同样可能耽误要事。
“唉唉唉!官爷,别急别急,有话好好说。我们是良民,良民!”两难之际,王豫挤了上来,冲着肥胖官差直摆手,一直摆,一直摆。
“这个态度就对了嘛,出来跑江湖,有错要认,挨罚要站好!”肥胖官差似乎对王豫的懂事非常欣赏,拍了拍王豫肩膀,“走吧走吧,态度好是不错,但事也要照办。都跟我走吧,去把事情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你们两,去把他们东西都扣了,带回治安部里好好察验。”肥胖官差指挥着两个手下,这一套套轻车熟路,看起来是没少干。
“那他呢?”王随指着不成人样的大力问道。
“都打成这样了,带回去等死么!”肥胖官差哼一声,自顾自的走下船。三人只好在官差手下的押送下,跟着一路往城门走去。
“老老大,这就完了?”一行目瞪口呆的船老大和随从们,独自立在风中。
“啊”船老大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完了就完了呗,嚷嚷什么!都干活去!杵在这当摆设啊!”显然没吃过味儿来的船老大,不愿被手下人看出来,赶紧把众人遣散,独自来到大力面前。
“回去后,彪子问你这是怎么整的,你怎么说?”
“啊?”大力觉得有点飘,心想是不是浪大了,“当然是被那几个小子打的。”
“那几个小子后来怎么着了?”
“被带带走了,被福瑞大爷带走了。”
“是啊!看那样子,福瑞大爷肯定得好好收拾他们了啊!真可怜啊!你说是不?”
“啊?啊啊是是是,指定要比我还惨!”大力惨叫一声,惊起一滩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