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援助
德凡和约书亚也同时离开了酒馆，三人不想年纪轻轻的约书亚一来就以这种方式和官差打交道，所以才决定他两出面，而让德凡送约书亚回去。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能照顾好自己。”约书亚很不习惯被当成个孩子。
“没事，你的住处离我家也不太远。”德凡摆摆手，“再说两位前辈都发话了，如果不听，可有好果子吃了，哈哈。”
约书亚摇摇头，虽然这只是借口，但他也没理由坚持拒绝。
“你们好像并不意外我这样的人？”这一点从查理那就感觉出来，这和约书亚幻想的自己头上的神秘光环可大相径庭。
“秘书处，甚至整个剑南郡行政厅，最多的是两类人，一类是本地人，一类是郡长的人。除此之外，就是各个世家安排来的。”德凡给了约书亚一个“我懂”的眼神，“有的来历练，有的把这当跳板，当然也是被流放的。”
“流放？”
“对啊！别忘了，我们这随时可能是战区。南北对峙无数年，如果到了军营里，没有上头罩着，很容易就成失踪人口了。”德凡指了指南边城墙的方向。
约书亚向那个方向看去，眼神微冷。
“不过你肯定不是被流放的那一类，不然不会被安排到秘书处的。要知道，郡长身边突然消失个人，那可是大大的新闻。”德凡打趣道，“但我们猜测，要么你的家族并非顶级，要么你在家族里地位普通，不然就应该去政务组或军事组了。”
“我们？”
“你年纪轻轻，戒心倒不小！还真像妮可姐说的老油条啊。”德凡笑了笑，“我说的是我们三个。我们都是本地人，或者至少祖上移居本地，虽然背景比不了江北慕容家，但在本地我们的消息还是及时的。”
“北盟什么时候和南晋一样，当差都是关系跑出来的了，不怕监察吗？”约书亚沉默了一会，问道。
德凡闻言，转头打量了约书亚，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看来你是从西边或北边过来的了，这个我们可没猜到，哈哈！”
“怎么说？”
德凡却略有深意地看了约书亚一眼，约书亚看懂了眼神的含义，不再多问。
“哈哈，就说你不像个年轻人，老谋深算地像个政客。”德凡却哈哈一笑，“这不是什么秘密，大概你的家族还真没把你当回事儿，抱歉，没有恶意。我只是说像这样的潜规则居然也没和你说，就把你扔过来了。”
“潜规则？难道剑南郡的官员不是民众选举的？”
“民众是投了票的，完全按照北盟章程里的选举制度进行。”
“那有什么潜规则？”
“你们那的官员，如果不在本地扎根，兢兢业业干了十年二十年，哪有机会得到民众的选票啊。但剑南国，特别是佑护郡久经战乱，南北拉扯这么长时间，本地活了二十年了公民都找不出多少，怎么选？”德凡耐心的解释，“所以只好先从别处挑选合适的官员，将官员的履历、特长和治理理念介绍给民众，再由民众投票选举。”
“呵呵！”约书亚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忽然发现德凡停了下来，约书亚转头一看，却看到德凡严肃的神情。
两人在十字路口僵持了一会，德凡吐出一口气，缓缓道：“约书亚，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要轻易的下结论或打标签。这种方式虽然漏洞百出，但在当时已经唯一的办法了。而且，用这种办法挑选出来的官员，也有很多人真的为人民鞠躬尽瘁，甚至战死沙场。你可以年少轻狂，但请对那些为国家和人民做过贡献的人保持足够的尊敬。何况出问题的从来不是制度，只会是人心！”德凡顿了一会，似乎有些后悔：“呵呵，还说你呢，我不也是太幼稚吗？竟然说了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德凡。”约书亚向着德凡的方向看了一会，“就送到这吧，剩下的路不远了。”
德凡点点头，目前的气氛也确实不适合继续再说下去：“别介意，可能今晚多喝了一些。”
约书亚拍拍德凡的手臂：“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见约书亚说的诚恳，德凡笑了笑，向路口西北方走去。打发走了德凡，约书亚却没有立刻离开，在原地等了片刻，走向了东南侧。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时，他们来路的一个阴影处闪出两个人影，悄摸摸地走到路口。
“你确定往东南方走的是那小子吗？”其中一个身材削瘦，面相普通的高个问道。
“废话，这两货身材差那么多，这还能看错？”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眼睛说道。
“你最好别搞错，不然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放心，绝对错不了，赶紧跟上，要是碰上巡警了更麻烦。”
说完，两人顺着东南方尾随而去。但当两人转过三个街口后，突然发现眼前一空，夜色里除了雾气和月光，哪有一个人的影子。
“人呢？你不是说往这个方向走的是他嘛！？”
“废话，是不是他和有没有人是两件事，懂嘛！现在是人跟丢了！”
“你还狡辩！”
“这不是狡辩，这是逻辑！文盲！”
“别废话了，再往前找找，找不着咱两今晚就得凉。”
瘦高个和小眼睛吵吵嚷嚷往远处小跑而去。
“呵，这年头流氓都讲逻辑了。”一身黑色风衣的少年从二楼墙上轻轻跳下来，慢悠悠地往回走。绕了几个弯后，确认没再发现跟踪者，约书亚回到小楼，琢磨着对方的目的。大概率是朴锦绣的手下，但自己和他的交集仅有两次，甚至交谈都只有两句没营养的对话。第一次碰面没有被对方盯上，而这一次明显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又要暗中找人跟踪？
想来想去，应该和那二人组有关系，难道他认为自己和那二人组是一伙的？有可能，今晚派来跟踪的两个家伙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可能是来对付他的，那就只能是想通过自己找到那二人组了。这可麻烦，总不能自己主动去找朴锦绣说不认识那个二人组，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约书亚房间烛光亮起的时候，小楼东南方街角有一个细长的身影伫立在阴影中，确认了约书亚的房间后便要有所行动。但在刹那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背后的注视，可当他再转身时那注视感又消失无踪。他皱眉思索片刻，松开握着缠丝的手，闪身离去。
“到哪都不得安宁，还说你不是瘟神转世。”
第二天，当约书亚再次来到办公室时，德凡和陆康、妮可正凑在一份报纸前讨论着。
“这么快就上新闻了？”约书亚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大致是昨晚酒馆遭遇社会团伙骚扰，有民众受伤云云。
“是的，不过，并不是只有阿尔法酒馆。”德凡回答。
“不光酒馆，不少地方昨晚都突然冒出一些家伙捣乱。”妮可拢了拢落在眼前的头发，“怎么觉得他们是商量好的。”
“如果真是有预谋的，那可够官差和政务组头疼喽。”陆康阴阳怪气，“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少，但有这个胆量的人可不多啊。”
结合昨晚被人跟踪，约书亚更确定他们是在找人，而他只是那只可怜的池鱼。只是不知道他们没成功跟踪到，后面还会不会再找麻烦。实在不行，少不得拿出秘书处秘书的身份狐假虎威一回了，反正这种事约书亚非常擅长。
“在担心别人之前，先把自己的尾巴收拾干净吧。”查理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抽出其中一份看着妮可，“这是三溪县的援助讨论材料，万郡长回来后就要了解情况。”
“三溪县援助？这不应该政务组的工作吗？”妮可接过文件，满心疑问，“为这事儿，几个郡没少拌嘴皮子。”
“抱怨有用的话，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了。政务组有其他事情安排，忙不过来，秘书长就安排给我们了。这事你来负责，他们几个听你的。”查理一摆手，像极了丢出一个山芋，然后便埋头忙自己的事。
妮可快速冲着查理的头顶摆了个凶狠的表情，无可奈何的走回座位。
“这件事还没有一个定论吗？我记得前前后后已经快半年了吧。”德凡也皱着眉。
“照这个节奏，等这批种子到位种出粮食，三溪县的民众还能剩几成？”陆康英俊的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他们提出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各省议员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松口，财务部和粮管部更是铁公鸡两只。”
“援助的问题自古就是难题，白送的，人家当成理所当然；收钱的，被诟病趁人之危；再加上黑手们，十成种子到民众手上有两成就算良心了。”才认识两三天，约书亚已经习惯德凡的忧国忧民了。
“别忘了，援助的是新式的水稻，要不然怎么能在江泛区生长？如果没有人指导，靠三溪县落后的种植技术，还得再少一半。”妮可忧心。
“还有还有，听说上次四郡大会上，他们竟然说三溪县的现状只是当地官员一面之辞，需要派调查组进调之后才行，可把东安郡长气个半死，当场就拍了桌子，让他们现在就去看。可一说到组建调研组，他们就又推三阻四。”陆康一副鄙夷语气。
“佑护郡算是战区，也要援助别人？”约书亚问出了心中疑问。
“所以我们只援助种子，若真的打起来，种子可起不了作用。而且如果我们开口要粮草，西边和北边的老爷们可不敢怠慢，除非他们不想安稳的喝葡萄酒了。”陆康道，“不过咱们万郡长也真是好心啊，本就没有太大责任，但还挺上心。我看这意思，不管那几个郡援不援，我们肯定得出手了。这热情的简直就像酒馆里的姑咳咳！”
妮可瞪眼阻止陆康大放厥词，嗔道：“如果没有解决方案，你就给我闭嘴！”
“财务部、粮管部或者农业部的人呢？”约书亚问道。
“没看出来，我们的约书亚还是个小天才，这才几天居然知道这些了？”陆康赶紧顺着约书亚递的台阶溜了。
但大伙只是目光闪烁，却没人回答约书亚的问题。“总之，我们就算给不出解决方案，至少也需要弄情况弄清楚才行，拿别的可交不了差。”妮可皱着眉头道。
约书亚知道又触及敏感问题了，他挠挠头：“实在不行的话，去那看看呗？”
另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这个新鲜血液的提议不知道是该打还是该往死里打。秘书独自处理事务本就不被允许，且不说处理的结果如何，只要伸手就是越界。
看着德凡伸出的两根手指，约书亚知道他不是在骂人，而是提醒他昨晚的话——“行政区里主要有两类人，一类是本地人，一类是郡长的人。”这世上但凡只有两股势力的地方，哪会有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没人回答关于其他部门的事情，想来除了秘书处，郡长的手伸了多长还是个未知数。如果这件事情上秘书处单独匹马解决了，郡长脸上是有光了，其他相关部门的脸要往哪里搁？再进一步，如果秘书就能把事务处理好，还养着那么多官吏看戏？没有这些空缺，那触动的利益可就不是一家两家了。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年轻人有冲劲，值得赞赏。”一个声音在四人身后响起。
哗——桌子材料碰了一地。四人转过头看着查理，都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如此叛逆，但一时大家都想不明白他是想帮忙还是捣乱。
“有些路就需要破局的思维，而且 ”查理看着约书亚，“你也是这里最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