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个极端
工部烧了个房间？
王琰倒是不意外，直接道：“我想看看九年前浑河决堤案的所有卷宗。”
赵诚一直注视着王琰，道：“你之前说，他们可能用一百五十万两修河款来买粮食，我仔细查过，没有这个迹象。至于卷宗，我得请旨，再给我一些时间。”
即便赵诚奉旨主理刑部，可要翻查九年前的‘浑河决堤案’，不止朝臣不同意，哪怕是当今老皇帝也会犹豫。
纵然不知道是谁，可必然是当朝大人物，谁敢不谨慎？！
王琰道：“那周齐治家里查到了什么？”
赵诚道：“没有什么线索。这位周侍郎，严己律人，人品方正，不贪不占，与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没有仇家，风评极佳。”
“这就很不寻常了……”王琰若有所思。
赵诚双眼有些冷意的盯着王琰，道：“有些事，你不要参与太深，盯着李二强，夺命九剑的事你不要多管。还有，十三弟，以后最好别见了。”
王琰眉头动了下，心里有些意外，向来直来直往的九殿下，也察觉到了他那个好弟弟的不对劲？
“还有其他事情吗？”赵诚见王琰没说话，就低头翻着案桌上的公文道。
这是赶人了。
王琰却没走，忽然说道：“周齐治不是死在现在，是死在九年前，我能看看工部九年前关于赈灾的来往公文以及账簿之类吗？”
赵诚抬起头，面色有些不好，道：“关于‘浑河决堤案’所有的卷宗都锁了，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打开……等等！”
说到这里，赵诚拧眉，神情思忖。
王琰没有打扰他。
只是片刻，赵诚站起来，看着他道：“卷宗现在看不到，但我当年是负责封城，赈灾的，虽然事后账簿，公文都被青天监收走，但我还能记住不少，我写下来，晚上给你。”
王琰也忽略了这一茬，笑着道：“有劳殿下。”
眼见王琰要走，赵诚看着王琰，道：“卷宗最全的是青天监，虽然陈乾被调走了，但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赵诚与王琰相识在九年前，可就那短短的三天时间，赵诚就知道。那个七岁的小男孩，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这九年在陈家，固然要潜藏保命，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尤其是还有陈乾这个青天监少监在侧！
王琰神情肃然，与赵诚对视，沉声道：“殿下，我不想将陈叔拉进这摊浑水。”
赵诚与王琰对视，旋即就道：“去吧。”
“下官告退。”
王琰抬手，从赵诚值房退了出来。
赵诚目送王琰出门，默然片刻，坐了回去。
一出门，秦垣有些拘谨陪笑的道：“王大人，请跟我来，您的值房在这边。”
王琰作为正七品的司门主事，是有资格坐值房的。
王琰点头，跟着秦垣来到一处偏僻角落。
还没进门，就能闻到一股尘封太久，刚刚打扫完的腐臭味。
秦垣越发尴尬的陪着笑，道：“王大人，都官那边说了，明天与殿下一起，给您换值房。”
秦垣的态度变化，王琰尽收眼底，直接抬脚进去，秦垣刚要跟进去，就看到王琰拖着一把椅子出来，门口一放就坐下。
而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公文袋，抽出一叠纸就要看，忽抬头看向秦垣，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秦垣连忙抬手道：“小人告退。”
秦垣走远，王琰才看向手里纸张。
不知道是不是章九谅亲自写的，清秀小楷，字迹十分漂亮，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王琰慢慢看去，章九谅收集的确实很泛泛，没有什么隐秘内容。
这李二强与周齐治简直是两个极端，周齐治十分克己，李二强是极度放纵。
李二强三十三岁未婚，整日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早上在青楼醒，辰时就去赌场，天没黑又去青楼，狐朋狗友一大堆，除了不是富二代官二代，简直就是个纨绔。
他的酒楼门可罗雀，十天没有一单生意，赌场中基本都是输，青楼又是销金窟，可李二强挥霍多年，钱财却好像无穷无尽一样，从来没有窘迫过。
“这笔钱，是一次性给，还是按时间给？”
王琰慢慢看着，心里思索着。
李二强原本就是个王家长随，是什么原因，让他有这么多钱来肆意挥霍？
王琰看完李二强，又继续看后面的，后面的字迹迥然一变，十分的潦草，但可以看得出，是十分认真写的。
“这应该是章九谅的字迹。”
王琰觉得这字迹与章九谅的人相合，慢慢看着，后面记录的是周齐治。
这周齐治确实如赵诚所说，是一个严于律己，不贪不占，又没有什么政绩的工部左侍郎。他的日常轨迹，几乎就是府里，工部两点一线，或者每个月两次的入宫上朝。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府里不出，极少见他出来交际，更没有什么朋友。
“李二强仿佛知道他会死，肆意放纵；周齐治好像在躲着什么，极其克制……这两人，到底知道些什么？”
王琰抬头看向明媚的天空，他是知道的太多，又说出了口，所以九年来几乎在陈府不出。这两人九年前声名不显，又在躲什么？
章九谅收集的资料，十分空泛，没有更多具体内容，王琰仔细看了两遍，也没看出什么有用的。
“昨夜工部失火，烧毁了一个房间，这明显是有人在加快处理九年前留下的尾巴，是不想赵诚抓到一丝一毫的尾巴。”
王琰声音很低，他清晰的感觉到，九年后的现在，一些人因为赵诚的回京，突然紧张起来，固然手段凌厉，明目张胆，可也说明，他们在害怕！
“我还得了解一下，朝局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微妙变化……”
王琰轻语一声。他刚上任，没有什么事，就坐在值房屋檐下，看着人来人往。
刑部的人，似刻意回避着他，来去匆匆，都不敢看他。
‘浑河决堤案’的再起波澜，赵诚主理刑部，直接导致尚书告病，两个侍郎出京巡查。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琰正在假寐，秦垣悄悄走过来，低声道：“王大人？”
王琰睁开眼，道：“有事？”
秦垣欲言又止，还是道：“滕大人派人来递话，让王大人去一趟他的府邸。”
王琰站起来，道：“我知道了。”说着，就径直出衙，向着滕朗府邸走去。
秦垣看着王琰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不跟殿下禀报一声吗？”
王琰出了府衙，向着城东的滕朗府邸走去。
他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任何顾忌。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混合的味道夹杂一起，弥漫整条街道。
王琰穿过一家粮油铺子，本已经走过去，猛的又停下来，转头看去。
“客官，这是来自通州的葵籽油，上品……”一个颇有儒雅气质的中年汉子，笑呵呵的与柜台外的客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