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去永繁楼
行至这步田地，她错了吗？
夜已深，江奈奈卧在塌上，辗转反侧，便起身点了一盏灯，独自坐着。
屋里，娃娃熟睡的呼吸声，让她觉着安稳，但心里的那一圈圈涟漪，又搅得她心慌。
自被那小晋王带离东城，或许，这已是，她为自己谋划的最好下场。
若她仍陷在晋王府里，身处那风流窝，自是生不如死的。
若她死在乱葬岗里，现也只剩一副白骨罢了。
若她仍囚在那别院，何时才出得了头。
可现如今，她好好地活着，有了归宿，还多了一个康儿。
她应该放下仇恨，不再去念及她的父兄，安安稳稳地，将这日子过下去吗？
可若没有那小晋王入室抢夺，将她父兄扣押，将她掳来这京城。
她本该在东城，风风光光地当她的二姑娘。
又何必行踏至此，委身为他人的妾室呢。
可怜她的孩子，一出生，便被委以，为母家报仇的重担。
她的家被劫空，她的父兄被扣着，每每夜里，梦寐至此，她自是舒坦不得的。
她这辈子，注定是不得消停了。
她得寻父兄去，她得报这个仇。
“妹妹，你今日可好。”
江奈奈病了几日，婉娴便过来瞧瞧。
只见，那江娘子立在桂花树下，痴痴地望着院里的红墙，不发一语。
“妹妹。”
婉娴没见过江奈奈这幅恬静模样，怕她魔怔了。
这康儿还小，这母娘要是疯了，孩儿可就惨了。
“妹妹。”婉娴又唤了一声。
“姐姐，你可去过永繁楼。”江奈奈回过神来。
江奈奈自进这王府那日，便惦记着要去永繁楼，那小彦王嘴上应允，却迟迟不见动身。
“良家淑女，自是不会往那酒楼里去。”婉娴道。
“姐姐，你可带我去永繁楼”江奈奈说了一句，两眼又发浑了去。
“你得带着康儿，自是不能到处乱跑的。”
“要喝酒，府里有的是，往那人杂的地方去作甚。”婉娴道。
江奈奈听着，也不应话，仍痴痴地往远处望着。
婉娴见江奈奈一副痴呆的模样，想着她带着娃儿，在府里闷着，自是不舒坦的，况且她这幅张扬的性子，闷久了，怕是又要闷出病来的，这病刚显好转，别又瘫了去，到头来，康哥儿连亲母的乳奶都没得喝。
“成。康哥儿便托付江嬷嬷一日。明日，带你到永繁楼去。”婉娴说道。
“谢谢姐姐。”
婉娴听见这江娘子道谢，心里反倒不自在了。
这江娘子如此守规矩，不会是在揣着什么坏吧？
“明日，你可得跟紧了我，切不可自顾自跑了，闯祸去。”
婉娴说完这句，只觉着似曾相识，忆起妹妹婉容，神伤了半晌。
江奈奈哪是要去什么永繁楼。
那日进彦王府，路过永繁楼，也路过了晋王府。
江奈奈去那永繁楼，是想再过一趟晋王府，瞧上两眼。
罢了，说点实在话吧，她是想去永繁楼吃酒，顺路看眼晋王府。
“姐姐可去过晋王府？”
王府的马车上，婉娴与江奈奈一道坐着。
“自是去过的。” 婉娴道。
“下回，姐姐带我去晋王府开开眼吧。”
江奈奈掐着时间，觉着车子快到晋王府，便掀开帘子，远远地眺着。
见着晋王府门前守卫森严，女娘叹了口气，刚要将帘子覆上，却见府邸大门打开，出来一顶轿子。
守门的侍卫上前查看，轿旁一侍女，将轿子掀开帘来，又放下。
江奈奈瞧见那轿子里，坐着一位富贵打扮的娘子。
娇媚模样十分熟悉。
那人是……
赵姨娘！
江奈奈瞪大了眼，想再仔细瞧瞧，可惜那轿帘早已垂下。
“慢些走，跟着前头那顶轿子。”江奈奈冲车夫招呼。
“你这是作甚？咱不是去永繁楼吗！”婉娴道。
“去永繁楼！”婉娴朝车夫，招呼了一声。
这江奈奈花样多，出门在外，可不能任着她的性子，丢了彦王府的脸面。婉娴蹙着眉，瞪了江奈奈一眼。
“妹妹，我带你出了门，你可得听我的。”
江奈奈听不进话，往外瞅着那顶轿子，见那轿子越离越远，心里像着了火。
“车夫！停车！我要下车。”江奈奈吼着。
“不许停！”婉娴吩咐车夫。
江奈奈掀开帘子，只见马车快步地往前跑着，耳边风呼呼地响。
这要是跳下去，不得缺根胳膊，瘸条腿！
眼看轿子就要没了，女娘顾不了那么多，憋了口气，闭了眼，就要跳下车去。
却听那车夫道：“江姨娘，永繁楼到了。”
江奈奈睁眼一瞧，永繁楼三个大字愈来愈近，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别折腾了。”婉娴道。
江娘子捂着胸口，擦了擦额上的汗，闷咳了两声。
待马车停下，侍女将马凳安置好，江奈奈便踩着，下了车去。
她往轿子的方向瞧了一眼，却瞧见那轿子，越走越近，也往永繁楼过来。
“进去吧。”
婉娴被侍女们搀扶着，也下了车。
“再等等。”江奈奈远远地眺着，心里十分焦灼，眼里要生出泪来。
那轿子越来越近。
江奈奈怕那轿子就这样擦身而过，早早扎好马步，做好了拽住那轿夫的准备。
没想到，那轿子，停在了江奈奈面前。
侍女掀开轿帘，那娇媚女娘下了轿。
江奈奈终于看清了那女娘的脸。
“赵姨娘。”江奈奈噙着泪，扑了上去。
却被轿夫挡住。
“赵姨娘。”江奈奈又唤了一声。
那娇媚娘子，瞥了江奈奈一眼，不哼一声，被侍女扶着，进了永繁楼。
“赵姨娘！”江奈奈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不见那娇媚女娘答应。
“你认识她？”婉娴问道。
江奈奈噙着泪，点了点头。“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赵姨娘定是怪我之前，总坏她与男子私会的好事，不肯理睬我了。
她这是当了小晋王的美宠，两只眼睛长头顶上去了。她总算是如愿，爬到了我头上，她这是在怨我，在报复我。江奈奈灰着脸，随着婉娴，进了永繁楼。
哼！看在她没死的份上，且不与她计较。
婉娴领着江奈奈进了一厢房，江奈奈坐立难安，酒菜还未上齐，她便借口，要出去方便。
“我同你去。”婉娴道。
“姐姐，你在这儿先听着曲儿，我去去就来。”
江奈奈说着，开门踏了出去，婉娴立马紧紧跟在后头。
一间，又一间，江奈奈趴在各厢房的门上，瞄着眼，往里探。
“你不是要去方便吗？这是在作甚，赶紧随我回去。”婉娴扯住江奈奈的胳膊。
“我这不，寻着去方便的路呢。”江奈奈往前走了几步，贴近一间厢房，仔细地又瞧了瞧。
“小彦王！”
江奈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又再瞧了瞧。
“小王爷？我看看。”
婉娴也凑上眼来。
只见那厢房里，围坐着四桌宾客，其中一席，坐着小彦王。
还有一席，江奈奈也认识。
坐着小晋王，与，赵姨娘。
那婉娴自小规规矩矩，可没做过这“偷看”的事。
她不知“偷看”，要先在纸帘上扣个小洞。
只见她瞄着眼，将脸贴在门上，越贴越近，却看不清里头的模样。
越看不清，越是要看清。
她手扑在门上，脑袋都快钻了进去。
咯吱一声，门被顶开。
婉娴跌了进去。
江奈奈想伸手去将那婉娴拉回，已来不及。
厢房里头的人，听见声音，纷纷抬起头来，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气氛瞬间凝固。
“娘子，让一让。”
酒楼的两个小厮，扛着酒过来。
江奈奈挽着婉娴的胳膊，将一脸发怔的女娘，扶到一边。
“婉娴。”
小晋王眼睛发亮，唤了一声。
“小晋王。”
婉娴回过神来，行了个礼。
“你家新婚娘子，寻你来了。”小晋王冲小彦王道。
小彦王哼笑了两声，起身，移步到婉娴身边，挡在江奈奈前头。
他握住婉娴的手：“不是让龚载带话，晚些再回去么，你怎寻到此处来了。”
婉娴换上一张贤良淑德的笑颜，粉唇微启，两眼似新月弯弯。
“罢了，一道回去便是。”小彦王道。
小彦王与众人作揖辞别，带着婉娴与她的无名侍女，先行离开。
“这小彦王与他父王一般，都怕家里头的娘子啊。”小晋王道了一句。
厢房里，众人憋着笑，唯独小晋王一人，大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