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陆徐行

    正值初夏，窗外的蝉叫个不停，对面的邻居在搬家，人发出的吵闹声、家具碰撞的叮当声、窗外的蝉鸣声，杂音交织。

    正在预习五年级课本的陆徐行皱着眉头把书合上，然后搬了把椅子到门口，小心的踩上去，透过猫眼看向走廊。

    午后，日头正好，玻璃圆片那边，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阿姨站在对门门口，身边还站了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那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两条辫子跟着蹦跳的动作来回甩动。

    陆徐行没再接着看，他把椅子搬回原处，打着哈欠进了厨房，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整个下午，门口的骚动声接连不断，陆徐行坚持学完了三个章节的英语课文，鼻息逐渐变得滚烫，脑袋也越来越重，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傍晚，趴在书桌上的小小身影被钥匙开门的声音吵醒，他揉了揉眼睛，脚步虚浮的走出卧室。家门敞开着，妈妈正站在门外和对面的阿姨交谈着。

    陆徐行终于看到阿姨身边那个小女孩的脸，圆圆的眼睛扑闪扑闪，白皙的皮肤表面在夕阳的映射下泛起一层荧光，细腻的鼻尖上还有些细小的汗珠，她突然伸出一根食指指向他，红润的嘴唇张张合合，他听到她在叫他的名字：

    “陆~~徐~~行~~~”

    陆徐行眼前一黑，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左手还打着点滴。

    “行行，感觉怎么样？”

    孙苓坐在病床边，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忧。

    陆徐行盯着白色方格的天花板愣了几秒，慢慢察觉到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转头看向一脸忧虑的母亲，哑着嗓子说：“没事了妈妈”。

    孙苓抚了抚儿子苍白的脸，心里愧疚不已。

    她是医生，最近医院人手不够，忙的不可开交，老公陆文川又偏偏赶在这时候出差，她有些分身乏术，但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还是坚持每天回家，可这早出晚归的，母子俩竟然没打过一次照面。

    二年级的小朋友自己照顾自己，发了高烧都没人知道，昨天看到儿子在眼前晕倒，她不知道有多担心。

    陆徐行生病其实有迹可循，明明这几天晚上他都是一个人入睡，半夜却经常被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总觉得客厅有人在走动，他每晚都怕的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直到再次睡着，但早上起床后家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有几次他打电话给妈妈想说这件事，但电话总是没人接，他知道爸妈工作忙，打算撑到爸爸回家再说，没想到却直接把自己挺进了医院。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跟妈妈说一下这件事。

    刚要开口，门口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行行怎么样啦，我们买了点吃的回来。”

    闻声望去，原来是对门的阿姨，还有那个小姑娘——宋方好。

    陆徐行忍不住皱起脸，世界真的太小了。

    宋方好，春华小学二年级二班宣传委员，他的同班同学。

    “行行，快打招呼，褚阿姨和好好帮了咱们好大的忙。”

    陆徐行换上副乖巧模样，顺从地向褚穗道谢：“谢谢阿姨。”

    “哎呦，这邻里邻居的，就是不认识也得搭把手，更何况行行和好好还是同班同学。”

    褚穗摆摆手，不以为意。

    孙苓抿嘴笑着，她跟褚穗家长会上见过，两人一直很聊得来，这下两家还成了邻居，看来确实是天赐的缘分。

    两位妈妈把桌子支起来，帮小朋友们把饭菜摆放好，就坐到一边自顾自的聊了起来，情投意合的女人们碰到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陆徐行还在病中，褚穗特意给他买了碗蔬菜粥，他口味本来就比较清淡，这样的餐食倒正巧对了他的胃口，他用没有打针的右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边吹边吃。

    吃了没几口，勺子里突然多出一块泛着油光的红烧肉，陆徐行手腕一僵，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宋方好。

    此刻，她也正笑眯眯的盯着他，一双流光波动的大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双颊两侧的肉被上扬的嘴角挤得鼓鼓的，活像个年画娃娃。

    宋方好神秘兮兮地把头往陆徐行的方向靠，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吃吧，快吃。”

    陆徐行很为难，他拧眉看着勺子里肥瘦相间的一大块肉，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哎呀行行，你是馋肉了吗”

    沉浸在姐妹局里的孙苓终于注意到儿子这边的局势不太妙，可惜刚开口就带错了头。

    “估计是馋了，有段时间没吃上顿好饭了吧这孩子。”褚穗摸着下巴，不靠谱的推理着。

    “不是，是她……”

    没等陆徐行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又一次让愧疚占领高地的老母亲就泪眼婆娑的走过来搂住他的小肩膀，哽咽道：

    “乖孩子，你先忍忍，过几天妈妈再给你做红烧肉吃。”

    陆徐行无力辩驳，木着一张小脸妥协下来。

    宋方好呆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小包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同情，她默默地从勺子里夹起那块红烧肉，放进了自己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