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九死一生1
二人一阵准备，热水、纱布、剪子、伤药都预备在了桌上，大夫也拿起小刀在烛火上反复烧灼起来。
小桃脸上的泪痕未干，又有新泪溢了出来。
她将手递到柳一一跟前：“姑娘若觉得疼就咬着我的手。”
柳一一心下感动不已，见她哭得凄惨，嘴上打趣起她来：“傻小桃，我咬你作甚？拿帕子给我。”
将软帕折了咬在嘴了，大夫也已将小刀反复灼烧了数遍。
“夫人，准备好了吗？”
柳一一重重呼了几口气，点了点头，正预备忍受肩上的切肤之痛，却听得楼下有侍卫禀报。
“禀夫人，南宫将军府有人来请，说北原朝廷和各府贵人都仰慕夫人丹青已久，南宫将军请您过府画上一幅，聊表敬意。”
柳一一还未开口，小桃已经走到窗口，对着楼下侍卫开口。
“去回了来人，说夫人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不能前去。”
侍卫面露难色，却仍领命而去，却又很快回到楼下继续禀报。
“禀，禀夫人，来人说今日是南宫将军寿诞，又有瀛洲各地的贵人在，若是推脱，不但南宫将军脸上无光，其它贵人那也过不去。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小桃已然有些气愤。
“还说井大人都推脱不开，您不过井大人府上的一个小小妇人，怎得脾性如此之高”
小桃气不过，刚准备开口骂回去，却被柳一一低声喝止。
柳一一心下虽万般不愿，却又明白不得不去。
她冲着窗口大声说话：“去回了来人，容我梳妆后，随他一同去南宫府。”
又转过头看向小桃：“小桃，去替我煮一壶茶，多放些茶叶，煮得越浓越好。”
身侧大夫为她的伤口简单做了包扎，小桃安排人带大夫去了旁边院子歇息，说是待柳一一晚些回来，再请他过来处理伤口。
小桃很快去了，又很快回来，见到柳一一正在费力的穿那身从未穿过的鲜红色长裙。
她的左臂已抬不起来，试了几次都无法将长裙顺利穿好。
小桃急忙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裙衫，细细为她穿了起来。
“还好伤在左肩上，倒是不妨碍右手作画。”
柳一一故作轻松，对着小桃开口，却惹得小桃一阵难过。
小桃不敢再哭惹柳一一一并难过，岔开了话题。
“姑娘今日怎么想起穿这件鲜红的长裙？”
她记得姑娘从前总说这颜色红艳，要留到嫁与龙井的那一日再穿。
柳一一站在铜镜前，看了看左肩那处。在红裙的遮盖下，再见不到一丝血痕。
“只能先用这颜色掩掩了。”
小桃心下难过，垂下头不再作声，只按着柳一一的吩咐，将长发在头顶挽成了灵蛇髻，简单簪了步摇和钗环，又在她脸颊上使足了胭脂，唇上的绛色更是娇艳欲滴。
只略一番梳洗装扮，柳一一便已明艳动人，一举一动透着娇媚，气质更是独特出尘。
若不是她眼中略带的疲态，小桃几乎忘了她有伤在身。
她从屋子里日常搜寻而来的画笔中，挑出最粗的那竿，将它握在手中，眼底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手腕翻飞，画笔照着眼前的虚空中挥洒而过。
一时间，步摇轻晃、钗环轻击，衣袂飘飘，凭空生出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来。
南宫将军府门外人潮如织，侍从引着往来的宾客在门房处做着记录。
一些宾客带着请柬顺利进了府，更多的则是带着各色奇珍异宝被挡在了门外。
南宫府来人看来在府中地位颇高，还未到大门口，已有门边的侍从迎了上来，未让柳一一做登记，便将她迎向府里，只将她身后的小桃拦了下来。
“柳姑娘，南宫将军有令，此次寿宴贵人颇多，为保贵人安危，除贵人们外，其余人等皆不可带随侍入内。”
门房处的侍从低着头开口。
柳一一放下心来，方才总拗不过小桃，她非得与自己一同前来将军府。
现下门房不让她一同进府，好歹她不会卷到这些纷杂里来。
如今将军府内有瀛洲的各方势力，必定是波谲云诡。现下身上带了伤，只希望不要露出破绽牵连到龙井，早早作完画出府来。
“小桃，你先回起风楼，我作完画便回去。”
“不，姑娘，我不回去。我在这等你，你一定要早些出来。回去之后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桃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抓着柳一一的手，说得急切。
“好。”
柳一一冲她笑笑，提步走进了南宫府大门。
南宫府里到处张灯结彩。
各处布置得喜庆，礼乐也热闹，直直往柳一一耳朵里钻，闹得她头晕眼花。
她不动声色的甩甩头，安静的跟在引路的侍从身后，来到了一处开阔的中庭下。
中庭四周支着竹棚，棚上覆以价格不菲的帘幔，使得中庭既暖和，又不失华贵。
“烦请柳姑娘在此稍候，奴才这便去通禀。”
侍从有礼拦下了她，低头轻声说道。
“有劳。”
南宫将军端坐在中庭正中的座上，身后的龙井一脸冷峻，双眼带着十足的警觉，细细观察着周围动静。
中庭有舞姬正在献舞。舞姬都是身形曼妙的妙龄女子，面容姣好、身段轻柔，舞姿飘逸得如梦如幻。
中庭两面排开的座上，坐着北原朝廷和其它将军府的贵人，只一个座空着无人。
众人一边赏着中庭中间舞姬的舞蹈，一面依次举杯，一番恭祝后，遥遥与南宫将军同饮，面上都是一副愉悦陶醉的模样。
有侍从自中庭下快步走来，在大管家耳边一阵低语，大管家脸上便笑意十足。
大管家回到南宫将军身后，在他身侧轻声开口。
“将军，柳姑娘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令南宫将军身后的龙井周身一顿，他的眼中有着慌乱。
一一？
一一为何会来这？她来这做什么？
她还有伤
眼见中庭中舞姬跳完了舞，南宫将军给了赏赐，又笑着开口。
“想必诸位都听说过柳一一柳姑娘。”
中庭座中的众人一下来了兴致。
“想必南宫将军所说的，是赢了丹青大赛的瀛洲丹青第一人，柳一一？”
“当日在下有幸在场。柳姑娘的画作当真出神入化、大气磅礴。”
“最为难得的是，柳姑娘在画里藏下的乾坤，那条苍龙真是呼之欲出，惊为神作。”
“”
北原朝廷的使臣举起酒杯，冲着南宫将军遥遥敬了一杯。
“当日多谢南宫将军割爱，将那幅画呈给了王上。王上很是满意，特意将它挂在了勤政殿内，还称赞南宫将军治理有方，连属地内的女子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南宫将军也端起酒杯回敬，脸上的笑有些勉强，说出的话却是恭敬有礼。
“王上过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终归是王上内政修明，励精图治。”
使臣不再言语，只略抬了抬酒杯。
“请。”
“请。”
南宫将军放下酒杯，轻声吩咐：“请柳姑娘。”
大管家对着中庭下高声开口：“请柳一一姑娘。”
柳一一身侧的侍卫，见着方才还在廊下晃腿小憩，如同邻家女子般亲和的她，在走上中庭时，快速挺拔了身姿，霎时有了睥睨众生的气势。
龙井定定望着从中庭下拾阶而上的她。
她的云鬓高挽在头顶成髻，只简单簪了几支珠钗便已显雍容华贵；绛红色披风下，是一袭同色的绛红裙衫，明媚生动，热烈放肆，衬得她整个人娇艳无双。
她不似往日般清雅，却别添了一丝妩媚的风韵。
她抬着头平视前方，眼神却在座间找寻着什么。只龙井知道她必是在寻他。
果然，一看到立在南宫将军身后的他，她眼内有亮光闪了闪，笑靥如花的向他走来。
他不禁想到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更是费了很大气力，才压住心底带她出府的冲动。
她在他几尺外站定，向着他身前的南宫将军作福行礼。
“民女柳一一，见过南宫将军。愿南宫将军诞辰喜乐，万寿无疆。”
“姑娘从前在丹青大赛中一鸣惊人，雅名早已传遍瀛洲。今日叫姑娘前来，皆因各地的贵人齐聚一堂，都想一览姑娘画作。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南宫将军声音不大，却有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柳一一想到南宫府去唤她前来的人，是那样不容拒绝的态度，哪里容得了自己做选择。
“多谢将军抬爱，民女能有幸为您的寿宴祝庆，已是极大荣光，何谈不愿呢。”
南宫将军笑得开怀，连忙让她起了身，这才继续开口。
“那便有劳姑娘了。”
柳一一点头站起了身，却突感一阵天旋地转，后退一步顿住才堪堪站住。
她对上龙井惊慌的眼神，扯起一丝微笑，几不可见的向他摇了摇头。
中庭正中早已备好长桌木椅。桌面上文房四宝齐备，便连开阔的笺纸也都铺陈开来，占了整个桌面。
柳一一走到桌前，将左手手心里的粘腻在衣衫上擦了，唤了个不远处的侍从替她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