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刺杀2
“确定他们出发去北面城门外的竹林吗？”
“是。”
“响箭收好。他们动手后必得快速返回城内，不会走官道，势必从树林经过。未免打草惊蛇，我们在树林里会埋伏得远些。待他们入了包围圈，赶紧放响箭，我们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到那时，这几个将军府，还不是任主上拿捏。”
“王爷英明。”
柳一一瞧见那人隐约向着虚空处遥遥做了个揖，便快步离去，另一人也从另一侧出了院子。
她费力从缝隙里挤了出来，心下感叹这几日听到的秘密太多。
她不敢迟疑，刚刚偷听来的秘密分明就是对付泽一的。
他们设下埋伏偷袭别人，却不想，别人也为他们设下了埋伏。
她想着龙井一行人出发不久，自己动作快些，应当能追上他们，便飞一般冲向宅院大门。
眼见马上便要出宅院，却被院门处的侍卫拦了下来。
“夫人，井参将吩咐，今日您不可出宅院。”
柳一一并不停，拨开面前拦住自己的手臂，焦急的向着院外疾步。
“我有急事去找他。”
凌乱的脚步声涌来，她身前竟又挡了十数名侍卫。
“夫人请回。”
“让我出去，我真有事，十万火急，必得告知他。”
柳一一心下慌乱起来，如此纠缠下去，她该如何赶上他？
一名侍卫对她抬手作揖：“夫人，若是事出紧急，卑职可代为转告。”
如此机密之事，柳一一自是不会告知旁人，可她又出不去，只得气呼呼转身，飞奔回了起风楼。
“小桃，小桃”
刚踏进起风楼，她便大声唤着小桃。
半柱香过后，小桃领着府中侍从出门。
大门外的侍卫只略拦问了缘由，得知是为起风院的主子出外采买，便不敢再拦，恭敬的放他们出了宅院。
众人过了石桥，拐过街角，小桃将众人打发去了各处，这才对着人群中的一名侍女开口。
“姑娘，你如此颇费心思的出来，究竟所谓何事？”
柳一一急急将身上南宫府的衣衫发饰除了，露出内里的一袭暗麻衣衫，与街面上常见的妇人模样并无二致。
“小桃，事态紧急，我晚些回来与你细说。你说的那个捕鱼的老周头，是否就住在附近？快些带我去找他。”
她方才在起风楼焦急万分，顺嘴问了问小桃，问她是否知道去北门城外的竹林的捷径。
“姑娘，走水路可行？”
经小桃一提点，她才恍然大悟。
北门外地形复杂，草木繁茂，陆路顺着山脉弯绕。水陆却因为城内外几条水脉在那处汇流成湖，便捷不少。
得亏了小桃平素里总爱各处采买，这老周头便是她买鱼时认识的。
他的鱼很是新鲜，小桃总爱在他家买，一来二去二人便相熟了。
老周头果然是驶船的一把好手，柳一一此刻坐在他捕鱼的船内，安稳得如履平地。
城门处有专供渔船出入的闸口，老周头熟稔的与闸口处的守卫招呼。
“老周头，又出城捕鱼呢？”
“可不是，就靠着这混口饭吃哩。”
“回来给我带两条新鲜的。”
“好嘞。”
柳一一在船舱里听着两人寒暄。
没多久，渔船重新行驶起来，城门处的守卫已经放行。
就在柳一一再按捺不住时，船舱门上传来敲击声。
“到了。”
柳一一谢过老周头，又叮嘱他千万等自己，这才匆匆踏上岸去。
她扯出袖内藏着的暗麻方井，覆在面上，随意在脑后系了个结，便向着不远处竹林奔过去。
竹林里隐约有着利刃相击的声响，夹杂着哀呼的人声。
未至近前，一群人从竹林中鱼贯而出，皆穿着暗红色衣衫，快速向着北城门而去。
他们未选那条开阔平坦的管道，而是先后跃入了另一侧的树林。
柳一一顾不上休息，拼尽全力疾奔起来，紧跟在那群人身后进了树林。
“停下！”
见众人即将奔至竹林腹地，她只得压低声音急急喊了一声，才说完话便大口喘息起来。
暗红衣衫打头的几人中，有一个身影明显一顿，等柳一一回过神来，那人已到身前。
他虽全身隐在暗红色衣衫里，脸面也蒙上了同色巾子，但他颀长挺拔的身形是熟悉的、腰间佩刀是熟悉的、修长白皙的手是熟悉的，左手小指处的空白仍刺得她心痛。
他的眉眼间带着一丝诧异，一丝慌乱，一丝心惊，抬起手臂向她伸出手。
他身上暗红色衣衫如同沁上了水渍，有着一块一块深浅不一的斑驳，额角也有擦拭后留下痕迹的红色血渍。
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只用噙满泪的双眼看他。
她的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他一时解读不全，也没有世间容他解答。
他不再顾她的躲闪，终是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护在身侧，带到队伍前端。
“你为何在此？此处危险，快随我回去。”
柳一一这才想起此行目的，急急拖住他的手臂。
“林中有埋伏，不可再前。”
她转过头，从身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却只能认出旁边的太郎。
“有细作，与人在林子里设了埋伏，响箭”
柳一一话音未落，侍从末端已有一人快速抽身，跃进了身侧密林里。
响箭在不远处“啾”的一声腾空炸响。
龙井立刻下令原路撤回，“咻，咻”几声作响，身侧已然有侍卫应声倒地。
柳一一哪见过如此场景，惊恐的瞪着倒地侍卫尖叫出声，却很快被一双手将她的头揉到胸前。
“别看。”
龙井的声音有些冷，已是带上了杀气。
他一面将她紧揽着护住，一面抬刀劈砍横空飞来的箭矢。
箭矢才刚不那样密集，林子里又跃出来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挥舞着刀剑向着众人而来。
龙井护着身侧的柳一一，不断躲过黑衣人劈砍而来的刀刃，一时间竟无力还击。
黑衣人见他防守严密，一时竟找不到破绽，只得将武器对准了他怀里护着的柳一一。
他勉力为二人挡开不断而来的袭击，阻挡不及时，只得赤手空拳去拦即将落到柳一一身上的利刃
纠缠的黑衣人多了，他渐渐落于下风，臂上和腿间被利器划开了口子，身侧的柳一一倒是毫发无伤。
好在太郎刺倒身前的两个黑衣人后，快速闪身到了二人身前护卫，二人才得以暂时脱险。
这一波黑衣人依此渐渐倒地，却见树林腹地涌来更多的黑衣人。
众人边与黑衣人打斗，边顺着来路向林外撤退。
树林茂密，纵是林外仍是暖阳，却没有多少亮堂的光照进林子。
柳一一攀住的龙井臂上渐渐有些滑腻，柳一一看清他左臂上几道口子正在往外冒着血。
众人正在逃命，她不敢再哭扰他分神，紧紧压住了一处略深的伤口，希望借此能让鲜血流得慢些。
她焦急的看向林外，却突然瞥见林子暗处的闪光。
别处有些暖阳打下来的光，柔和着向着周围散漫开，不像那处的闪光，尖锐而犀利。
她瞬间警觉起来，那并不是暖阳的微光，而是暖阳打在利刃上反射的光亮。
那闪光才微微一动，她的头脑甚至都未想出解决之法，只惊呼了一声小心，身子却已经猛烈撞向了身侧的龙井。
她希冀能够足够幸运，让那箭矢擦身而过，却在肩胛处传来剧痛时明白，自己的好运终究有限。
龙井被柳一一撞得一个趔趄，疑惑着转头去看她，见到的却是她中箭倒地的场面。
林子暗处的那个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他怒吼的接连砍倒围在几人周遭的黑衣人，双眼猩红，如同鬼刹。
这波黑衣人悉数倒地后，他才敢看躺倒在地的她。
眼见她面色苍白、额上在这清冷的冬日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半晌开不了口，只颤抖着将她抱进怀里。
还是她先说的话，话语断断续续，似是在强忍疼痛：“泽一，我，我无事。快退，去，去湖边，有船。”
船上的老周头许是见过些世面的。
在众人浑身是血的跳上他的渔船时，他并未惊骇，只叹息道鱼都跑了，再捕不成了。
只在瞥见龙井怀里中箭的柳一一时，他才紧皱起眉，吩咐众人跟他进船舱。
太郎经过方才的埋伏事件，变得愈加警觉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周头的一举一动。
他自舱内的小柜里，取出一只不起眼的素瓷瓶，又从角落的篓子里挑了一把大剪，一并递给龙井。
“她这箭伤太深，贸然拔了恐流血不止。先将箭尾剪去，涂上这药，可减其痛苦。”
说完，他转身在众人下舱时踩过的楼梯旁，按下了一处不起眼的凸起木块，又将楼梯轻松推向一侧，楼梯下赫然出现了更深的几阶楼梯，通向渔船底部。
“诸位这样子，待会怕是进不了城。”
他将头偏向楼梯，意有所指。
龙井略一犹豫，率先提步向那处走，却被太郎出言拦住。
“主上，恐有诈。”
龙井只定定看向老周头，见他双眼一片清明，不禁心中揣测起他的身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