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野心之始

    漆黑的深夜，临近中秋的天空中明月趋近于一轮完美的圆盘，微弱的月光洒在这片宁静的村落。

    躺在有些硌身子的木板床上，刘羽闭着双眼安静的躺着。但不规则的呼吸意味着他并没有安稳入睡。

    闻着盖在身上有些馊味的麻被味道，刘羽内心萦绕着不安，脑中不断闪现着的是曾经历史书中那一行行藏着血泪的文字。

    无法入睡的他睁开双眼，漆黑的房间中，名叫李元的那个年轻人在离他不远的的地方，由两张桌子拼成的木床上躺着。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刘羽没听到李元的呼吸声，这说明他也应该还在酝酿睡意。

    之前与李元浅淡的文字交流后，刘羽因为迷茫与恐惧就没再与他多沟通。那位老者也在不久给他们端来了两大碗这个时代的麦饭，对于刘羽来说味道不错，那没处理干净的大颗米麸实在硌喉咙又难以下咽。

    但是想到这个村子的简陋与零丁的人口也就释然了，而且这可是西晋，小麦也应该刚普及种植不久，正确的食用方法劳动人民还没有探索出来。

    而且这个时期麦子也就是因为产量大易饱腹才让人们有种植的欲望，不然纯粹的狗不理。

    也就底层像李元这个村庄这些穷苦的百姓才吃，人家上层贵族还是以细腻柔和的粟米(也就是小米，也可以称为黍米)为主食的。

    刘羽很庆幸自己大学的经济专业虽然以理论为主，但还是要系统的琢磨历史上的经济模型与生产历史参考，这才让他不用在这不属于他的时代抓瞎。

    所以没办法，就算嗓子被硌的生疼刘羽也只能选择硬生生的下咽。

    这个时代晚上老百姓也没有太多的活动，晚上玩点灯也废灯油，所以大多数都早早的回家造人去了。

    不过刘羽觉着村子里那加起来不到二十五口人，女人也就七八位的数量来说，村子的生育率应该是持续降低的。

    吃完饭，刘羽因为思绪混乱也没有兴趣再去和李元畅聊，于是被李元一安排就鸠占鹊巢地睡到人家床上去了。

    躺在床上，虽然劳累一天心神俱疲，刘羽却还是迟迟无法入眠。

    才不到九点钟的时候，这时间放到现代，刘羽才刚刚开始夜生活。哪怕刘羽回到他们村子里这时候也是舒服的躺在自己床上玩着手机，阅尽天下事。

    哪像现在，刘羽越是回想，心中的郁闷越是堆砌。还好他也不是从小被宠大的婴儿男，早早的寄宿学校，哪怕大学出外省，毕业工作也是自己在外一人能扛能打，这才让他今天遭受巨变后不至于迷茫还能坚强寻找生路。

    这大概是他，应该也是现代大部分年轻人为数不多的优点。另外刘羽的性格也从来安逸平和，情绪失控跟人争执的时候很少，这可能跟他从小酷爱思考问题有关。

    理性还是占据他生命大多数的，这也是他虽然工作一年备受打击，但是回到家里还是能苦中作乐的原因。

    学习经济和历史的同学其实有一个痛苦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看到的现实，书中的所有例子都是对他们内心真善美的打击。

    但是如今身处这个时代，当自己真正触摸到历史的时候，刘羽的心中虽然有些惶恐，但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内心却是有那么一丝的兴奋和雀跃。

    就在李元写出那个代表时代的字后，刘羽虽然恐惧与不安，但他的心中仿佛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根发芽。

    直到刚才刘羽想念自己那在现代的生活，回想起自己踏入社会的兴奋，期待到短短一年后的痛苦与压力。

    他才明白自己的心中多了一种东西，更精确的说是他缺失的一部分，那就是：野心。

    这世界上大部分人活在世上都需要一个信念活着一个目标。每个时代大家都有共同的追求，那就是吃饱喝足，娶媳妇生孩子有富足的生活，然后就是建功立业。

    只不过现代我们把成家与立业变成了一种因果关系，想成家最好得立业，这不过是适应现代经济模式的一种发展罢了。

    其实不论古代与现代，都是殊途同归，人是需要能够达到的大饼来吊着你向前的。人也是趋利避害的，当普世的目标变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及目标时，它就失去了让人努力的欲望。

    刘羽虽然从一个太平盛世瞬间被扔到这命如草芥的乱世，但是他的未来却充满了巨大的诱惑。

    是性命不保，还是建功立业享受时代的红利，这种赌博的刺激感恰巧是平静如水的现代给予不了刘羽的。

    想到这里，刘羽睁开双眼，漆黑中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更是多了一分畅然。

    “我这个经过系统教育的现代人难道还搞不定个生产落后的时代嘛，我可没在象牙塔里待的麻木，同化成工业化的工具人。老子来这时代看来是天意！”

    想通的刘羽也是内心激动，很有一番马上在这片大地上挥毫泼墨的冲动。

    但是想要干大事总要细细谋划，刘羽自己本身也是做事求稳的，所以虽然年轻，但刘羽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细想未来的路怎么走。

    按照李元说的，今年是元康九年，也就是公元299年，距离西晋灭亡也没几年了。

    大部分人对于晋朝这段历史了解的其实很有限，大致也就知道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灭了东吴统一了天下，至于后来的发展也就知道“八王之乱”还有“五胡乱华”，然后天下分南北朝，政权更替更是又快又乱，就算后世也只能通过史书来大致的猜测确立有十六国，但其实根本不止。

    这其中大乱的一百年里各少数民族政权之间攻伐不止，中原大乱，晋朝政权在南方建康重建东晋，北方汉人世家大族豪强南迁，底层百姓则能跑的跑，跑不了的接受这些胡族的高压统治。这就是著名的“衣冠南渡”。

    其实乱世最痛苦的还是百姓，不仅仅要接受这些暴厉的蛮族统治，替人耕耘交粮交税，然后打仗还得服杂役劳役，充当民夫，人家不高兴了再来场屠杀比赛供蛮族开心，这还是男性。

    女性则更惨，乱世动辄被人掳掠，失去贞洁，之后充做这些政权军队的随军军妓。这还算幸运的，不幸时更是当蛮族粮食短缺，与汉人男性一样充当蛮族军队的军粮，当时这些汉人被蛮族称之为“两脚羊”。

    臭名昭著的羯族石虎在篡位后赵后下令征全国女性充实后宫，供其玩乐，还下令征召民夫大修宫墙，大兴土木并且杀人如麻。石虎的养子冉闵解救邺都后，一次性解救的汉族女子达到了20万。

    这也看出当时北方被胡人肆虐的时候，汉族在这些族类的眼中地位是多么低下。

    刘羽想到这些，身体不寒而栗。

    经过现代文明的熏陶，来到原始茹毛饮血的古代，再想到这些胡族的所作所为，刘羽实在忍不住有些颤栗。

    不行，不为别人就为了自己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落到那番境地可就真的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