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母亲之死
语音那头又传来王司翔的声音，充满着疑惑：“倒是听你说过，但你家猫到底怎么开的门啊？那屏幕又不是在地上。”
“跳，跳起来用爪子点。”单子良回答道。
有一次放学路上不拥挤，单子良提早回到了家，那天是周五，按常情来看慧慧一定会出现在房间里等着看他打游戏，那天十分凑巧，单子良跑上楼梯后正好见到了慧慧开门的画面。
它那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完全不管有人上楼的动静，它跃起身子，猫头微微高过门中间的显示屏，然后向后倾倒调整角度，伸出爪子用肉垫去踩屏幕，接一个后空翻再稳稳落地，一套动作重复八次后，门便打开了，单子良当时很欣喜，就好像亲眼发现了别人的小秘密一样，更何况是自家的小母猫。
当慧慧发现有人正在看自己时，便歪着脑袋看向楼梯这边和单子良深情对视，接着又像无事发生一样走进敞开的房门，这一幕让单子良终生难忘。
“哈哈哈哈，还真有这么聪明的猫啊。”王司翔大笑，脑子里想象着猫咪开门的样子。
“当然有了。我家的就是，而且在装上义体之前就已经这么聪明了。”单子良炫耀道。
“要不干脆换成指纹的得了。”王司翔又开始出馊主意了。
这怎么可能，要是那样慧慧着急起来会把金属门上的一圈降噪皮垫抓成什么样啊，而且，作为单子良在心里订好的兄弟位置里，慧慧也算其中一个，好歹是帮过大忙的，单子良十分欢迎它能来看自己打比赛，于是他开口否决：“我才不，它可是好兄弟。”
慧慧竖起的尖儿抖动了一下，却懒得抬头，要是单子良再不进入比赛估计它就快睡着了。
“那好吧，它平时不是周五和周末才来你屋吗？”王司翔问道。
“最近我一直偷摸着打游戏，可能动静有点大吧，而且猫的听力比人强多了。”
“也是，我这把快结束了，这帮人真是弱，第一触手可得，你快通知大家准备开打了。”王司翔说道，语气自信满满，看来崭新的蛇牙用起来十分顺手。
“我这就发，等他们一会刚好我再看看升级。”单子良调出好友栏，对几位伙伴发送了多端同步消息，确保他们无论如何都能看到，消息立马得到回复，他们再耽误一会就能上线。
“得嘞。”
王司翔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身，单子良刚戴上的头戴设备里又推送出一个弹框，有人正在输入房门密码，完蛋！这下一定是姑妈了。
单子良慌张的重复起刚才的动作，听见他的动静后慧慧也识相的跳下椅子，挪步到了床头柜上。
房门开启，姑妈肥胖的身影出现在单子良的余光里，他手中的笔头摇晃着，姑妈看着倒是很欣慰，她走了进来坐到床边摸了摸慧慧的头，单子良注意到姑妈手里正拿着一个纸质日历，顿时惊觉自己忘了件最重要的事情。
“姑妈……”单子良试探性的问好，姑妈出现在房间让他十分不自在，他还在刚才的惊心动魄中没有走出来。
“子良啊，明天就是清明节了，跟学校请假了吗？”姑妈温和的说着，满脸欣赏的看着单子良那本满是笔记的书页。
“我本来想明天一早请假的。”单子良搪塞地说道，此刻他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个遍，自己怎么能忘了父亲的忌日，这几天游戏真是玩疯了。
“太晚了些吧，这事应该早点请假。”姑妈叮咛道。
“好，我马上就请假。”单子良掏出了手机，手指在玻璃屏幕上敲动起来，一旁的姑妈安静了一阵，让单子良的负罪感更加重了，他想到父亲死去的五年中，每年清明前一夜姑妈都会和自己促膝长谈，回忆起他们姐弟的种种，或是对父亲离奇死亡的意难平。
沉默良久之后，姑妈翻起了手中的日历，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印着各种黄道和星座的注释，中间留着大大的日期数字，这日历一看就是出自华人社区里的某个小作坊，大人都有一种怀旧的情结，何况是在这座冰冷钢铁和玻璃铸就的挺拔城市之中。
姑妈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下一页的日期，泪水开始在眼中酝酿，下一张纸上写着四月四日，农历清明节。
“你爸那人啊，从小就爱逞强，天天和街道的孩子们打架争王，从来不管家里，长大了，当爹了，还改不了这坏毛病，最后还是没在打架上，哎，你可千万别学你爸。”姑妈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些话单子良听了千百遍了，尤其在父亲死后的前两年，但他从来没有厌烦过，每一次都当做是警钟长鸣，为他自己的命运所敲响的。
在他三番五次的进出地下格斗场也没找到父亲之死的线索后，他就决定以最平庸的生活来度过一生，调查都力不从心，更别提报仇了。
“知道了姑妈，我上了大学以后会找个安分的工作，一直待在家里照顾你们和火锅店。”单子良发誓道。
看到单子良坚定的表情，姑妈倍感温暖，心里感叹单正龙生了个好儿子，眼看单子良懂事的大人模样，她长舒出一口气，然后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像是做了很大决定的样子开口说道：“你父亲去打地下格斗，其实不光是为了挣钱。”
单子良疑惑起来，自从和父亲来到派城之后他就经常消失，要么带着大把赏金要么就是一身渗血绷带的回来，父亲的喜怒哀乐永远围绕在胜与败之间，单子良曾以为父亲就是钻进钱眼里了，除了每次回来对自己都会宠爱片刻之外，记忆里，根本没有多少父爱的剪影。
姑妈这时候告诉自己父亲不光是为了钱，那还能为了什么？
“还为了什么？”
“你妈妈。”姑妈停顿了一下，试着观察单子良的表情，但只看到一片平如静水，她接着说道：“你妈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叫什么你爸也没告诉你吧？”
“我妈……我母亲的死，和他打地下格斗有什么关系？”
姑妈对单子良的断句感到揪心，母爱之情瞬及填满内心，这孩子记事起还从来没叫过谁妈妈呢。“你妈妈在地球的时候是个军官，在联邦刚成立不久后就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凶手明目张胆的撞向你妈妈的车，车停后她从驾驶室爬了出来，凶手也跟着下车，他朝着你妈妈连开了十五枪，目击者说打空了弹匣后那人还在扣动扳机，是一把手枪，后来，联邦警察带走了你妈妈的遗体。“
“然后呢？”单子良对自己母亲的遭遇感到同情，但也只是同情，他和她的亲情还没来得及深厚就阴阳两隔了，此时听到这种噩耗，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泣还是愤怒。
姑妈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时正值中秋节，单子良的父亲单正龙正在自己家里做客等着妻子下班，当联邦警察的电话打来时，他就像疯了似的冲出家门，把当时还小的慧灵吓的哭了起来。
“后来你父亲去了太平间，我带着你姐也赶去了。”说到这，姑妈抹起了眼泪。“得多大仇啊，开那么多枪，你妈妈的脸都碎了。”
姑妈啜泣了一阵，单子良忽然觉得她肥胖的身体在暗暗发抖，一时间变得渺小柔弱，姑妈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后来联邦警察竟然以车祸草草结案，一个军官大白天被人撞车后枪杀，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激起，你父亲坚持要调查清楚，但过程受到各种阻力，最后甚至受到了死亡威胁。”
“后来就来了这里？”单子良猜测道。
“是啊，后来我跟你姑父离婚，带着慧灵来到派城，没过几年你父亲也带着你来了，他那时候心灰意冷，成天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他好像听说了什么，就开始去打地下格斗了。”姑妈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我爸到底怎么死的？”单子良问出那句曾经念叨过无数遍的话。
“没人知道，你也千万别去查，你爸妈的事情太扑朔迷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欣慰的。”姑妈用安慰的口吻说着，她已经重回现实，眼泪也止住了。
楼下传来熟悉的喊叫声，隔着房门单子良听不太清在说什么，姑妈站起了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