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子病重
临仙台是唐国国师的住所，位于王宫外苑，从楼台上可以俯瞰到整个王宫，苏篱被安置在一处小偏院。
院中种了一颗木兰树，开出朵朵纯白。
虽同是寒冬时节，锦安城比别处是要暖和上许多，成天介的能看见太阳，可那太阳是冷的，因此，那木兰花开得也太早了些。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走进了屋。
屋内陈设十分简洁，墙上是一大片空白，就像原来应该有东西挂在那里一样，她四处在屋内翻了翻，在一个书架后面落了一副卷轴，像是已掉落很久，积了很多灰，掩在那里不轻易被人发现，可见这屋子已许久不曾住人。
她将卷轴捡了起来，打开来看，竟是一副美人图，美人手执一朵木兰花，浅浅笑着，婉转动人，只一双眼里似有泪，显得特别奇怪。
这时，有宫侍前来打扫，苏篱忙将卷轴藏了起来。
苏篱来得突然，宫侍忙快速打理。
第二日，天上便飘起了雪，那木兰花被压出了朵朵伤痕，苏篱走过去就要为它掸雪，空中便飘落了一朵木兰花下来，她捡起花朵，花朵在手心里竟浸出了丝丝的血，再望向那木兰树，树干上竟在汩汩流血，血落雪中，很快消失不见，花朵尽数消失，木兰树半死不活。
苏篱问那院中扫雪的宫侍，道：“你你们看见了么？”
那宫侍道：“看见什么？”
苏篱道：“花流血了。”
宫侍奇道：“哪里来的花？”
苏篱递过自己的手，掌心里不过是一抔雪，苏篱道：“你们没看见这木兰树开的花么？”
宫侍笑道：“姑娘可是睡迷糊了，这里的木兰树都快要死了，哪里能开花，何况这个时节，木兰花开得也太早了些，昨日嬷嬷还说要把这晦气的花搬走。”
另一个宫侍也道：“对，嬷嬷说今日就来搬。”
苏篱皱了皱眉，觉得甚是蹊跷，便道：“你们告诉嬷嬷，这花先不用搬，我留着自有用处。”
两个宫侍奇怪的看着她。
苏篱想去找司马麟来看看，若是得个什么机缘，她可就赚到了。
司马麟住在不远处的一间雅苑里，刚走进去，便听到走过的几个宫侍在讨论天子生了病，当差要如何小心翼翼。
司马麟正在和人说话，见到她来，忙让几个宫侍给她加衣服，她虽穿得单薄，但因是修士，便不觉得很冷。
司马麟道：“来这凡世，这穿衣自然也要合这四季。”
苏篱笑了笑，谢过司马麟，看到在一旁默不吭声的男子。
那男子愁眉不展，似在思虑。
司马麟介绍道：“这是王硕将军，我的好友。未之，这是我师妹苏篱。”
苏篱对那王硕行礼，王硕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便说要告辞了。
苏篱和司马麟目送着王硕走远。
司马麟道：“你前些日子说要同我学点医道，如今陛下病重，你要不要和我去看一看？”
苏篱是想起来，自己总是受伤，便存了这个心思，若司马麟不让自己试药或是捉弄自己，她是很乐意去学的，便道：“只要二师兄不戏弄我就成。”
皇家威严，自有一番气派，所有宫侍敛声屏气。
一个宦官将二人迎了进去，长生殿内，有人无声的哭，苏篱看到了几年不见的怀安公主，一个妇人坐在皇帝的床榻前，愁思不展。
苏篱跟着司马麟依次向众人行了礼，那国师云台真人对司马麟摇了摇头，司马麟便上前为皇帝诊脉。
皇帝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像是虚脱得随时会死去一般。
半响过后，司马麟对坐在床榻前的妇人道：“娘娘放心，陛下不过是操劳过甚，加之天寒事重，所以才致如此。”
那妇人是中宫皇后，此刻听了，道：“真的？”
站怀安公主身旁的梁妃则道：“那陛下为何,成日昏睡不醒？”
司马麟道：“此乃魂神被请至天界做客，不思凡，故诸多鬼祟便趁机缠身，陛下魂神无法得归，才致昏睡。草民有一方，可解，只是需要七日有人长伴龙体左右。”
这时，两个皇子连带着怀安公主都来向皇后请命。
司马麟道：“此人需是四阳生人，为草民护法驱除鬼祟，也护佑龙体不再被新的鬼祟袭扰，再以草民药方，就可唤醒陛下。”
皇后道：“何为四阳生人？”
司马麟道：“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人。”
梁妃讶然道：“可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司马麟笑道：“娘娘莫急，国师和王硕将军来寻草民之时，草民已去寻了这样的人，谁曾想，这人便是草民的师妹苏篱，她也是一名修士，修得防御之法，任是邪魔鬼怪皆不能接近陛下之身。”
苏篱心中奇怪，面上却是不露，说好的看病，又变成了胡说八道，这司马麟在搞什么鬼？
苏篱浅浅笑着，立马道：“草民愿为师兄护法。”
皇后瞧着她年纪轻，本有些怀疑，此刻却赞许地点点头。
司马麟又写了几个方子给皇后，道今日阳时已过，次日阳时来为陛下作法，皇后便遣散了众人，又安排了几个宫侍下去熬药。
走出长生殿，苏篱和司马麟自然是不能回临仙台，他们住进了皇后安排的寝院，以便于随时能够传唤。
苏篱不满道：“二师兄，你又诓我！”
司马麟笑道：“好小六，我正逢找不到人呢，可巧你就来了，你不是四阳生人，谁是？”
苏篱转身就要走，王宫再多侍卫又如何，她持一柄法器，还不是说走就走？
司马麟只得讨好地给她推过来许多吃食，看得苏篱眼花缭乱，果然皇家就是奢侈，光是一个芙蓉糕都能给你做出上百种样式来。
苏篱只得坐下来，道：“所以，陛下究竟得了什么病？”
皇帝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因为国事就病成那个样子。
司马麟道：“病做假时假亦真，病做真时真亦假。”
苏篱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想猜测他这话的含义。
“反正若是情势不对，我立马就走。”
“好好好。”
苏篱这才满意的吃起东西来。
傍晚的时候，便有几个宫侍来请苏篱，而司马麟自从住了进来后，先是皇后，然后是梁妃，国师、再是两个皇子都来请，大约都是询问皇帝的病况。
这次轮到了苏篱，苏篱心中忐忑，她可什么都不懂。
跟着宫侍穿过几条宫道，来到一处小殿，亭台上，怀安公主对司马麟道：“三皇伯，父皇的病真的能好么？”
司马麟道：“草民自当尽力而为。”
怀安公主看到她，便表现得很亲切，道：“没想到苏篱姑娘，竟然成了三皇伯的师妹。”
三皇伯？苏篱看了一眼司马麟。
司马麟撑开君子扇，一副翩然的样子。
怀安公主笑道：“你许是不知道，三皇伯是父皇的三哥，很早就出去修行了。”
怀安公主此番是来找她闲聊的，先是问了她的修行，又是问了舒青等人的近况。
司马麟只略坐坐便走了。
临走时，怀安公主对苏篱重重行了一礼，她道：“父皇的性命，交在苏篱姑娘手里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怀安公主，回到寝院，便见司马麟正坐在院中喝酒。
司马麟自叹道：“我本水云身，潇洒自来去。一入修士门，便应脱凡尘。父皇啊父皇，你为何总是为难儿臣？”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久远之事，他的眼神格外迷惘。
苏篱本想问他陛下的病，见此也作罢。
苏篱被留在了长生殿，且需要时不时的施展幽篁影，让众人看到一点黑雾或者幽光。
因着皇帝病重，原是除夕夜的宫廷会宴全部取消。
宫里冷冷清清的，有人不小心将皇帝生病的消息传了出去，被当场格杀。
后来，便有宫侍接二连三的失踪、被杀，人心惶惶，都道鬼祟不能靠近龙体，便来谋其他人的性命了。
六日后，黑夜沉沉，长生殿内只苏篱和皇帝两人。
长生殿内外，都格外安静。
苏篱心中不安，猫着身子在门缝处看了看，殿外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两方禁军盔甲颜色不一样，一方想要进殿，另外一方自是不许，两方剑拔弩张。
王硕道：“孔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孔由冷笑一声，道：“自然是保护皇上不被小人所害，让开！”
王硕自是不让，孔由道：“难道王将军要保护那个妖人？”
王硕道：“苏篱姑娘乃是皇后娘娘请来医治陛下的仙师，孔由，你休要胡说！”
然后，两方就打了起来。
苏篱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皇帝在昏睡，两个臣子在殿外拔剑相对，还拿她做借口，不是有人逼宫是什么？
天子出事，国朝必然动荡。
苏篱这才明白怀安公主说皇帝的命交到她手里是什么意思，感情司马麟和怀安公主不是让她来治病的，而是让她来保护皇帝的，她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门外嘶喊声震天，不一会儿就归于沉寂，一道黑影若隐若现，王硕和孔由停止了打斗，惊恐的望着眼前的那一道黑影。
然后，无数士兵被那黑影撕裂得粉碎，黑影飞进殿内，带来满殿的红光。
司马麟、云台真人都跑进了殿，紧跟在其后的，还有皇后和梁妃。
云台真人施展符咒，司马麟使出清风兰雪，君子扇在空中形成一道光弧，向那黑影打去。
司马麟对苏篱示意，苏篱忙施展出幽篁影，将皇帝和自己护住，在那无影的幽光中，皇帝竟坐了起来，他严肃威严，神色镇定。
皇帝厉声道：“乱臣贼子，杀！”
皇后欣喜的扑了过去，泣声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梁妃则看着苏篱，道：“若你助我成事，我必保你一世荣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梁妃应当是怀安公主的生母。
苏篱顿了顿，当然是没有动，便听梁妃道：“杀了他们。”
那黑影便开始向着苏篱几人的方向而来。
长生殿阴风阵阵，那黑影将临死之人的精气悉数注入到身体里，然后向着苏篱等人飞来数道黑剑。
司马麟忙飞身来阻挡，雪花飞舞，与那黑剑相对，一时不知鹿死谁手。
苏篱紧张道：“陛下，我保护您，您趁空便带着皇后逃吧。”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们没有办法对付那怪物么？”
苏篱心道：“我自然是没有。”
那云台真人可不是吃素的，进来飞给黑影一道符咒后，便躲在暗处施法催使着黑影。
云台真人出自道师，路数却有些不正，看那架势，应当是筑基后期。
别说她了，就是司马麟打起来也够呛，而且司马麟又要顾及皇帝，还要注意那云台真人使诈，本就是施展不开手脚。
苏篱凝神施法，孤生竹立在上空，皇帝和皇后便站了起来。
梁妃见状，已是自己提起了剑向着皇帝而来。
皇帝痛心的看着梁妃，道：“朕自来带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梁妃冷笑道：“不薄？王苑三载，冷宫十年，你问我为何如此？”
天恩凉薄，她早就受够了。
见梁妃出手，云台真人也上了前。
苏篱心道不好，忙将孤生竹化刃，对准了云台真人，云台真人飞来一记灵光，孤生竹便去挡，却没有挡住，苏篱被击翻在地，八宝袋里的美人图落了出来，发出一缕微光，那黑影便停止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