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救赎
邱瞳呆呆的坐在时晨的车里，他们在前往14区的路上，上午跟古曦楼高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时晨突然出现在了收管所，他从远处看到邱瞳把她叫了出来，两人坐在园区公园的长凳上一言不发，他不说邱瞳也不问，当然，邱瞳知道时晨不会没有缘由的就来找自己，过了许久，时晨才终于磕磕巴巴的张了嘴。
他慢慢的讲述了御怍这些天的情况和遭遇，还有御怍的过去，幼时被父亲险些杀害，母亲为了救他当场被父亲杀死，于是他为了杀掉那个男人艰难的活了12年，加入暗部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但是面对那个男人还是被摧残的体无完肤，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在那之后御怍变得郁郁寡欢了起来，成天话也不说，饭也不吃，用时晨的话讲就是自闭了，任凭腾峰郁和时晨怎么劝都不管用。
其实时晨看御怍那个样子也是担心，这心里的毛病啊，腾峰郁还真治不了，他都怀疑御怍会不会是脑子被打坏了，即不哭也不闹，平静的跟那个寺庙里面念经的住持差不多。虽说被人家打自闭了，但连点发泄都没有，就那样傻坐着，成天呆在海边一坐就是一天，跟那个上岸晒太阳的肥海豹一样，无奈之下时晨只能想到邱瞳了，这还得对症下药才行，至于邱瞳为什么是那个药，只有御怍自己心里清楚。
“邱瞳你不是也傻了吧”时晨看着后视镜里的邱瞳，表情呆滞双眼无光，不经担忧起来，这女孩少有的露出了不属于她的表情。
“呸！你才傻！”邱瞳怒了，可是很快又软了下来，轻声说，“他从没给我说过自己的事情。”她看起来有点失落。
“他只是不想别人担心他”时晨说，“喂喂喂喂！我找你来是帮忙的！你俩别组团一起去海边看晒太阳啊！”
邱瞳翻了他一眼，“专心开你的车！他人呢，现在在哪？”
“在他自己原本的家，他说想在那待几天，我和郁就陪着他。”
邱瞳别过头看向窗外，她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好像是自己的心情？她有点烦躁，好看的眉头紧锁着，她本来以为自己挺了解御怍的，现在看来她真的不是很了解他，她以为御怍就是一条冰冷的河流，只要足够的温暖就能融化他冰封的心，可当水面上的冰碴融化后邱瞳才发现，原来御怍是一片海，一片浑浊且深不见底的海，虽然知道他肯定有一身的秘密，但这些真相有点超出邱瞳自己的接受范围了。她突然心疼起这个让人担忧的大男孩来。
“这些年他一定过的很辛苦吧。”邱瞳小声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眼过去是看不见尽头的藏蓝色大海，夕阳洒在翻滚的海面上面波光嶙峋，一闪一闪的像盖了层钻石布。远处还有捕捞海鲜的船夫，螃蟹贝壳偶尔被冲到金色的沙滩上，于是螃蟹赶紧刨了洞将自己埋进去，白色的海鸥在岸边寻找着食物，时不时会靠到御怍的身边去，他一动不动环抱膝盖像个石雕，只是望着远处的风景，可能这些生物觉得他并不是什么活物才能放心大胆的接近他。
御怍又在这里坐了一天，好像身体的机能坏掉了，他像个耗尽电量的玩具在这里等着自己生锈掉。
不是不难受，只是难受过头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实际上御怍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大脑一片空白，连该想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说这次御阗罪给他心里上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花费了数年的时间在那个男人的眼里依然还是个孩子，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孩子，别说什么杀了他，连碰到他都难，这让御怍自己也产生了迷茫，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能力，也许永远都报不了仇，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自己就是个笑话。
御怍曾一度想舍弃这个名字，这个跟那个男人同姓的名字，可这是母亲替他取得名字，御怍舍不得，这是母亲唯一在他身上活着的证明，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温柔美艳的母亲，鼻尖有点微微发酸，御怍有点想哭，他还记得自己将死之时母亲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替他挡住了那致命的子弹，所以御怍现在才有机会坐在这里吹着海风。
俞疏景死之前告诉9岁的御怍，也许以后一个人会很困难，但是不要放弃，不要恨你父亲，他是迫不得已，或许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敌人，但是不要害怕，你是被选中的孩子，这是你的宿命，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我相信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妈妈赌你赢得这个世界。
回想着那句话的含义，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他到死都不会忘记母亲那张被泪水糊住的脸庞，至始至终说过相信他的一直都只有俞疏景一个人啊。
“今天的太阳真刺眼，刺的我眼睛疼，眼泪都流出来了。”有人温柔的说。
听到这个声音御怍先是一愣，然后抬头望去，邱瞳递给他一张纸巾。
“擦擦喽，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你哭了呢。”
御怍接过纸巾，呆呆的看了一阵，然后才拭去了他都不曾注意到的泪痕。
“连句谢谢都没有嘛！”邱瞳看着他，然后坐到御怍身边，她穿着那天在加油站的行头，只不过换成了白t恤。
看着沉默的御怍邱瞳反而有点难受，看得出来，御怍这次是真的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看着他凉薄的身影，还有憔悴的面容，邱瞳越发的揪心。
“我真的觉得我挺没用的，如果是个普通人我可能已经是个残废了。”良久，御怍开了口。
“我的事，时晨肯定都跟你说了吧。”他看着邱瞳，“抱歉，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被别人可怜，我”
“你是猪么。”邱瞳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一开始就给自己定义很可怜这个标签？因为你家里的事情所以你觉得自己可怜吗？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很可怜别人又有什么理由不觉得你可怜？你想问题的前提就错了好嘛。”
“即便是我现在知道了也没有觉得你可怜过，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她低下头拨弄着沙子小声说，“很辛苦。”邱瞳从来不会去可怜什么人，听起来像施舍一样，更是会触及到别人的自尊，她只是看不得别人难受，尤其是闷着难受。
“谢谢。”御怍说，“我就是有点累了，从心里，好想找个木板坐着就这样漂出去，漂到哪里就在哪里下来开始新的生活，远离一切纷扰，不用去想报仇什么的。”他声音平静面无表情的说着，但是双眼微垂眼神黯淡无光，看起来十分迷茫。
“可我就想啊，如果我不替我妈妈讨回公道的话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可能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我生下来，让她痛苦，让我折磨。”御怍慢慢的弯下腰去靠在膝盖上，“我真的好累啊，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在那个男人面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有时候真的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可我不做的话就失去意义了啊，我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复仇的执念，如果连复仇都做不到了才真的说明我没有活着的价值了吧。”
邱瞳静静的听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御怍的问题，更能感觉到他这次是真的处在崩溃的边缘了稍有不慎说错一点话都能导致他那根绷着的弦突然断裂。
当你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做一件事情却始终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说，这种满怀的希望破碎时，就是掉入深渊的开始。
“那种感觉很可怕么？”邱瞳问。
“就像掉入泥沼，挣扎的越狠陷得越深。”御怍望着海面，“真的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他甚至都懒得杀我，只是等我下次在遇到他以后可以尽情的羞辱我吧更或者是，我连让他杀死的价值都没有。”没错，就像有谁不会真的去跟一只蚂蚁过去不去。
邱瞳眼神复杂的看着旁边这个大男孩，她觉得御怍已经自暴自弃了，固执的认为失败一次就绝无翻身的可能，她头一次发现御怍居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自尊心，那是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而御阗罪这次直接击垮了他的最后一关。
她想了想告诉御怍，“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讲述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主为了打倒曾经当众羞辱过自己的人而踏上不断变强的路途，但是这个变强的时间很漫长，他用十几年的时间才终于变成那个世界上第一厉害的男人，在他满怀傲气准备去找那个人算账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曾经败在自己手上的人，于是这个男主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因为他这一生都是因为那个羞辱过他的男人改变的，可是突然没有了目标的他一下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个悲剧，空有一身力量又有什么用，这不是他想要的，于是最后的结局就是他一个人孤老至死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是一个很烂的致郁电影。”
邱瞳其实想告诉他，执着于仇恨之中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其实我也有想过，当我真的杀死他以后我又该干什么？”御怍用手掌铲起一把细沙看着它慢慢从指缝流走，“对我来说未来遥不可及，我只是过一天活一天，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可每当我想到母亲的面容，愤怒就会充满我整个脑袋，我必须要，亲手杀了他，可我连他的身体都碰不到这样的未来，我真的不敢在想了，我怕压抑不住那团黑暗，它会瞬间吞噬掉我从而取代我那我将在没有容身之地。”
邱瞳思考了一阵，在沙子上画起了圈圈，“只是暂时看不到未来而已，可你从未停止过前进不是吗？”
御怍愣住了。
“从孩童到现在，从没有力量到拥有力量，可能步伐比较缓慢，但你一直在朝目标前进啊。”邱瞳坚定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迷茫的双眼。
“不用多说什么不用多想什么，反正我相信你喽，只要是你想做的就一定会做到的，对吧？”邱瞳龇牙咧嘴的笑着，海风吹起了她柔顺的长发，她笑得像个捡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柔和甜美的笑意温暖着御怍失重的心。
她忽然伸出双臂紧紧的环住御怍，“可能一个人会很难，可你又不是一个人啊兄台！”邱瞳大声的说，那声音冲击着御怍的灵魂直接传到心里。
御怍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反手抱住她，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娇躯，还有邱瞳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他什么都没有再想，只是觉得忽然间豁然开朗，之前还围绕在他耳边那些嘈杂的、怨恨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海浪冲上沙滩的声音，温柔又寂静。
你来救我啦。
邱瞳仿佛用一股蛮劲，蛮横生猛的将他从那滩泥沼地里拽出来，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跑在阳光下。
夕阳下他们相拥着，影子被拉的老长，天边是橘色的夕阳画布，宛如一幅暖色的水彩画，温暖又惬意。
远处两个男生站在公路上看着海边沙滩上相拥的一对男女。
“就这？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情侣吧？”黑发男生说。
“这就是所谓的药到病除吧。”深色头发的面瘫男说。
“管他呢，反正结果好就行了呗。”黑发男生背过身双臂架在护栏上，“不过那东西到底是御怍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跑出来的呢？”
“看当时的情况是无意识的吧。”
“啧，如果情况不可控的话”黑发男生侧头看向御怍，眼神里充满了犹豫，“他说让我们，杀了他”
“就睡这间吧，是我的屋，其他地方还没打扫出来，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去。”御怍整理自己这张布满灰尘的大床，换了床单被套还有枕套，看起来干净了许多。
“你居然想让我上你的床？”邱瞳一脸鄙夷。
“你想什么呢？”御怍苦笑，“我睡别的地方，不是说了嘛，其它地方没有打扫出来比这里灰尘多很多，我们几个男生凑合一下就行了，但你得住的干净舒服才行。”
“噢。”邱瞳抱起一个枕头歪着头，“我还不困，不想睡。”
“那等你睡着了我在走。”御怍笑着坐下来靠在床边。
“这是你妈妈吗？”看见桌子上摆放的照片邱瞳问。
“嗯。”
“跟你妈妈长得好像，难怪”邱瞳上下打量他。
“难怪什么？”
“难怪这么漂亮，不，秀气？不对不对，好吧好吧，就是夸你长的帅啦！”邱瞳脸色微微泛红，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
“是嘛，你眼光挺不错。”御怍轻笑。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邱瞳靠在床头，“你看起来好像一直都在忙着什么，有什么计划？方便透露一下嘛帅哥？”她用脚尖踢御怍的后背，不怀好意的笑着。
“干嘛？你可是收管所的人，要是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怎么办？”御怍打趣道。
“淦！我邱瞳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嘛！”邱瞳怒了，她准备去揪御怍的脸，但是刚凑过去就傻眼了，因为御怍正好抬头看她，他们四目相对中间不过一个水杯的距离，近的呼吸可以打在对方的脸颊上，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得见不知道是谁响亮的心跳声，他们就这样保持不动，御怍看着邱瞳暗色的眸子还有微微张开的红唇，有点不自觉的想吻上去，他仰起头，缓慢的靠近邱瞳的脸，眼神扑朔迷离，邱瞳感受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气息，竟没有躲开，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邱瞳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跟跟装了弹簧一样蹦的极快二姐不受控制，好像随时能从嗓子眼蹦出去，她真想骂自己没出息，再怎么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什么帅的没见过！可偏偏在这个银发的男人面前犯愣，像平常一样把那些进到自己领域范围的人一脚踹出去啊！可她怎么就傻愣在那呢？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喂！御怍！”走廊里传来了时晨的喊声，“你家浴室的水管爆炸啦！快点滚过来！”
听到声音的两人一激灵回过神，赶忙拉开了距离。
“噢噢噢噢！”御怍回应然后迅速出去。
邱瞳用力倒在床上心想，“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邱瞳你刚才想干嘛！他他他，他这是想要亲你吗？”她侧身过去抱住被子伸出一只长腿压在上面，脸颊越发的烫手。
她怪叫一声翻过身把脸蒙在被子里，双腿还愤愤的上下踢打着床榻。“御怍，你该不会是”
御怍拿好了修理工具跑去浴室。
“耽误你好事了？”时晨突然说。
“怎，怎么可能！”御怍有点慌张，但他的手还在拧水管上的螺丝。
“那你脸红什么？”
“没有！”御怍猛的回头辩解。
“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嘛！”时晨突然狂笑起来。
“噗噗嗤！”腾峰郁把脸转过去，很显然他也没憋住笑了出来，笑得很含蓄。
“喂！”
“好了好了，就是头一次见你这种表情嘛噗！哈哈哈哈哈！”时晨捂着肚子，“抱歉抱歉，我就是忍不住嘛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脸有多搞笑！啊哈哈哈！”
“滚蛋！”御怍转头看向旁边的玻璃门，“我尼玛这货是谁啊！”他从背光的玻璃里看见自己满脸通红，头发杂乱无章，眼神虚无缥缈，更关键的是，他那张写满失望的脸。
“这水管是坏了，估计是太长时间不用了，你们就忍忍吧，明天回12区在洗澡。”他岔开话题，“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御怍赶忙起身，逃似的离开他们的目光。
他走在走廊上，回想着刚才的举动，大脑里一片空白，他甚至想骂自己禽兽，居然对邱瞳有了非分之想！呸呸呸，不是禽兽，是对美丽迷人的女生没有抵抗力，我去！这也太渣了吧！也不对。
“唉，”御怍叹气，“好吧我承认，我只对邱瞳没有抵抗力”随后他又皱起眉头来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过邱瞳所在的房间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最后只是轻轻敲了两下门说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