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新年如期而至，柏洛在剧组里的戏份基本杀青，只是后期可能会有一些要补拍的素材，所以她跟导演请了三天假回去，导演让她放心回去，多休息几天再来也行。
这次回来家里变得冷清许多，嫂子跟侄子去了外婆家过年，妈妈在医院里，家里只有她跟哥哥两个人。
她哥也知道母亲其实就是去医院住院做个全身体检，她身体一直有慢性病，冬天容易不舒服，倒也没有很严重，她只是想让柏洛回来，跟她好好谈谈人生大事。
坐在医院的看护椅上，柏洛看着病床旁的木柜子，上面放着一篮水果，不知是哪个远房亲戚送来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分手了？这是多好的机会，一步登天，你傻不傻？”她妈半坐在病床上，吃着她削好切成块的苹果，柏洛很久没有看到她，觉得她变得更瘦了，也更苍老了些。
“你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再找个安城人结婚？你说你看得上这里的人吗？”她还是在为她的事情担忧，虽然说出的话听着不舒服，但柏洛知道她终归是不放心她的婚姻之事。
“干嘛一定要结婚，你结婚了你过得幸福吗？我能养得起自己，也能定期给你钱，这不就行了吗？”柏洛不想听她继续唠叨下去，一句话想终结全部的问题。
要是以前，她妈指不定会有更多的指责的话等着她，但是今天她蓦地顿了一下，良久没有说一句，把牙签放回盘子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我对不起你们。”
或许她的唠叨更容易让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会儿沉默起来柏洛倒是无所适从，她拿了水果盘出去洗，顺便透口气。家人总让她觉得心口好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稀薄。
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常年住院的病人和家属留在医院，大多早早吃完晚饭休息了，新年的气氛只停留在偶然几扇门上贴着的春联，和电梯口放着的年宵花上。
从水房回病房的长廊上，柏洛见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人。
“你怎么，怎么来了？”她今天穿着件灰紫色的运动服，是她高中时候的衣服，那么多年她倒是没有长身体。柏洛不想穿得光鲜漂亮的来病房，家里她的衣服早就少的可怜，随便拿了件大小还算合适的就穿上了。
但就这样灰扑扑的出现在他面前，她还是有点尴尬，好像是把她的老底清晰地铺展在他面前，展现出她与他之间无法逾越的等级差距。
“我来看看你妈妈，听说她身体不好住院了。”林琛接到柏洛妈妈电话的时候，愣了愣，没想过对方会主动联系自己。
“没什么大事，是她跟你说的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知道了你的电话，我下次让她别再打了。”柏洛觉得更尴尬了，她猜她妈妈肯定去跟林琛提要求，补偿些什么之类的，有些事情自己做还好，要是把家人都牵扯进来，她真的觉得好丢脸。
“没事，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带我出去走走吧。”林琛今天一早就到了安城，在酒店放好行李后，带了点水果来看柏洛妈妈。之后又去四周逛了逛，看时间差不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柏洛。
“那你等我放一下盘子。”柏洛跑进病房，把盘子放在柜子上，看妈妈已经睡着了，忍住没有抱怨她的“多管闲事”。
新年的小镇还算热闹，许多在外打工的人赶回来过年，街上放鞭炮的大人小孩笑闹着，本地人的店铺三三两两开着，老板边看电视边打牌，看有人进来了才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牌。
柏洛拿了两瓶水，想了想又买了只打火机和一包仙女棒，付完钱她把东西揣进兜里，朝着远处的林琛走去，把水递给他。
“你要去哪里走走？这里没什么好玩的，白天还能去景区逛逛，晚上也就跳广场舞的地方热闹点了。”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冻的她牙疼，顿时有点后悔不该拿冰的。
林琛看了她一眼，把水瓶拿了过去，“要不去你以前的学校走走。”
柏洛小学初中都是在村里读的，到了高中才在镇上读，那时候她家还在村里，在镇上念书都是住校，两三个星期才回去一次。
镇上的高中在村里一片小山坡的前面，是开垦出来的土地，四周只有零星几家商铺。“你还没吃饭吧，这附近也没什么饭店，要不买点面包垫垫。”
她自说自话地走到学校门口的老式面包店，这家店以前的老板年纪大了，把店铺传给了自己的女儿，柏洛以前偶尔考试成绩不错，会拿三块钱来买个小蛋糕犒劳自己。
说是小蛋糕，其实就是一个纸杯，下面垫着海绵蛋糕，上面铺着打发的奶油，再裱上一朵红色的色素花，挤上两片绿色的叶子衬托。是江城找不到的复古款式，也是柏洛学生时期难得吃上的美味。
她选了点看起来刚出炉的虎皮肉松蛋糕卷，又要了个纸杯蛋糕，陈旧的老式玻璃柜子里，孤零零的还留着两个纸杯蛋糕。
“六块钱一个，小妹妹你两个都带走，我算你十块。”老板等着卖完这批就回去看春晚。
柏洛倒不是舍不得这个钱，但她养成了不想浪费的习惯，这一个纸杯蛋糕她能吃下去，两个她吃不下去，而且林琛肯定不会吃这种色素添加的东西，所以她才会选看起来比较干净的虎皮蛋糕。
她还在想要怎么拒绝老板的好意，“那给我们装一起。”林琛付了钱，拿了袋子往校门口走去。
冬天的天空暗得比较早，灰蒙蒙的云层中透出一丝晚霞，高中的校门倒是随意开放，保安只当他们是来操场锻炼的本地人，跟柏洛说了几句方言就放两人进去了。
“没什么好看的，就一个操场，两座教学楼。”柏洛想起自己最后的读书时光，怀念的同时更泛起点惋惜的情绪。
“你那时候在哪个教室？”林琛往一幢看起来更高的教学楼走上去。微弱的夕阳在斑驳的墙上分割出明暗交界线，半开放式的楼梯可以看到天空中飞过的黑色鸟群。
“3班，每个年级都不一样的。”她带着他往上走，去到高三3班的门口，教室门锁着，从玻璃窗望进去，可以看到教室后面的粉笔黑板报，漆成绿色的木桌椅整整齐齐摆放着，现在看起来有点狭小。
靠近窗户的一张桌面上，刻着“努力考上xx大学”的字样，另一张桌面上写着某个偶像的名字。“你有没有写过周杰伦的名字。”林琛忽然冒出一句。
柏洛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没有，我不干这种事。”她只会在日记里，一遍遍模仿偶像的签名。
“看来你还不够火，都没人写你的名字。”林琛跟上她下楼的脚步。
他以为她是大明星吗？拍的戏都还没上映，就算上映了也不一定会火，柏洛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视力可真好。”
“我把靠外面的三排都看了，没有。”林琛一本正经地说，似乎想证明他的确视力很好，裸眼视力50。
“我们去操场走走就回去吧，天快暗了。”柏洛没打算理他刚才的话题。
操场跑道是砂石地，中间是草地，放着个没了网子的足球框。柏洛走在前面，吃着纸杯蛋糕，奶油吃起来有特殊的甜味，是记忆中的味道。
林琛提着袋子，跟在后面，想了很久才开口“柏洛，要不要回去住。”
柏洛妈妈在电话里问他打算以后怎么样的时候，他想了会开口，“我会娶她，如果，你们同意的话。”
“不要。”柏洛不打算装傻略过这个话题，她现在已经想清楚，就算回去，她也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真正的平视。
“洛洛。”他从身后抱住她，夕阳把两人的影子重叠，拉长。
柏洛曾经很贪恋这种依赖感，是可以帮她解决一切问题的依靠，但现在她的问题是，她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天，坐在他的对面，平起平坐地谈论这些事。无论在一起，还是分开，都可以让她没有一丝委曲求全的感受。
她很贪心吧，她想。
她挣脱开怀抱的那一刻，天空终于彻底暗下去，星光还未升起，林琛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往校外走去。
走到林琛住的酒店楼下，他把已经捂热的矿泉水塞到她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柏洛一个人慢慢走回家，在楼下忽然想起口袋里的仙女棒，拿出来点燃，一只接着一只，像是不愿回家的男人在楼下抽烟，放完整整一包，拍拍屁股，走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