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诡计
从此以后,每天都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梨芳到阁子里转一圈,最后停留在轻语和柔儿身边,吩咐不需要两位姑娘守夜。
然后飘飘然离去。
除了这些,梨芳每天还佩戴着不同的首饰,今天一颗玉坠子,明天一支银簪子,后天一环翠手镯,然后一串象牙珠子。
戴了这些东西,或许只为了炫耀吧。
尤其是炫耀给轻语和柔儿看,还有假惺惺的说着大方的话,“如果你们喜欢,就送给你们,反正我那里还有好多呢。”
每天花里胡哨个没完没了,像唱大戏一样。
她们对付梨芳的办法也每天如一,说一个谢谢,说一个不要。
说谢谢,是因为父母赐予的教养。
说不要,是根本不受梨芳的好意。
道不同不相与谋。
仅靠身外之物来加持自己的梨芳,怎么比得上秀外慧中的姑娘?
直到今天,在梨芳的炫耀之下,终于露出了蛛丝马迹。
如往常一样,梨芳进了阁子,转了一大圈,甩了几句副掌事的威风话,然后飘飘逛到轻语和柔儿身后。
今天梨芳没有佩戴首饰,却在脖子上缠绕了一条华绣丝巾。
丝巾的质地和绣工都是上乘,绣着富贵牡丹,分外艳丽。
轻语刚刚煮好一壶顺顺茶,小心翼翼的将冬五果和茶汤注入到小壶里。
或许一滴汤水挂在壶沿,梨芳摘下丝巾,轻轻沾了,微微冷哼,“做事要小心周到,这壶茶是给娘娘喝的,又不是给罪臣之女喝的。”
果然……
相安无事了十天八天,麻烦又回来了?
柔儿斜着梨芳,目色冷冷。
轻语默默无言,将壶盖封好,连同杯子,一并摆进托盘里。
“怎么,师父说不得徒弟了吗?”梨芳故作疑惑的问向轻语,“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是罪臣之女吗?”
轻语将托盘交到柔儿手里,轻轻叮嘱,“柔儿,茶做好了,送出去吧。”
柔儿接了托盘,却没有移步,用身体挡着轻语。
轻语的声音柔和,轻轻答复梨芳,“副掌事大人教训的对,是婢女疏忽了。”
“轻语,算你明事理,皇宫里最不可以错乱尊卑次序。”梨芳高傲的扬着下巴,甩了一句,“今天不用你们守夜。”
梨芳走了,柔儿才出门送茶去了。
等到柔儿回来以后,立即伏在轻语耳边,说着私密的悄悄话,“你发现今天梨芳哪里不对了吗?”
轻语苦笑着摇摇头,“我倒觉得今天的梨芳很正常,前几日的梨芳处处别扭。”
想想也是,梨芳就该是今天这种德行,语气里有莫名的高傲,每句话都在踩人。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柔儿嫌弃的撇撇嘴,“梨芳摘了丝巾以后,你注意她的脖子了吗?”
“脖子?”轻语懵懂的想一想,反问柔儿,“难道又抹了很厚的胭脂粉?”
“不是,不是,不是。”柔儿一连说了三个不是,似乎在埋怨轻语很笨,“她的脖子上,有一枚红色印记。”
“红色印记?”轻语依然不明所以然,只能默默重复着柔儿的话。
“轻语,你……你真的不懂吗?”柔儿狠狠掐了轻语的手背,咬着嘴唇说清楚,“那是男人留下的印记!”
“你是说……”轻语蓦然睁大眼睛,“梨芳被人打了?”
“你,你真是……没读过《西厢记》吗?”柔儿深深叹一口气,自己也红了脸,伏在轻语耳边悄悄说:“那枚红色印记,是男人用嘴嘬出来的。”
竟然……竟然……是这么羞人的事。
轻语的脸顿时犹如火烧云,紧紧低着眉目小声念着,“《西厢记》里可没写这种事。”
“难怪一天换一件首饰呢。”柔儿不屑的轻轻呸一声,“一定是夜夜和相好的私会去了。”
“别说了。”轻语摸摸烧红的脸,轻轻劝着柔儿,“她爱会谁就会谁,不关我们的事。”
“今夜,她一定也去私会。”柔儿分析的有理有据,“不然,为什么不留我们守夜?”
差不多吧,肯定是这种道理。
轻语无奈的一笑,看着柔儿的眼睛,“你别多事,你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过你,不过前提是梨芳不惹我们。”柔儿冷冷哼着,不服气的顶回去,“可是,她今天又在欺负你。”
“梨芳……也没说错,不算欺负吧。”轻语的笑容渐渐苦涩,深深叹息,“我本就是罪臣之女。”
柔儿也默默无言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憋着闷气熬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可以净了手休息一会儿了。
柔儿在洗洗涮涮,收拾着案台,比往日更加用力气。
轻语能读懂柔儿的背影,如果不整治一下梨芳,恐怕这辈子也出不了这口气。
可是,谈何容易?
梨芳是顾掌事的徒弟,也是新任副掌事,就算当众犯了错,也轮不到宫女来说。
更何况,几乎不来阁子里做事的梨芳,根本就没有机会犯错。
轻语细细想了想梨芳这几日的古怪行径,似乎摸到一些苗头。
先是天天炫耀,说着要送礼物,今天冷言冷语,又如以往……
如此前后不一,矛盾浅见……这更像是梨芳织好的一张网!
“柔儿,梨芳是故意摘下丝巾,故意让你看到那枚印记的。”轻语立即走过去,拦停了柔儿手里的活儿,“这是梨芳的诡计!”
这一次,换成柔儿的目色懵懂,“轻语,你在说什么呀?”
“那一刻的壶沿上没有汤水,为什么要去抹一下?”轻语立即说着梨芳的破绽,“就算落了汤水,也不必用那么贵的丝巾去沾,对吗?”
这倒没错,案台上从来就不缺麻布,就算没有麻布,宫女随身也会带着手绢儿。
梨芳的丝巾并不是便宜货,为什么要用来沾汤水呢?
“柔儿,你好好想想,梨芳前些日子说要送这送那,就是想暗示我们,她的这些首饰胭脂都是有人送的。”轻语继续说着自己的分析,“今天突然变了画风,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中计,所以才换一种办法。”
“轻语,你不能把话说简单一些吗?”柔儿微微蹙眉,轻轻失笑,“你说了这一大堆,到底想说什么?”
“梨芳设了一个局,想钓我们上钩。”轻语有些后怕的长出一口气,“她就是想引诱我们晚上盯着她!”
柔儿仔细想了想轻语的言词,疑惑的似乎自言自语,“梨芳有这么高明吗?”
轻语见到柔儿怀疑,立即摇着柔儿的手,“无论梨芳高明还是蠢笨,我们都不要理会她。”
柔儿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反问轻语,“若是按你说的,梨芳故意让我们盯着她,然后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对梨芳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问题轻语回答不了,但是轻语坚信自己看破了这个局,只顾再次劝着柔儿,“无论如何,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能更改。”
“知道了,知道了。”柔儿答应的有些无奈,也皱着眉头笑话轻语,“我就觉得你高看梨芳了,她随便说几句失心疯的话,就把你弄得紧张兮兮的。”
只要柔儿答应不理会梨芳,一切就安心了。
轻语低眉笑一笑,不再反驳柔儿,只是随着一起默默做事。
下午的时候很寻常,直到夜色初现,回转寝房的时候,却见到了不寻常的画面。
回寝房的半路上,有一片小小园林,柔儿瞥见梨芳躲在一棵树后面,对着小铜镜子,细心的描着眉毛。
柔儿轻轻晃晃轻语的手,用目色指向梨芳,轻语也看到了,微微一声叹息,更加快了回寝房的脚步。
离开这片林子以后,柔儿不屑的评价着,“描个眉毛也这么偷偷摸摸,恐怕心早就飞出墙外会男人了,真不害臊!”
“不关我们的事……”轻语蹙着眉目,轻轻疑惑,“也许梨芳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我不这么想,她就是丑人多作怪。”柔儿哼过以后,扑哧一笑,“不理她,咱们快点换衣吃饭,我今天特别乏,想早一点睡觉。”
换了衣装,用了晚膳,早早的回到寝房。
柔儿脱了外衫和鞋袜,第一个钻进被窝里,很快就入睡了。
轻语听着柔儿的气息深邃,自己也顿生倦意,于是躺在榻上,在脑子里过了几味甜品方子以后,也渐渐睡去。
深入梦乡的轻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柔儿还是在半夜偷偷起了,轻轻穿好了衣装鞋袜,悄悄溜出了寝房。
冬风微微,夜如墨色。
柔儿料定梨芳不敢在御膳房里私会男人,于是径直去向御膳房外。
御膳房门外的梨树下,没有见到半点身影,看来梨芳的私会地方并不是这里。
柔儿又悄悄去了不远处的一方小小园林。
这方小小园林里有一座假山怪石,紧挨着高高的皇城墙根儿,是秘密幽会的绝佳所在。
柔儿潜进了园林里,每一步都小心的不弄出半点声响,慢慢伏到了假山旁。
果然,在假山背阴的地方,隐隐听到细小的声音。
柔儿状着胆子,屏息凝气,身体紧紧贴着假山,慢慢的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