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龙城警事十二
茉莉在龙西街算得上是一家老字号的酒吧，装修简单，价格适中，有驻唱歌手，有一批固定的回头客。
最有特色的是老板，一个叫强子的70后老男孩，偶尔会上台子秀一把歌喉和吉他。
姚廷旭走进999包厢的时候是八点二十，包厢里很安静。林美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支烟，对着茶几上的一杯酒发愣。
听见包厢门被推开，她才缓缓抬起头。
姚廷旭走过去，坐在离林美枝有两个人距离的位置。林美枝给他倒了一杯酒，两人欠身一碰算是打了招呼。
林美枝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接通之后也只是简单地嗯了几声，然后只说了一句那你抓紧点就挂了。
姚廷旭静静地等着，林美枝转过脸，“稍等一会吧。”她说。
姚廷旭看了她一眼，“那就等等吧。”
沉默了三分钟，林美枝拿起酒杯独自喝了一杯，“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帮你吗？”她举着空杯偏过头看着姚廷旭。
姚廷旭想了想，决定学学孟宇的聊天方式，“是因为我长得帅吗？”
林美枝闻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
“说正经的吧，你身上带着一股正气，这是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直觉告诉我的。”林美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尽管你把自己刻意装扮成混社会的样子，”她端起杯子，“但你眼神里没有那股子邪性。”她独自喝干了杯中酒。
“所以我猜你是警察。”她放下酒杯看着姚廷旭。
姚廷旭有种被别人剥光了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很失败，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还没有开始过招就已经败了。
他没吭声，而是把打火机夹在右手拇指和中指间用食指上下翻弄着。
“艳子在我们那边以前帮人做过，不过不是你想要的，是四号。”四号是圈内对白粉，也就是海洛因的叫法。
“她新婚不久老公吸粉死掉了。”林美枝拿起空酒杯在手中把玩，脸上很平静，“她听了我的劝再没弄，我告诉她不能再害人害己。”
“这次是我找的她，起初她不同意做，后来我答应她帮完你就回东宁，我厌倦了这种生活。”
“你老公呢？”姚廷旭突然想起下午在龙飞大酒店见到的林美枝的结婚证，上面那个叫许怀智的名字。
“东宁监狱，贩毒，死缓。”林美枝一点都不避讳姚廷旭问的问题，脸上依旧很平静。这让姚廷旭倒有点意外。
“你帮我是为了报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继续低下头看着在手中转圈的火机。
“确切地说，救人和自救。”林美枝说到这里电话突然响了。
“那怎么办？你让我跟毅哥怎么解释？我们东宁人做生意就是这样毫无诚信的吗？”
林美枝一连串的发问已经让姚廷旭听懂了，卖家今晚不会出现。
挂了电话林美枝有些生气地坐在沙发上，胸脯一起一伏的，她又伸手去拿酒瓶被姚廷旭一下把手腕抓住了。
姚廷旭也没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等林美枝那只被抓住的手稍微一放松，姚廷旭也马上松开了手。
“对不起，猛子他说今天遇到一些状况，来不了了。”姚廷旭推断出她说的猛子应该就是今天要见的人。
但凭经验他觉得拥有这么个名字的人不是马仔就是枪，充其量是骡子，肯定不是真正的老板。
“有没有说哪天见面？”姚廷旭问道。
“我没问，他也没说，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帮你做成。”林美枝咬了咬嘴唇。
此刻姚廷旭忽然有一种跟林美枝同船共渡的感觉，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出于救人和自救的想法而帮自己有了更透的理解。
林美枝的电话又响了，她拿起来微微一皱眉，按下接听键后没吭气。
电话里“喂”了一声，林美枝没好气地回应了一个字，“说”。
接下来的对话姚廷旭没听清也觉得没必要去听，所以他扔下打火机站起身准备去趟卫生间活动一下久坐的身体。
这时林美枝突然提高了声调，“那你跟毅哥讲话。”然后站起身把电话递到姚廷旭面前。
姚廷旭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电话，又抬头看了看林美枝，后者对着他朝手里的电话努努嘴。
姚廷旭接过电话放在耳边没有出声，电话里缓缓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喂～”
仿佛从深不见底的水下冒上来的一个浑浊的气泡，这个男声充满了空洞和诡异的气息，让姚廷旭身上一阵紧缩。
“你是猛子！”姚廷旭单刀直入试图把这个气泡击碎，他听到耳廓周围传来几声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声“呵呵呵～”
“不好意思今天去不了了。”电话里的男声语速缓慢，声调带着含混，“我给林姐说，我们很快会见面，希望我看到的你是我希望看到的那种人。”
姚廷旭听着这句绕口的话，揣摩着对方的意图。
他知道这是跟对手的第一次交锋，不能输，更不能退，甚至不能让对方有一点点身处上风的得意。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声音，也不习惯你说话的方式，”姚廷旭转守为攻，“我断定我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那种人，”他看了看表情惊愕的林美枝，“我替枝子谢谢你，再见。”
林美枝还没从错愕的表情当中缓过神来，直到姚廷旭把合上的电话放回茶几，她这才一把抓住姚廷旭的胳膊，“你疯了吗？”
姚廷旭没有跟她解释，而是用另一只手把抓在他胳膊上的手轻轻拿下，然后走到包厢门口把门打开。
射灯照耀下的小小的舞台上有人唱着《花房姑娘》，那是老板强子。
台下几个年龄相仿的客人也可能是强子的朋友拍着巴掌打着口哨，以这种放肆的方式向走向没落的中国摇滚致敬。
姚廷旭就站在包厢门口，认真地听着这首歌，用右脚跟跺着节拍，脖子带动头随着节奏前后晃动。
林美枝没动地方就那么看着姚廷旭，她有点捉摸不透眼前这个帅气而固执的警察了。
他不想完成任务了吗？
外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姚廷旭转过身关上门冲着林美枝笑了笑，“我想他一定还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