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先前围观瞅八卦的心思完全没了，余莺脚步沉重的往回走，转头不经意间瞧见左边树荫下阴影处，那遥望着张书记夫妻离去背影的杜韵芝，此时她的眼神怔怔的，说不出的古怪。
似无悲无喜，又似背负所有沉重如山。
正待余莺细品时，杜韵芝似察觉余莺的注视，淡淡瞟了一眼余莺，利索转身离去，脚步稳健中透着丝急切，似有洪水猛兽追赶想逃离这里一般。
距离事件过去三天了，村里一切如常。
出于那天马大姐不正常的表现，余莺担心其出事，夜晚还分心分神监视下张家的动静。
不过，鉴于注重隐私考虑，她精神力只在大家未休息时，在张家院墙外围来回扫扫，没特殊情况，她便收回，她没啥偷窥的怪癖爱好，也不喜欢精神力外放，除非必要不然更不喜欢窥探别人的生活。
事发那天，张家一家人回家，关上门，吵吵闹闹一堆破烦事，很久没吵出个结果随后不欢而散。事件中心的马大姐被张家所有人谩骂指责一通，责令其不得吃饭，回屋反省，从头至尾马大姐都似认命般呆滞的垂头听着，不言不语，也不曾反驳半分。
余莺不喜听别人的家务事，只影影约约听了个大概，见马大姐虽斗志全无，丧气了些，但好歹没挨打，便放心了些。
后两天张家一片平静，马大姐吃饭、做家务、上工宛若平常，余莺便不再做多余事，放弃对张家的监视。
可惜，世事无常。
在余莺撤销对张家监视的第二天，马大姐似想不开或过不去心中的坎也似放下执念了无生趣。待夜深人静之时，将自己吊死在张家院中的大槐树上，等张家人清晨发现时，为时已晚，身体早已僵硬，看样子已死去多时。
待余莺听闻消息时，征然半晌，默然以对。
不死心，又似出于某种考虑，细细观察了死者的颈部勒痕，反复确认后确定其是自杀，并非谋杀。可就这结果，让余莺前所未有的沉重，心中似淤积了块石头。
那一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饥荒刚过，洪灾未消，村里却又发生死人这种事，消息飞速传开，又因涉及桃色事件和公职干部，传播面扩大至隔壁县，县公安局不得不派了人下来彻查。
大概，事件影响恶虐，村里三天两头来领导下来做工作，村里不定时开会，做思想工作宣传，杜场长脸色那是一天比一天黑，暗地里瞅张书记的眼神也是满满的不满和危险。
人来人往，除了案件结案定性为自杀，其他啥用都没有，也不知他们来来回回折腾个没完是为啥。天天集体开会听各类思想宣传，余莺快头大了。
真是烦死了，不能清静会！
在余莺快听精神麻木时，一件轰动□□件顷刻间席卷农场上下。
盘踞农场多年，胜似地下土皇帝般的张书记倒台了，由马大姐自尽引发，有心人匿名举报，上面人强势插手。
调查组来得迅速却密而不发，借助上面下发农场的思想宣传工作，明察暗访，两头并进。
很快，张书记这些年犯下的事被查得一清二楚。
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依附张书记的那些坏事做尽的狗腿子，也被大盖帽一副银手镯全部带走。最令余莺惊喜的是，上次撤离点调戏妇女的几个泼皮二流子也在其中，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啊！
上次事发，杜爱国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来回和稀泥，余莺当初迫于初来乍到，身单力薄，只能暂且压下心中不平，想待以后寻得机会下暗手的，可惜没来得及。
他们自己把自己作进了监狱，吃国家饭。
那天公安将村里这些蛀虫带走时，村里人虽面上未咒骂指责，可私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着不在少数，更甚者大舒口气，就似压在身上多年的大山被移除了一般，身心舒畅。
微观得不得人心，看人民群众最直接反应就清楚了。
张建旗这些年，做人做事不得人心不说，还犹如压在人民头山的大山般，沉重且难负。
张建旗等人的判刑，虽大快人心，可也让刚躲过洪灾未来得及庆幸欢呼的人们，再次沉寂，似噤若寒蝉般，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
时局动荡，风雨欲来啊。
底层小民众也许不如上头人聪明，行事有大局观，可小人物预知危险、明哲保身的本事也不容小觑。
风吹草动都警醒异常。
别说这么大事了。
土皇帝被一窝端，场里少了不少人，听说被发配其他偏远地方劳动改造了。
少了惹事的人，场里都冷清不少。
不过，人与人间都互相戒备，距离感十足。就怕被攀咬，牵连其中，连累全家受罪。
就这样担惊受怕一周多，农场突然直降了位新书记。
新书记，人年龄不大，约三十出头，退伍兵出生，可处事手段颇高且雷厉风行。
短短三天就收服人心、稳定了大局。
将农场乱象消弭于无踪，奋斗精神传达的十分到位。因此，整个农场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风貌，村民几乎个个面带喜色。
只因新书记说，年前上面答应的农机审批下来了，过几日便运来，他们以后也是有机器种地的人了，能收获很多粮食，能省人力，他们村以后会发达的。
生活有盼头，有了希望，人的精神头能不足么。
乱局终稳，窑洞这边的人心浮动也渐渐平息。
这段时间，张建旗被调查，杜韵芝也被请走了半天去问话，这两人保密工作确实厉害，半点没查出不妥。杜韵芝被遣回时，虽脸色难看、神色惶惶，却无害怕，便知事轻轻揭过了。
这一幕，一度让余莺非常怀疑这公职人员的办事能力。
其实不怪余莺想不通，是张建旗将事隐瞒了，决口不认，他身上的罪名够多了，要是在多几个搞破鞋、耍流氓的罪，他这辈子怕是要把老命交代在这里了，可不待拼命隐瞒罪责，以望其减轻刑罚。
当事人尽力隐瞒，无其他人举报，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很幸运，杜韵芝与张建旗的风流韵事就是其中之一。
而请杜韵芝喝茶，是因她穿过马大姐身前指认搞破鞋的那套衣服被人提及，喊去询问一番了。
杜韵芝不愧是灾年留存下来的人，心理素质够强，将来调查的人员唬弄过去了，完全没留下任何嫌疑。
也是，要不是余莺碰巧撞破那些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两能搞到一起。
只是这些细碎残余的杂事，余莺无从得知而已。
不过说实话，仅杜韵芝协助调查这一事，已够让常年担惊受怕的窑洞众人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了。
如今，新书记快刀斩乱麻，上下快速梳理一遍，将害群之马剔除人民队伍，迅速稳定人心。不止农场知青和乡亲开心，窑洞这边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农场是风平浪静了，可暗地里风潮涌动，刀光剑影。
托张建旗的福，农场上下清查时，还真查出些不寻常的东西，经过深思熟虑的抽丝剥茧及严查暗访，随后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隐藏多年的地下间谍组织暴露在阳光下了。
此时，县城某处不起眼的大院内。
一群人正紧而有序的忙碌着。
人来来往往，却无一丝的嘈杂、紊乱，只有纸张翻动声和机打声时不时响起，空气中却无形地弥漫着一种紧迫感。
屋内深处办公桌后，一三十上下的男人脊梁笔挺，气势如虹，眉眼低敛，翻阅着手中的资料，桌前几名战士神色肃穆地笔直站立着，静待其指示。
片刻，男人薄唇微抿，抬头眼神锐利似刀，寒芒四射，棱角分明的五官硬朗严肃，眉目微蹙，冷凝道。
“此次行动，绝不容半点差错。行动时尽量小心，在保证我方人员安全的情况下，绝不容许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不给不法分子一丝危害国家和人民安全的机会。”
“收到。”
“好，你们下去安排吧。崔柏煜留下。”
“是。”
众人听命，敬礼后，身姿犹如披巾斩棘，锋利的出鞘宝剑，依次离去。
众人的离去，让似溶于阴影处的崔柏煜突显出来。
男人侧首认真注视着眼前长大成人，却酷似自己的外甥，欣慰的同时难免莫名的有种物是人非事事难休的伤感。
在外执行任务多年难归，一朝归家却早已家破人亡，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离散各处不知所踪。要不是多年军旅生涯锤炼，悲痛与怨恨早已压垮程隽那□□的脊梁。
如今虽似常人一般无二，不见伤心痕迹，可那两鬓斑白的华发，都无声的诉说着男人的那无法言语的痛与悲。
程隽，程家最小的儿子，崔柏煜的小舅舅。从小聪明伶俐，酷爱武术。
因上有稳重能干的哥姐承担家业，振兴家族，他备受宠爱，对其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又因出生正值国破家亡的飘零动荡之际，在被外贼压迫和迫害的社会中成长，程家家大业大，可国家风雨飘摇，想独家安好，纯粹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