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远处澄净蔚蓝的天空点缀着朵朵奇形怪状的灰色云彩,斑驳杂陈的矮土墙,墙皮已大面积脱落,寂缪的守卫着小而破旧的火车站,嘈杂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偎依在一起,泪眼朦胧的望着逐渐远去的绿皮火车,或哭声一片,或无语凝噎。
绿皮火车在无数思恋和祝福中缓慢的消失在西边漫天的火烧云下。
蜿蜒崎岖的群山相对而立,在蔓延的漫天云雾中无限向远处延伸而去。
寂渺而雄壮。
“呜~~~”
火车在长鸣的警笛声中迅速的窜入隧道,黑色无边无际的在车厢内蔓延开来,昏暗的车灯摇摇欲坠。隧道犹如通天巨兽般大张着巨口,无限的吞噬着光明与希望。
嘈杂的车厢在黑暗中渐渐的静了下来。
一张张年轻且削瘦的脸色仿佛带着无望的迷茫与不知路在何方的凄苦,这个国家的人民因常年遭受饥饿的缘故,以至于整个车厢弥漫着死气,人看起来皮肤蜡黄,面如金纸,身形单薄,给人呈现一种不健康的枯瘦。
这一车人汇聚了全国东部各大省犯错下放全国最艰苦的农场改造的劳改人员以及热血沸腾自觉要求下到农村更广阔的天地参加劳动积极建设的有志青年。因此,两方人马各据一方、泾渭分明,分属不同的车厢方便管理。
下放的劳改者车厢配备了不少武装人员押送特殊的人员,黑暗中恐惧与绝望无声的蔓延着。你若凝耳细听,角落中不时有细微的抽噎声传来,断断续续,仿佛压抑着即将崩溃的理智与情绪。大多数是人们麻木不堪的疲软的摊在座位上,无力地半闭着无神的双眼,了无希望的等待着接下来不知祸福的未来。
无数的补丁杂列在洗的发白的破旧衣服上,贫穷而落后。少之又少的绿色军装的下乡青年,在知青所在车厢也是尤为显眼的存在,引得无数吃不饱穿不暖的年轻男女为之侧目,羡慕嫉妒者不在少数。
光明再次降临在劳改者所乘的车厢,隧道被火车远远地抛在身后。
余莺在‘哐嘡,哐嘡···’的火车与轨道的碾压声中恢复了丝意识,沉重的身体仿佛重达千斤的巨石,无力挪动一下。
白皙的姣好面容仿佛缺失水分的鱼,嘴唇干裂,密而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两下,乌黑且毛躁的长发梳成极富年代特色的双马尾辫分垂在脸颊两侧,五官小巧且精致,鼻梁翘又挺,眼窝深邃,皮肤白皙有光泽,略显异域风情的精致美。可一条染血的绷带仅仅缠绕在额头上面,破坏了这种可爱精致画风的美。整个人犹如小可怜般无助的蜷缩在座位上。
“水···”
余莺感觉自己仿佛干涸河塘中缺水等死的鱼,嗓子仿佛着火燃烧似的刺刺的疼,想起来喝口水缓解一下,可身体不给力,只能无能为力的轻声慢呢。
在余莺感觉自己快被身体里的大火淹没时,一股甘甜的水流透过干涸开裂的快冒烟的嗓子眼,慢慢地流遍全身,火被无情地剿灭一下子整个人轻松不少。
同时意识在清凉中渐渐沉入黑暗,人事不知的昏了过去。
而陷入沉睡中的余莺自然而然没有看到身旁身着六十年代老式军装人民子弟兵眼中无言的同情以及可怜。
“班长,你说她能挺过去么?”
两人对面娃娃脸同样身着军装,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兵突然出声。
郑恺看余莺眉头舒展后,收回军用水壶,用力拧紧,听到问话,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不含感情的低声道。
“不知道,希望她能挺过去吧。”
娃娃脸身体猛地前倾,凑近郑恺,神神秘秘地道。
“班长,我有个朋友,认识她大院的警卫。据他们说,这位大小姐,骄奢逸劳,好吃懒做,而且品行极差。与继母不合闹的人尽皆知,在家里经常性无缘无故乱发脾气,把继妹不当亲人当奴隶使唤。这次更狠,将怀孕三个月的继母从家里二楼楼梯上推了下去,致使继母大出血流产了。本来还顾及亲情的亲身父亲大发雷霆,态度强硬的将人扭送农场改造,并且登报断绝了父母关系。”
说到这娃娃脸自然而然的流落出丝丝厌恶之色,声音难得带了抹嫌恶继续道。
“而且她继母出事以后,这位大小姐一直喊着,继母陷害她,是人家自己跳下去的,死不认错。想想都不可能谁会用自己的孩子以及自己的命来陷害她啊。更过分的时她还嚣张地动手打了为母出头的继妹,闹腾了好几天也没有让她父亲改变送她去农场改造的注意,一气之下撞了墙。”
“听说他继母清醒后还为她求情了,但是这大小姐的父亲明显伤透了心,只是派人简单包扎后,就送上了去西北的火车,还指派了人让咱们看着她,防止她逃跑。”
分享完自己打听到八卦的前言后果,娃娃脸无声的长吁一口气,心中替人继母继女不知,孤儿寡母生活已经够不幸了,好不容易重建家庭,却碰上这么恶毒的继女,被推的从楼梯滚落并流产,却没有怪罪继女,反而求情原谅了她。妹妹虽然被打但还是不忍姐姐去农场受苦受累也多次求情。
多善良的一对母女啊。
“班长,你说这大小姐,心怎么长的,咋这么恶毒了,推孕妇下楼致其流产。不管有多大的不满,事都不是这么干的,太狠太狠毒了吧。”
“少说两句,不该议论的事不要发表评论。更何况首长家里的长短不是能让咱们私下闲聊的。”
时刻保持脊梁笔挺,正襟危坐的郑恺半垂的眼帘微起,轻轻地斜撇一眼娃娃脸,暗含警告的轻叱出声。
接收到队长眼底的厉色,娃娃脸微微缩了下脖颈,委屈的坐直了身体。眼身撇向窗外,屈服于班长的淫威,不敢再有其他小动作以及在起八卦之心。但注意力很快被美轮美奂的火烧云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前面的事早已抛却到九霄云外,很快不知所踪了。
郑恺将娃娃两没心没肺的蠢样尽收眼底,无声的叹口气。这小子明显被家人保护的太过,不知人间险恶,但胜在听话,也有几分机灵。不然在这样严峻地大环境下,真怕这小子说错句话,引火烧身不可。看样子以后还是要多多提点几句,至于能不能成,就看这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心中感慨完后,又微微转身看了一眼斜靠在座位与车辆之间奄奄一息,呼吸轻到不可闻的余莺,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同病相怜的怜惜。
押送人的信息郑恺不说了解全部,但是也有所闻。
同样母亲是烈士,父亲另娶。他被伪善的继母逼迫到远走西北边陲参军躲避锋芒,而她虽不知具体真相如何,但在这生死不知重伤之下,只是简单包扎,便远远孤零零的送走,送的还是最幸苦饿死率高到离谱、闻名周边大小城镇的西北怀安农场。
且是在全国大面积干旱,闹饥荒最严峻的关键时刻。
重伤,饥荒,明晃晃的送她去死。
郑恺心中暗叹,却无能为力。只能尽点微薄之力,一路上喂水喂饭,但医药短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天意。
他尽力了。
尽人事,听天命。他努力去救了,其他的交给天意。
再说如今,天灾人祸促使全国政治环境紧张,旱灾导致粮食严重减产。有些地方更是数月里滴雨不下,地面干枯开裂寸草不生,但也有些地方气候回暖,庄稼长势良好,人民生活有了点起色。但全国范围内来看,形势依旧严峻,每天每时每刻每秒都有人饿死。
每个人深陷泥潭之中,都在苦难中自身难保、苦苦挣扎求生,谁又能成谁的救世主了!
余莺再次从黑暗中挣脱苏醒,也不知是几天后了。
全身疲软,四肢酥麻脱力,拼尽全力将宛如重达千斤的眼皮缓缓睁开一条缝,光线从眼缝间透射进来,外面的世界展现在了余莺的眼中。
夕阳的余辉透过可以称之为窗户的木板缝隙中斜射进来,在昏暗的室内熠熠生辉。用了吸口气,鼻腔内充斥满灰尘的土腥味。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连响起。
余莺感觉自己的整个肺都快从嗓子眼咳了出来,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吸入几口空气后,整个人渐渐平歇下来。
挣扎着坐起身,斜靠在炕头上,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越仔细打量,余莺的心越沉,最后沉入谷底不说,心中已惊骇万分。眼眸也全被恐惧占据。一个难以接受让人恐惧万分的念头涌上心头。
自己这是被绑架到未知的贫苦星球,还是穿越时空回到古人类时期的乡下农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