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耳钉女孩
夜幕降临,车窗外的风景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太阳显得特别明亮,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像被地平线上托着,与鼎州的南方山水完全不一样。时昭阳放下老同学匡清华的电话,出门到餐车去吃饭。她扫视一遍餐车,看到餐车尽头有座位,她朝那走了过去。身后有人挤了她一下,回头一看,一个小姑娘从她身边挤开,一阵小跑抢先占了那个座位。时昭阳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座位,被人“算计”了,目瞪口呆。随后,一个烫着当时时尚爆炸式发型的成年女人缓缓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时昭阳只好苦笑。插队、加塞这样的事,原先司空见惯。但是,如今还是比较少见了,尤其一个小姑娘也会这么做,让时昭阳不舒服。说明这一劣习已传承到了下一代。这是教育的问题,是素质教育的问题,家长素质不提高,别指望下一代会有多少改变。时昭阳无奈地摇头,转身之际,看到了小姑娘耳朵上的一排耳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断,这个该读初中的女孩,应该辍学了。凭着职业的眼光,她断定,这个女孩是一个问题女孩,她的家庭也一定是问题家庭。独生子女时代以后,这种社会问题越来越多。这次去银州开会,她就是带着这些问题去探讨的。
那女孩也看了时昭阳一眼,应该是对抢了这个阿姨的座位的一种关注。本来,她以为这位阿姨会跟她们母女争吵的,换了她妈妈,肯定要吵。妈妈总是告诫她,在外面一定要厉害,否则就会被人欺负。可是,这个阿姨并没有吵架的意思,而是观察了一下,跟旁边一个快要吃完的客人打招呼,站在一边等候。
时昭阳也看到了女孩的眼光,目光对视的瞬间,她感觉女孩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吗?
在餐车里,还有一些人围桌而坐,还在喝啤酒。时昭阳刚刚坐下,就听到靠门口那一桌母女发出来一些声音,感觉异样,有些刺耳。循声音看过去,只见餐车女服务员拿着一个点菜单在跟那个爆炸式母亲在争吵什么,隐约听到为点汤的事。女服务员说:“餐车里不卖汤,你看谁只光点汤,不点菜的。”那母亲背对时昭阳,说些什么听不清,只能看到一个烫“爆炸式”的发型。
女服务员因为站着,且面向时昭阳,嗓门也大,所以听得清些。她说:“这有这的规矩,你如果有意见,我告诉你,列车长车厢就往前走两节,十号车厢,你去找吧。”说完,给其他乘客点菜去了。
没过没多久,那女服务员点完菜又与那个爆炸式女人接上了火。这次双方的火药味浓多了,女服务员要请爆炸式女人离开餐车,爆炸式女人没有理睬。面向时昭阳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是焦虑的,嘴里在都噜什么,大概是劝对面的爆炸式女人。女服务员又离开了,忙着点菜去了。职业的敏感,或者是女孩似曾相识的面孔,使得时昭阳想接近这母女俩。
这时,一名中年男列员过来了,直接走到邻桌那两个女乘客旁,单刀直入地说:“你如果不点菜,就请你出去!”
爆炸式女人立刻还了一句:“我点了汤。”
男列车员瞪圆了眼睛说:“汤卖完了!”
爆炸式女人立马回应:“我等着,你给我做去!”
男列车员却被噎了似的没话说了,只把眼睛再度瞪了瞪,转身走了,嘴里小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那个爆炸式女人仍然僵直地坐在那里,起伏的胸脯,感觉到她的愤怒。时昭阳已经明白这次争吵的真实内幕了,两位女乘客在餐车里占了座位,点菜没有达到消费标准,只点了一个汤,所以才发生争吵。
时昭阳走过去,对爆炸式女人说:“这位母亲,估计餐车有规定,你就多点一个别的菜呗。”
爆炸式女人上下打量了时昭阳,好像怪她多事,挤出一个笑脸说:“我们这样吃挺好的。谢谢哈。”
这时,那女服务员又过来了,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而且有矛盾升级的势头。只见那女服务员说:“你把车票给我看。”
爆炸式女人说:“凭什么给你看。”
女服务员说:“这是我的职责。”
爆炸式女人说:“你一个餐车服务员,凭什么检查。叫列车长过来。”
女服务员说:“叫列车长?你也配!”
爆炸式女人说:“你不配跟我说话,你给我走开。”说着,已经站起身,手指在朝对方指点。
女服务员说:“我走开?你没搞错,这是我的地盘。”说着也把手伸出来回指。势不相让的架式,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餐车里的人都停止了用餐,聚精会神在观望。时昭阳有点担心她们会打起来,更担心那个还有些稚气的“耳钉女孩”。时昭阳就起身过去劝架:“好了好了,我来帮她们点一道菜”。女服务员没有翻开点菜单,转身就势离开。
时昭阳劝爆炸式女人:“你是带孩子出来玩吧,出门在外,应尽量求平安,少去争执。”
爆炸式女人回应:“你以为我愿意呀,欺人太甚!”
时昭阳说:“你要么再点一道菜,不就会没有事了嘛。”
爆炸式女人回应:“不爱吃,谁也没有规定必须点菜而不能点汤的。”
时昭阳说:“这有一个最低消费水平,你只点一个汤才15块钱,不够。这样吧,我帮你点一个菜?”
爆炸式女人回应:“这里的菜难吃,不要,我点汤就够。”
这个女人已经是一脸的怒气,显然很难平静下来,一说话,嘴巴边上的一颗黑痣就一抖一抖的。看年纪,她也就四十出头,看装束虽不华贵也还整洁,发式虽然是“爆炸式”,却也还有型,一丝不乱,不象点不起一道菜的人。只是牙齿上有明显的黄垢,脸颊上有红润,看不出是情绪激动后的充血,还是抹了胭脂。
平息了一阵子。但不久,又有声音在餐车里响起,“把车票拿出来,查票了啊。”一个没露过脸的男列车员在依次检查。当查到这两个女乘客时,耳钉女孩把两张票递出却不松手。男列车员说:“给我看呀,我还会抢你的?”耳钉女孩于是松开手,让其看。男列车员看过之后,还给她,又查下一轮去了。感觉这男列车员也是来完成前面女列车员未查看到票的任务似的。
时昭阳想跟耳钉女孩聊天,于是问:“小美女,放暑假了?准备去哪里玩?”
还没等女孩子回答,爆炸式女人说:“把带的包子和卤菜拿出来,看他们能把老娘怎么地!”
耳钉女孩就低头在餐桌下面的包里翻东西,半天都没有抬起头来。
时昭阳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孩的模样很像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不过,这母女俩“f”“h”不分的发音,让时昭阳知道,她们一定是鼎州人。于是问:“你是鼎州人吧?”
耳钉女孩诧异地看着时昭阳说:“你怎么知道?”
时昭阳笑了笑继续问:“我会看相哦。”
耳钉女孩似乎被眼前这个时尚的大眼睛阿姨感兴趣了,不假思索就说:“我妈妈最相信看相的人了,我妈妈说我的长相就是富贵相。阿姨,你说是吗?”
“嗯,我得仔细看看。你的耳朵长得很好,耳垂很长很肥厚,可是,怎么打那么多的耳孔呢?”时昭阳想套话。
“可以不回答吗?为了这些个耳孔,我爸爸都要打我了!”
“你爸爸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呢?”
“我爸爸很忙……”
“查户口呀!别提那个闷死鬼了,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那个爆炸式母亲开口了,制止了时昭阳的继续发问。
时昭阳发现,这个耳钉女孩虽然是个问题少女,但是,几句话一说,知道她还是单纯的,混沌的,只要加以引导,还能够挽救。不然,很有可能毁了。本来,时昭阳还想说些什么,交代这个母亲一些注意事项。可是,这个女人的话语里有明显的不友好,就作罢了。她看着耳钉女孩,极力想记起熟悉的成分来,却没能够。这个女孩,样子很漂亮,遭遇早恋或者遭男孩子骚扰是可能的。一种惋惜之情在时昭阳心里涌出,说不出来的难受。
时昭阳从包里取了一张名片,递给爆炸式母亲。我是鼎州大学老师,以后有什么教育上的事,可以联系我。我很喜欢这丫头。
说完,时昭阳起身。那位母亲接过名片,看看名片,又看看面前的人,一脸的质疑与不屑。时昭阳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走开了。她注意到,这母女俩点的汤始终没上来,也没人再来找她们理论。她们俩望着车窗外,漠然地吃着带来的小笼包和卤菜,慢慢地吃着
时昭阳一路上想着耳钉女孩。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