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破镜难重圆（四）
霍心像个挂件似的挂在季斯滢身上，排在a教一楼的大厅等着领书。
二月底的云阜依旧是寒冷的。为了方便排队，a教的门也没有关，就这么大喇喇地开着，里面和外面几乎一个温度，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文博专业人不多，但前面卡着一个历史专业，排队就变得漫长起来。霍心靠在季斯滢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嚷嚷着困。季斯滢任由她靠着，就当相互取暖。
有电话进来，在口袋里发出嗡嗡的响声。季斯滢看着来电显示，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她想了想，挂了没接。
号码没再打过来。
终于取完书，两个人捧着书在学校里走走，还要注意脚下会不会滑倒。雪还没有开始融化，但天色渐暖也就这几日的光景。
景骆跟孟何不知何时凑到了一起，两个人跑到季斯滢和霍心面前，非要帮着搬书。季斯滢冷言拒绝，霍心也摇摇头说不用了，两个人却分外坚持。
季斯滢不想与孟何有过多牵扯。自圣诞告白以后，孟何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一天照三餐在微信上和她表白。她忍无可忍，直接拉黑了。
孟何跟她表白后，她就遇到了柴野的事，随即又去了密迎，把这事忘在了脑后，所以霍心并不知情。景骆纠缠霍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假期还不知道从哪拿来的电话号，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霍心只接了第一个，知道对方是谁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过了。
可是孟何。
在霍心的记忆里，这个人和她没什么交集，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她斜眼去看季斯滢，一副“你有情况”的表情。
季斯滢甩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督促着霍心赶紧走，甩开那两个人。他们自讨没趣，也没再上前。看着他们慢慢远离，霍心才挪着碎步碰了碰季斯滢：“你很孟何很熟？”
“不熟。”
霍心不怎么相信：“那他干嘛？”
季斯滢蹙眉：“圣诞节那天，他跟我表白了。”
“我靠！”霍心忍不住放大音量，幸好是在外面，没引起骚动，但离得近的，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她讪讪一笑，“这么大的事你咋不跟我说？”
“忘了。”柴野那件事，就没有告知的必要了。
“那你怎么想，他怎么跟你表白的？你有没有春心萌动？长得是比你男朋友差点，但架不住离得近啊，要不要考虑考虑？”霍心打开了八卦的水闸，一时也刹不住车。
季斯滢没什么耐心挨个解答，就只捡个自己想说的，“暂时没有分手的打算，你不感兴趣吗？”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我才不感兴趣，啧，虽然长得还不错，但对于我这种颜狗，是真的不达标。怎么着也得是季辰烨那样的级别吧，虽然我不喜欢季，季”
季斯滢的以为她是在叫自己，无奈着瞥过去，却发现她的左侧站了一个人。那人嘴边含笑，如沐春风，“不喜欢什么？”
霍心有种说人小话被方面撞见的窘迫，她缩了缩脖子：“没什么。”
“晚上广播站聚餐，去不去？”季辰烨笑了笑，没再追问。
“啊？”霍心扬起头，一副迷茫的眼神，“我没来得及看手机，还没看到消息呢。”
季辰烨又重复了一遍：“去不去？”
霍心看了看季斯滢，又看了看季辰烨，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季辰烨就没再管霍心，把目光投向了季斯滢。季斯滢对这突如其来的目光有些错愣，拧着眉：“怎么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季辰烨的表情波澜不惊，一时也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客套。但这对季斯滢来说，没什么区别。
“不去。我也不是你们的人，不和你们凑热闹。”
“嗯。”季辰烨其实也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他要说的是另一句话，“最近注意安全。”
季斯滢：“”
他们之间，能说的话题，其实也就那一个。他突然来提醒自己，让季斯滢心里有些惦记。她的确没有认为，那两把刀就可以把柴野逼退，但她也没有想到，这刚开学第一天，就要开始提心吊胆。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季斯滢瞥到地上的烟蒂，皱了皱眉。
霍心出去聚餐，季斯滢留在宿舍里摆烂，顺便翻翻新发的教材。直接把《民俗学》当成课外读物看了起来，津津有味。
手机又响了，还是上午那个陌生的号码。季斯滢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铃声消失在耳畔，大概过了一分钟，又重新响起来。
季斯滢压着脾气，按了接听，“哪位？”
那边沉默了半晌。正当季斯滢要挂断的时候，有人说话了，“我是赵蓝真。”
赵蓝真，一个久违的“朋友”。
她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班级，人在面对陌生环境的时候，总是喜欢主动靠近相熟之人，就算曾经的关系浅淡到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也可以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迅速建立起情谊——即便这份情谊，往往经不起推敲。
初中以后，她们不痛不痒靠近了五年。话是这么说，最好的朋友什么的，但季斯滢心里清楚，不过是那种熟人效应在作祟。因而，赵蓝真从未完全信任季斯滢，季斯滢也从未让她靠近自己的秘密。两个人不过是在每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抱团取暖，汲取着铲除孤独的养分。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的确算是朋友。
高三那年，她突然转学，在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季斯滢低低“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也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记得你，有个弟弟，叫季斯渝。”赵蓝真一字一句，吞吞吐吐地说着。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很紧张，又很平静，可季斯滢在这边已经觉得脑袋里塞了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
季斯滢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问：“他怎么了？”
“他在医院。”
啪。
手机掉落在桌面上。
炸弹炸了。
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
女生宿舍里，过往的人们就看见一个女生，像疯了一样的向前跑，无视了旁人，跌跌撞撞，盲目又莽撞。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地铁上完成的。向导员请假、跟赵蓝真确认医院信息和伤势、和霍心通气，等等。直到坐上了地铁，她才稍稍恢复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慌，此时此刻，一定不能慌。
飞机在夜空中划过，穿破云层，月亮与星光，从未如此靠近。
下了飞机，季斯滢也顾不得叫车省钱还是打表划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就赶往医院。
云安的天气比云阜要暖上很多，但此刻是深夜，季斯滢身上的棉服倒也没有热到哪去。可是跑了一路，还是出了一身汗，这让她一上出租车就把车窗开了条缝，深夜的冷风吹进来，季斯滢打了个寒颤，却仍然不愿意关掉车窗。
前面司机透过后视镜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可她神色有些吓人，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等到她下车之后，才不情不愿地从前面钻到后座上，去关那扇窗。爬回来的时候还撞到了头，捂着脑袋坐回司机位置上，一边起火一边下定决心，一定要买个从前面就能控制车窗的车子。
带着伟大的志向驶离了医院。后视镜里的女生还在拼命奔跑，脸颊因为过量的运动而泛起潮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