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4.10】

    林可很快穿上了漂亮衣服，至少她自己感觉是这样。她太开心了，还有衣服。很显然，在大海里是很耗费布料的，在林可来自的时代都市衣物已经趋于装饰和美观，不适合在野外生存。林可已经尽力呵护了，但脆弱的布料仍然一直在撕毁。

    为了法阵后的预防万一她确实准备过东西，但不包括衣物。林可准备的是食物、证件、电器和钱，就像一个现代人逃难会做的那样。她没留很多衣物，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荒岛。一次次的下水让衣服变得很易碎。人鱼先生出门时她试过在海底找些贝壳，就像动画和电影里那样，用贝壳，呃，遮挡敏感处。

    但这非常不现实，去做了才知道。哪怕贝壳大小恰当，它们没有吸力可以贴在身体上，也没有合适的绳子去连接和固定。如果足够严丝合缝，真空倒是可以吸附，林可又不住在海底，还是要上岸的，另外这样的话怎么拿下来呢？这么一想，可能更合适的是活着的海星。呃，这个比贝壳还要离谱。

    总之，林可自己暗自为这事发愁了很久。她是想过向人鱼先生要一些衣物，不过这不是还没找到好机会吗？人鱼先生身上穿着衣服，林可的确没有想到那是他自己织出来的布。

    她坐在海边看着布料：“哇。”她惊叹。在手里的流波正在逐渐地凝聚成布匹的样子，脱去光辉与魔法的虚幻感，开始服帖和冷凝，更接近布。因为奥德修斯织进了日光才会有这种颜色，副作用也不止颜色。当奥德修斯将织好的布展开检查，并向她递过来时，它浸在水里的尾端还不停地在蒸发水流，鼓起气泡。

    这是没法避免的了，甚至也有可能因为穿着太久而在水中消散。奥德修斯说！“我没有时间织更好的。”鲛纱是人鱼的特产，只有会魔法的人鱼能用光与水织这种布。鲛纱遇水不湿，腐蚀不败，是能派上很多用场的商品，在海族商队中很受欢迎。

    奥德修斯说。“但你可以穿着它在天上飞。”

    他看到幼鱼脸上从期待到接过布，仿佛泛起炫目的光：“我第一次收到礼物！”她试着把布披在身上，跑来跑去。在夜晚的布因照不到日光而黯淡，但还有很遥远的月亮，挂在奥德修斯身后的尽头。她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带起一溜波光。幼鱼惊叹地说：“它们在飞！”光不停地从她身上浮出来，向夜空中逸散。“好漂亮！”

    奥德修斯有些无奈。幼鱼只喜欢漂不漂亮，并不像他这样关心布料是否耐用。“因为有日光的缘故，元素们静不下来，想着离开。”她说，但看起来幼鱼根本就不在乎。

    “谢谢！我好喜欢！人鱼先生！”她笑得好开心，奥德修斯顿了顿，不管怎样，被这样感谢，总是开心的。哪怕他没有笑，那一瞬间似乎也不再想到任何事情，海浪在温柔地起伏，风撞在礁石上哗哗作响，面前只有幼鱼在月光下的笑容。“我会好好给人鱼先生工作的！”

    尽管一直克制了，奥德修斯注视着她的笑容，唇角还是微微地抿起。

    “不过，”他还是说：“一定要注意，快散掉时，回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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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们就出发去工作。他们游在海中，逐渐下潜，离小岛越来越远。林可是想一开头就飞一飞，看看天上有什么东西，但奥德修斯知道一览无遗的坏处。

    “先确定你要找什么。”对手是羽人，奥德修斯上岸时都很小心。大海中这样宽阔的地方多得是，奥德修斯知道猎人从上而下的视野是什么样。

    “我想需要找两件东西，一个是陆上人可以栖息的岛屿或礁石，一个是定位的工具。”他说。他思考了一会儿：“实际上，我认为他们应该有将大批人快速移动的办法。”

    否则，奥德修斯不会每次都只能跟着对方的尾巴。哪怕羽人的飞翔速度很快，但这个的前提是单对单。奥德修斯能感觉到对手在酝酿什么，他向海族商队询问过相关事宜，班森的风格很嗜好埋伏跟踪后一网打尽。这个贩奴队是一个人员众多，成规模的黑暗团伙，不屑散兵游勇的作为。哪怕奥德修斯已经收到了被打散的通知，他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敌人无所畏惧，而奥德修斯负担不起任何损失。这群恶徒们的胃口更大，也更残忍，更难缠。

    “是说他们想把你们整个族都……？”认真听的幼鱼倒抽了一口气。奥德修斯说：“应该是的。”

    幼鱼义愤填膺：“简直不是人！”奥德修斯大概能理解她表达的意思。“所以，”他告诫她：“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人鱼先生，我很能跑的！虽然你可能没听过，我是鲲鹏！”林可拍胸脯答应他。真奇怪，这种秘密，竟然也能在聊天时毫不在乎地说出，好像是一件最平平无奇的小事，茶余饭后偶然想起的话题。林可讶异又快乐地发现，她一点也不介意给人鱼先生知道。人鱼先生果然没听过：“是什么？”

    “就是一种妖魔，东方的，”林可说：“能变鸟，也能变鱼，变鱼的时候很大，像鲸鱼一样，变鸟的时候，不光会烧起来，飞得也能像光一样快。”

    人鱼先生停下来盯着她。

    林可有点紧张，不过还是努力挺起了胸膛。她相信人鱼先生不是想把她捉起来吃掉。她很坦然地与他对视，人鱼先生在海水中的金眼睛很魔魅。

    她也漂在水中，头发向上游荡着，新收到的衣服这就穿起来了，用精心编的海草绳束在身上，水流从中穿过，鼓鼓囊囊，有时看起来像个细足扑腾的小水母，在她身边的鱼都惊慌地游开。

    过了一会儿，人鱼先生说：“因为变鱼的体型，食量才这么大吗？”

    林可点头：“嗯呐。”

    人鱼先生问：“会变成一条鱼？”

    林可想了想：“不知道，没有变过。可能也是像昨天变鸟那样，只能变一半吧。”

    “既然没变过，怎么知道？”

    林可有点噎住，这是有点没法回答。末法时代以来，缺乏这个灵力已经太久。林可只是从树上看到的，鲲之大，鹏之翼。可她并没有真实感，这是当然的，哪怕是她的梦里，她也将自己当个人类。

    人鱼先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林可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什么。“记住，你是海族。”他说：“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种话的，但你是被愚弄了。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你是魔物。”

    魔物？林可讶异，红眼睛魔物吗？怎么可能。也许是翻译出了问题，但她明白人鱼先生是相信她。虽然不明白，她明白一个事，就是自己真的被人鱼先生划入了相信和保护的阵营里。她用力点了点头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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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巡查了剩下的岛屿，并没因林可的加入有什么进展，搜查仍然一无所获。林可每到一个地方就积极地献主意：“我飞起来看看！”她跟来就是干这个活儿的，人鱼们需要织鲛纱，需要不同地方的光和水，这附近是山岭，小岛和礁石星罗棋布。

    奥德修斯皱着眉：“不用。”每天奥德修斯都要查一遍，这真是很艰巨的工作量。而且什么都没有。有些地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也不能排除是潮汐冲上岸来的渣滓。

    “肯定是他们啊。”林可说。他们吃了一点东西，然后继续，他们停在一处露出海面的洞穴上。这里可以排除危险，因为洞穴里满是贝壳和藤壶，毫无人入侵和遗留的痕迹，只是奥德修斯每次路过这儿，都觉得有些心悸。

    林可再献策：“我飞起来看看！”奥德修斯仍旧说：“不用。”

    林可一头雾水，有点委屈，这一天下来她也有点明白，人鱼先生为什么不肯让她飞？但她又是相信人鱼先生的，人鱼先生不是因为讨厌她。她更想不通了。他们围着洞穴徘徊两三遍，但找不到有什么。奥德修斯照例发水，把这里淹一遍。

    他说：“算了，天色晚了，回去吧。”他抬起头，看着上方，深蓝的眼眸如同深海。林可看着他的侧脸，莫名觉得他有些悲伤。

    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真是太傻了，人鱼先生当然是为了想保护她，他责任心这么强，想自己解决一切危险，从来不肯寻求帮助。她暖暖的，又觉得人鱼先生这样有点可爱。

    她也很想尽一切力量帮他。

    “没关系的，人鱼先生，”她打气：“他们要抓人，不可能一直躲着的，肯定会露出马脚！哦哦，对了，我记一下本子。”

    她拿出本子，趴在石头上用摔碎的卵石记个点。自然带本子来是顺理成章的，本子水火不侵，从海底捡一块贝壳或者石头就可以写字，很方便。奥德修斯看见它时也没有询问，只是伸出手，连着鳞片和蹼的长指轻轻点在纸上。

    那很柔滑，是他没见过的纸笔，他曾因为这个以为幼鱼是魔法师。而无可否认，这的确是件宝物。他所做的只是看着幼鱼画的歪歪扭扭的地图，放出水晶，从口中轻吟记录。人鱼的文字就是声音。

    他收好水晶已经过了很久，幼鱼托着脸，正眼睛巴巴地等他。他点点头，正如幼鱼所说，他们迟早会有破绽，只要阻止对方下手，事情就不算失败。正想说：“回去吧。”幼鱼突然嘿嘿一笑，一巴掌把水晶打掉。

    “等一下啊，人鱼先生！”幼鱼趁奥德修斯转移注意力一瞬间大喊：“我飞起来看看！”奥德修斯一愣，回头已来不及，她已经扑腾着手，往上跳去。奥德修斯这才刚出口：“……等等！”

    他追不上去，只能扶着石头，仰头看着幼鱼。她灵活地爬上洞穴顶端，开始变鸟，挥着手疯狂咳嗽蹦蹦跳。

    奥德修斯知道为什么一天都不让幼鱼这样做，他回避着，他尽力不想让她去做。他将幼鱼看做需要他保护的孩子，而天空是他无法涉及的领域。奥德修斯本能地感到心慌，幼鱼全然不明白，她期待能为他贡献。她跳起来，在夕阳下展开火色的翅膀，黑色头发和闪光的衣服一起向后飘去。

    “人鱼先生！”她远远地喊，夕阳正在西下，她往上升起，一直到空中，奥德修斯永远抓不住的地方。哪怕操纵着水流，都太吃力了，他仰头看着，仿佛都能看见她的笑容。除此之外，无能为力。他抿紧了嘴，只能看着那个身影摇摇晃晃升高，缩小成小点，他张不开口回答她。

    幼鱼喊：“人鱼先生！”她突然从天上掉下来，挥舞着翅膀。奥德修斯一惊，忙游过去接着。水流及时将她接住包裹，被翅膀烧得嗤嗤响，幼鱼扑腾着眼睛晶亮。奥德修斯一愣。

    “人鱼先生，有东西，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