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幼崽难教
翌日,始麒麟上任教导主任，狠抓小麒麟学习进度。
谢君徕不下手是吧？他下手！
都是自家崽子，平日里又不少打,还真当打不得不成？
要论皮实,成年人族都没小麒麟抗揍，百多米的台阶上摔下来,跳两下，跟没事似的。
谢君徕给他们安排的课程并不难,他也不是专职教育工作者，不过是把自己曾经的思想道德课程简化再简化，重点放在少动手多动口、讲文明树新风上。
一个个,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活该始麒麟替他们挨揍。
“哎，你之前说得对,父神他老人家果然英明神武、欺瞒不得。”
卧在一颗巨大的松树下，始麒麟听着小麒麟们背顺口溜，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和通天唠嗑。
说是唠嗑,其实还是变相的拍马屁，毕竟,就算谢君徕没有时时刻刻关注外界，通天会通风报信啊！
刚耍小聪明被识破的始麒麟,现在宛如惊弓之鸟，就怕父神一个不满意,真去找另外两族，那他就傻眼了。
所以，他决定听取通天之前的意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让父神知道，就算他行动效率不行，但态度绝对端正。
现在他便借机念自己的“悔过书”。
“悔过书”还是通天交给他的办法。
据说在不周山，只有三清犯错后有此资格，父神推行素质教育，棍棒是最后手段，一般的小毛病，让犯错者当着其他人的面承认错误就可。
始麒麟听完热泪盈眶。
什么是亲儿子待遇？这就是亲儿子待遇！
他挨的打，都能平摊给每个麒麟一天三顿，多的还留给自己加餐。
所以，始麒麟决意争取这项特权，他要以行动告诉父神，我也是你的宝宝，多多偏爱啊！
不需要比肩三清，比另外两族好一丢丢就行。
谢君徕听得好笑。
要说始麒麟没脑子，也确实没脑子，干事顾头不顾尾，只想压龙凤两族一头，所以对他的要求阳奉阴违，宁愿被暴揍都不认同三族和平友好方针。
但若说蠢，在某些方面又活学活用，小心思转得飞快。
若非卡俄斯提醒，他甚至真以为始麒麟是舍不得逼迫小麒麟，才宁愿自己挨揍，也要为学渣买单。
其实换位想想，他舍得揍孩子，孩子怎么会舍不得揍孙子。
说不定始麒麟被他揍的时候，小本本已经记账，就等着机会还回来呢。
这就是亲密的父子关系，肉肉相亲才是爱！
“看看小麒麟去。”
谢君徕指挥通天抛弃始麒麟，前往五德山课堂。
经过整顿，这里总算有了一两分上课的感觉，大约四十余个蒲团依次摆放整齐，大小不一的麒麟幼崽在蒲团上安静蹲坐，宛若某些景点的麒麟石雕，还是彩色那种。
最前方，被任命为老师的大麒麟，手拿谢君徕紧急编写的课表，照本宣科，语气捧读。
谢君徕听了一会儿。
现在正教着的是环保课程，下面麒麟幼崽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左看右看，似乎在找始麒麟有没有在附近逮他们。
证明不久前的教育足够深刻。
当然，洪荒“环保”与现实的环保不同，污染的源头不一样，这里可没有什么重工业，每个生命死亡产生的煞气才是主要污染源，需要灵气中和。
灵气有限，如果持续下去，不光世界稳定性会受到影响，小麒麟也没办法出生长大。
数十只小麒麟听到这里，齐声“呜啊”，很是有几分可爱。
不过，幼崽这种东西，只有安静不动的时候才是天使，一旦张嘴，瞬间化身恶魔。
一只明显块头更大的小麒麟甩着尾巴，拽拽昂首道：“所以就应该把其他种族都干掉！只要全洪荒都属于我们，就不会有麒麟死，环境也就不会遭到破坏啦！”
顿时，同学纷纷响应。
“没错没错，只要我们就好了！”
“我们会好好保护洪荒，不会让同族死的。”
“龙族生太多了，污染环境，应该先消灭他们。”
“凤族掉毛，好讨厌，还总是嫌弃我们，他们才是洪荒污染呢。”
“我不喜欢水，先灭龙族！”
“凤族才讨厌，丑死了！”
“啾啾。”
“不准学这个声音，给我闭嘴！”
……
须臾间，原本井然有序的课堂闹成一团，幸而经过教育，学生还算克制，没有把骂战升级为大混战，直接把课堂砸掉。
麒麟老师站在教室前方手足无措。
这时候他应该干啥？
下去把所有麒麟揍一顿，要求他们闭嘴？
可听族长带来的那位贵客要求，要引导幼崽向正确的方向发展，到底哪个方向算正确啊！
抠破脑袋，他也觉得这些小东西说得很有道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该阻止。
不就是那两族制造污染，只要洪荒唯剩麒麟，环境会不好？
疯狂心动啊！
眼见论题朝“环保就是要搞死对手”的方向滑去，真正的教案无疾而终，谢君徕旁观，深深呼出一口气。
果然，即便解决秩序问题，出成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师资力量太差，看上面老师的模样，要不是选的这只麒麟性格还算稳重，说不定就要跳进去站队，加油助威了。
洪荒也有极端环保主义者？
真见鬼，你们逻辑
居然还说得通。
谢君徕连忙让通天走过去。
五德山这些日子，通天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与绝大多数麒麟混了个脸熟，尤其是小麒麟，各个都很喜欢这位愿意陪他们耍的长辈。
于是，一片嘈杂中，几乎无人在意他的到来，都忙着争论，到底先打龙族还是先灭凤族。
“等等，先听我说两句！”
通天放声一喊，教室中目光顿时汇聚，大家讨论麒麟族的未来方针，你一个外族掺和什么？
幸好小麒麟们比较单纯，把通天划入朋友范畴，此时听他有话，期待的眼神投向他。
选我选我，不然以后就不和你玩了。
读懂小麒麟眼神含义的通天额头滴下两滴冷汗，我也想选你们，可头顶有爹看着啊。
“咳咳。”清了清喉咙，通天心痛无视小麒麟的目光，照着谢君徕给的答案道，“你们都觉得除去两族更好，那有没有想过，现在是麒麟族式微，若是两族得知此事，要除去你们，该如何？”
小麒麟们一愣，面面相觑，这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吗？
之前发言的“环保小卫士”此时站了出来：“要来就来，麒麟宁死不受辱，就算化成灰烬，也不能把洪荒留给他们，要死一起死！”
说完，他骄傲地挺胸抬头，顾盼之间，竟有王者气度。
同学似乎被他这番言论震惊道，一时之间，都目瞪口呆看着他，过了大约一分钟，此起彼伏的呼声才响起。
“没错！要死就一起死！我就算变成垃圾，也要死在龙凤的领地上，让他们也生不出孩子！”
谢君徕：你当你是绝育药？
“我们麒麟才不害怕呢！族长说了，他可以和祖龙元凤同归于尽！”
谢君徕：这你恐怕做不了主。
“去砸不周山，族长说不周山支撑天地，砸了大家就都没了！”
谢君徕：“！！”
原来除了祖巫，还有人对不周山有想法，你动我脊柱，经过我的允许吗？
危险份子，重点标注！
武德充沛的小麒麟们提供了种种选择，总结后就一句话——怕死不生麒麟族。
如此视死如归的族人，如果不是他们想祸祸的是自己地盘，谢君徕还真要赞一声。
不过，你们这群小崽子，根本没把学到的东西往心里去啊！
和平！和平！谁让你们非要你死我活了！
通天连忙抬手示意停下，以他对小麒麟的宠爱，听完他们的“高谈阔论”，也不禁冷汗淋淋。
你们不怕死，也要想想其他人啊，洪荒又不是仅三族生灵，他和他两个兄长还没着落呢，洪荒毁了，让他们去哪儿？
求父神把他们塞回去，等新的家园出现，再生出来吗。
通天此刻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谢君徕的心情。
当你赖以生存的世界，有这群麒麟幼崽一样的糟心货时，真担心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
尽管他们按所说，实现起来有些困难，可就怕有能力实现的人，也和他们产生同样的想法。
他忍不住朝脑海中的谢君徕抱怨：“父神，您当初怎么就没有顺便把团结友爱的想法也传承给他们？现在他们满脑子排除异己、同归于尽的念头，教都教不回来了。”
你以为我不想，我也想啊！
谢君徕无言以对。
他沉声道：“你们兄弟我都教了，你还怕教不了他们？听我的，不要急于一时。”
我觉得我们兄弟好教多了，通天腹诽，二哥和他们比都算深明大义、灵活变通呐。
但谢君徕发了话，他又不可能提出把这些幼崽都拍死，只能安抚下躁动的小麒麟，耐心给他们讲道理。
为何一定要你死我活呢？其实你们是可以共存的啊。
什么？龙族凤族杀了太多麒麟？可麒麟也杀了不少龙凤，如果一直杀来杀去，最后的结果就是都死了，看不到未来的洪荒了啊。
世界很美好，生命很宝贵，没有必要打打杀杀，一起共建美好的明天，好吗？通天说得口干舌燥，小麒麟们听得两眼发懵，最后一致表示，听不懂，什么美好明天，有龙凤在，麒麟就没有明天！
谢君徕让他先停下。
“我想其他方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经历万年三族大战，敌对的思想刻进下一代骨髓里，现在单一族都搞不定，就别想以后的多族混居了。
父神叫停，通天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如此想逃离幼崽的包围圈过。
说了半天，把自己都说晕，最后小麒麟们纠缠的问题依旧会回到原点，让你根本推进不下去。
“以前我混养动物也没这么难啊！”他感慨道。
谢君徕眉心一跳：“你养的那些动物，生死都掌握在你手中，自然不敢闹腾，即便有排挤，也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发生。”
通天表情一僵，泄气般的哀怨道：“父神就不能留点儿幻想给我，毛茸茸们多可爱，我就喜欢他们亲亲热热挤在一起，这都不行么。”
“你长大了，要学会面对现实。”谢君徕无情反驳了他的要求。
说完，他忽的一笑，淡淡道：“好了，我要想想如何让他们明白，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这些日子尽去玩吧，看看哪只是可造之材，走的时候带回不周山教育。”
同族教起来，比其他种族方便不止一筹。
谢君徕已经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选一个悟性高的代表带走，到时候，麒麟的重担就落到了对方身上，能给他管住不惹事就行。
……
聊天面板，私聊界面，谢君徕与卡俄斯建立联系后，第一次主动找他。
卡俄斯回复速度极快，让人怀疑，他整天没事干，就等在面板前。
“小莲花，怎么样？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地方？深渊又冷又潮，不知道塔尔怎么布置的，希望后面选的冥王审美及格。”
“哎，谁规定地下就一定要黑漆漆，住久了，神都发霉了。”
“给你看我养的蘑菇，是不是又大又亮？”
谢君徕无视大段废话，和那张一看知道，吃下去会看到小人跳舞的蘑菇图，开门见山说回正事。
“你上次说你的儿女瓜分了天空、海洋和大地，相互看不顺眼，是吧。”
“不是大地，是深渊。”卡俄斯先纠正错误，接着疑惑道：“没错，一般新
的世界诞生，没有外力干涉的话，都会如此划分势力格局，这是物种对环境的自由选择。”
“不过准确说，也不全是儿女，他们关系乱得很，想躲清静的都在地底，地面主要被我的大女儿占据，她又生了子孙，把天空与海洋拢到名下。塔尔不想被她插手，和她生了几个孩子，现在这些孩子的后代都关在深渊，吵死了，我那天忍不住烤了一个，丑到下不了嘴，塔尔他……”
卡俄斯一看就是憋狠了，好不容易找到吐槽对象，简直恨不得把所有能吐的槽点吐干净。
从孩子不像他，到世界一团糟。
他搭起框架，生儿育女，是为了等儿女们干活，结果，一个个天天正事不干，让老父亲睡觉都不安宁。
他都躲到深渊，还要被噪音污染，孙辈奇形怪状，吵闹得宛如智障，一想到未来可能全世界都是这种东西，简直恨不得毁灭算了。
谢君徕忽略他的牢骚，右手托住下巴，怔怔出神。
仔细想，希腊世界那些神族，名义还是真正的亲戚，划分阵营后都友好不起来，洪荒三族跟脚各不相同，相互敌视不是理所应当。
要一只麒麟欣赏凤凰的美，实在太难，正如凤凰看不上鱼一样。
得让他们学会欣赏人体之美，谢君徕想，先给我统一形象再说，这一点，三族都做得极差。
丢过这个问题，谢君徕继续把话题拉回来。
“你能不能给我详细介绍一下你的世界演变历程，顺便给我提供各个人物的图像。”
“嗯？你要这些干什么？”
卡俄斯语气听不出是否愿意，他回复：“这可是个大工程，即便是我，沉睡许多年，也不清楚里面的一些细节，甚至去问，也不一定能得到真相。”
身为创世神，说这种话其实很没面子。
但或许因为面对同行，有些心照不宣的问题两人都懒得回避。
比如下面那些各有小心思的后辈，不是一摆身份，对方就会有问必答，相反，欺瞒伪装才是主调。
谢君徕听得心有戚戚。
和卡俄斯那群不孝后辈相比，洪荒这边仿佛都算乖巧，至少他真身上场，还没遇到谁光明正大唱反调。
最好不要遇到，否则，洪荒也不缺那一两个亡魂。
谢君徕为自己的教育能力点赞，给卡俄斯说，没有真相也无所谓，只要有完整发展脉络就行，他最近要做一件事，需要借鉴某个新生世界的故事背景，不能用自己世界，便想到了对方。
这次卡俄斯一口答应。
不过他接着便调侃：“怎么不去找耶和华，是不是发现我说得没错，我们俩才配，他就等着被黑暗反噬吧。”
谢君徕不清楚他为何对耶和华如此大的怨念。
有求于人，当然要顺毛摸，心中默默给耶和华说来一声对不起，谢君徕不住点头，表示你没说错，我们俩才是真正有缘。
耶和华的希伯来世界创世神干涉过大，不适合套用到洪荒，并且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从这方面看，他确实和卡俄斯更有缘分。
卡俄斯十分高兴。
到他的层次，能够无所顾忌畅聊的对象太少。
谢君徕与他分属不同世界，没有利益纠葛，又都处于同样的地位，能交上这样一位好友，对卡俄斯来说也算幸运。
尤其是，他觉得谢君徕十分对自己的口味。
无论是那朵令人心驰神往的莲花，还是他们同样为不孝后辈苦恼，甚至谢君徕时而冷酷时而柔和的态度，都深深吸引他。
他诞生后的第一次问候也属于我，卡俄斯想，并且对自己的世界那样负责，一定是个甜美的小可爱呢。
……
又过了三年，谢君徕才算拿到卡俄斯给的资料包。
相比创世神的时间观念来，几乎算得上飞速了。
谢君徕十分感动，投桃报李，把净世白莲的照片给对方发了过去，并配上说明，表示这是他亲手养大。
卡俄斯果然很很高兴，就是似乎产生了一点儿误会，总问他是什么颜色。
谢君徕被问的时候正忙，不耐烦回了一个黄色，结果，后面卡俄斯对他的称呼变成了小黄莲。
黄连？你才黄连！要不要给你煎碗黄连水。
谢君徕懒得搭理，关上聊天面板，沉浸在自己的重要计划中。
麒麟幼崽们经过三年教育，现在已经不说要屠尽两族的话，可离消除仇恨、友爱各族还差得老远。
谢君徕十分理解他们的恨意。
毕竟，没多久前，麒麟差点儿因两族而族灭，加上多年仇恨累计，陡然要扭转回来，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歧视其他走兽，就证明他们的学习只学了表面，压根没往心里去。
这时候要用其他方式，潜移默化，让他们爱学、愿意学，并且让他们也体验一把被压迫的痛苦。
说到底，麒麟族底蕴深厚，战败的结果又没完全显现，那些小麒麟还沉浸在再次崛起、称霸洪荒的美梦中。
不把他们的梦打碎，怎么能让他们痛哭流涕要悔改。
谢君徕高举手中的微型山峰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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