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元光
元光,是当下天庭中为数不多的上神之一,在天庭之中主持事务,被尊为神君。
作为天庭的缔造者,上神们被三界万物景仰,就连南海仙翁在他们面前,也要恭敬地自称弟子。
但对于荼靡而言,元光与其他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上神们不一样。
他是最年轻的上神,容貌俊美,连仙娥们见了也要自惭形秽。并且,他本性慈悲善良,曾经救过荼靡一命。
天地之间万般生灵,皆可修真。
但道有阴阳,事分黑白。既然有正道,便也有邪道。
那些走火入魔,或残忍夺杀同道修为己用的凡人和精怪,发现自己修为再高也无法羽化登仙,内丹真气互斥反噬。有幸存命一息,也落得内外浑浊不堪,被正道驱赶到边鄙之地。因为不甘,他们邪念丛生,竟如良木瘿结纠集抱团,吞噬凡人幼妖,势力渐大,以魔道为旗号,继而打起了推翻天庭取而代之的主意。
不过天庭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蔑称为魔孽。
尽管如此,魔族还是给天庭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修真者之中,绝大多数都会在天庭的雷劫之中灰飞烟灭,这些人若是不想死,投奔魔族几乎绝无仅有的道路。因此,魔族一直在不停壮大,甚至一度杀了好些来剿灭的仙人。
天庭自是震怒,每隔上数百年,就会有一次仙魔大战。
而最近的一次,距今不过十年。
十年前,魔族再度崛起,大有一举侵占凡间之势。元光神君率领天庭仙人,在凡间的落雾山展开大战。
那是,南海仙翁也在其中。
而荼靡作为南海仙翁的弟子,也跟在他身旁观摩。
就是在观摩之时,出了意外。
南海仙翁率着一堆天兵清剿一处山谷,荼靡则乖乖听师父的话,留在大营里观望。
但战场之中,瞬息万变。魔族在落雾山四周设下魔障,扰乱天时,连仙人们的庙算都失去了效用,让他们无法看清战场形势。
一支魔军趁南海仙翁出征,偷袭了大营。
荼靡仍记得那时的情形。
以为胜券在握的仙人们守在营中,不料,杀声四起,魔族的坠火似流星般落下。那火是地底炼狱的邪火,创世之初便已经存于世间,即便仙人也难以抵御。
营中的天兵被杀得措手不及,魔君破了大营,杀奔而来。
荼靡当时慌得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一名魔将骑着巨兽朝自己这边冲来,所过之处,如草木尽焚,一名天将赶来,与魔将交手,却被他手中的巨锤砸成齑粉。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能跟着别人逃命,却在一地狼藉中,被一张案几绊倒。就在荼靡眼见着魔兵似潮水般涌来,灼热的阴影漫至头顶,突然,一道金色神光从天而降!
那神光明澈纯净,瞬间淹没一切,无可抵挡。即将杀到荼蘼面前的魔将和巨兽突然化为血尘。后面,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也在顷刻间消散,先前还凶神恶煞的魔兵们仍站在远处,却已经动弹不得,兵器悉数化为灰烬。
一场大战,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荼靡的身上的脸上都沾满了血,呆呆地望着面前。
仙露甘霖伴着清风落下,将天地间的污浊涤荡,也落在了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凉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神光里,一人身披霓光金甲,手执长剑,衣带随风翾飞,不沾半点尘秽。
他的脚踩在魔将的残尸上,转头看向已经缩成一团的荼靡。
那威风凛凛的装束之下,竟生着一张美得不可言喻的脸。
而那双眸,温润而怜悯。
他将没有拿剑的那只手伸出来,将她眼角的一滴泪珠拭去。
“莫怕。”他说。
声音入耳,仿佛一股冲破坚冰的清流,荼靡的心瞬间得了安抚,不再恐惧。
直到他离开,荼靡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像木头一样望着他,直到他消失不见。
后来,她听说,他不是别人,正是元光神君。
至今,荼靡仍记得他的手落在自己的头上时的感觉。
轻柔而温暖,却瞬间将她的所有思绪都带走。
那时起,荼靡明白了,什么叫动了凡心。
仙山顶上,是南海仙翁的道宫。
说是道宫,其实并不似凡间画师笔下的神仙居所那样宏伟华美,相反,它颇有几分人间园林的秀丽之气。
这仙山是上古巨龙的龙脊所化,一座座万仞高山矗立其间,鳞次栉比。道宫的亭台楼阁,则建造在这些山头之上,长桥飞架,复道相连,瀑布从峭壁之中坠入云海,教人不敢相信这竟是身处人间。
荼靡离开自在居之后,径直回到了道宫之中。
南海仙翁对教习弟子并没有多大兴趣,道宫里的徒弟也并不多。每日,他或是在天庭中遨游,与相熟的上仙们博弈饮酒;或是神游太虚,到三界之外寻访上古诸神遗迹。故而弟子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荼靡特地到南海仙翁的住处去了一趟。
这住处,名叫紫垣。
这里位于最高的山峰之上,与别处相反,没有一砖一瓦。峰顶四季流泉,芳菲宝树错落遍布,正中有一块青石,面上光润如玉,这就是南海仙翁的床榻。
荼靡来到之时,意外地发现他没有离开,而是侧卧在青石榻上,似乎在小憩。
旁边的小树上,一窝刚出生的雏鸟正叽叽喳喳地叫唤着,照顾它们的雌鸟发现荼靡靠近,鼓起羽毛,气势汹汹地扑棱起翅膀。
南海仙翁总是喜欢在外面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这窝鸟就是他近来在外面游逛时捡回来的,宝贝得很,总是连窝带鸟端在手里,还带它们到天上去下棋。
荼靡不敢打扰,蹑手蹑脚地正当离开,却忽而听到仙翁缓缓道:“是荼靡么?”
荼靡只能打住,乖乖转身,走到仙翁面前一礼,笑着道:“师父醒了?弟子原本想来给师父请安,不想扰了师父,是弟子不是。”
南海仙翁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目光在她脸上淡淡扫过。
“方才,你去了何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