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怎么了，表情不太好啊，”宋已燃把文件递了过去，“今天有5个会，别垮着脸开。”
顾星回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男人：“工作强度这么大，你有时间跟你女朋友约会吗？”
宋已燃愣了愣，眨眨眼睛：“需要为你叫医生吗？是不是最近觉得胸口痒痒的。”
“什么意思？”
“良心长出来了。”
顾星回撇了他一眼。
“心疼我就给我放假啊，想喝喜酒就给我放假啊，想抱孩子就给我放假啊。”
顾星回用手撑着下巴，仔细斟酌着他的三连发问。
搁以前指不定要甩几个冷眼，没想到这小子破天荒地安静下来，宋已燃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怎么了啊你？”
“我只是在想……大家工作这么忙，项目结束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福利待遇，加班工资都给的很到位了，不用再想着怎么犒劳员工了，不过加班工资再翻个倍也是可以的。”
顾星回认真地想了想：“团建，我们需要一个团建。”
宋已燃的眉头荒诞地皱起：“团建？现在年轻人最不喜欢团建了你知道吗？有这功夫还不如睡一天。”
“是吗？”顾星回开始看日历，“去海边的话，年轻人应该都会很喜欢吧。”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信息？”
顾星回甩甩手：“回去工作吧，我想好去哪再叫你安排。”
“你玩真的？”
顾星回不说话，拿起手机，认真地看起竺宁的朋友圈。
加班辛苦+带薪团建+刷脸秘诀=完美的五一假期。
半夜十二点。
“顾总发话了，早点干完，早点带你们去海南度假。”就连全副武装的罗漪在高强度工作下都有了些难得的憔悴。
底下一群人的黑眼圈突然绽放光芒。
“哇……”
“耶……”
“等等，不会要占五一吧，我要回家的。”
“早结束早出发，离五一还有一礼拜，能玩几天看你们了。哦对了，是带薪的。”
“啊啊啊啊啊……”
“顾总，我的再生父母！”
“今晚不睡了。”
……
竺宁被一阵敲桌跺脚鼓掌声吵醒，睡眼惺忪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脸懵圈地问了问颜如：“怎么了？”
“说早点干完早点去旅游。”
“哦……”竺宁打了个哈欠，顺便颈椎左右“咯嘣”两下，看了一眼时间，“靠，我还能再睡五分钟。”
脸色惨淡的颜如笑了笑：“你不会还在执行你的达芬奇睡眠法吧。”
“居然还拿旅游催我们加班，”竺宁干了一口冰美式，狠狠放下，“顾总还是人吗？连十五分钟都不让人睡。”
“早干完早结束吧，说去海南，”颜如黯淡的眼睛突然小女生般闪亮了一下，“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海啊。”
竺宁本来还觉得去旅游是一累事，装病糊弄过去得了，但是……是和美女姐姐一起去哎，她们还有可能在一间房。
哇哦，好像还不错。
竺宁站起来，迈着有力的步伐来到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抠了抠眼屎：能不能变弯的时刻到了。
惨绝人寰的四天后。
会议室坐满了被吸干精血的韭菜精。
罗漪放弃了她的烈焰红唇，穿着洞洞鞋，额前两缕因为太过烦躁而被摸油的头发。
“ok，结束。”
“啊……”
太多声情并茂的“啊啊啊啊”，让人分不清是喜极而泣的“啊”，还是精疲力竭的“啊”；是尘埃落定的“啊”，还是向死而生的“啊”。
竺宁看着屏幕上他们整个小组共同完成的那个小小模型，她合上电脑，突然有一种战士收刀入鞘的悲壮感。这是她的第一个项目，虽然无名无姓，但模型后面有无数个确定的数字，这些数字后面堆砌着无数个错误的数字，她在错误里面证明错误，作为一个实习生，还挺容易骄傲的。
“回去睡一觉，明天机场见，咱们去海南。”
听到这话，竺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竺宁找个机会走到罗漪身边：“总监，去海南这事……”
“去找小李好吗？全部随便你们，”罗漪把她油了的头发嫌弃地撩起来，眯着眼睛疲惫地笑了笑，“我要回去洗个头泡个澡了。”
“好的好的，不打扰您了，我也先走了。”
罗漪帮她掖了一下翻起的衬衫领子：“干得不错，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竺宁环视了一圈空荡的会议室，突然叹了口气。
她不敢坐飞机。
自从飞机失事，带走她的妈妈后。
算了，不去了。
“啊？为什么不去啊，一定要去的啊，大家下午的飞机，晚上才到。你晕机的话，可以上午坐高铁去啊。”
上午……我想睡懒觉。
竺宁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呵……我想了想还是不去啦，不是自愿去的吗？”
小李收到的任务就是全员不能缺席，虽然她也不懂gs出了名除了加班一切自愿的原则，怎么这次就非得霸王硬上弓了。
“哎呦，老板一年赚那么多钱，给我们花的时候就要使劲花，你给顾总省什么钱啊，在海南的酒店睡觉也行啊。”
竺宁茅塞顿开，李姐说得太有道理了。
顾星回的小便宜肯定是要占一占的，而且去了就不用在这里看到他了，两全其美。
只是需要付出坐高铁把屁股坐穿的代价。
因为只提前了几个小时买的高铁票，只有普通座位了，无形之间又给顾星回省了一笔钱。
竺宁起了个大早，精神萎靡地在人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口罩眼罩一带，反正终点站，不怕睡过头。
困到极致时，闭上眼睛就代表昏迷，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在疾驰的高铁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竺宁是被卖盒饭声，方便面味道，塑料勺子与软塌塌的食物打架声中饿醒的。
眼睛睁开，眼罩还没拉下，睫毛快速地眨动两下，整个人瞬间清醒。
明明带了u型枕，怎么头还是歪到别人的肩膀上了……
竺宁闭上眼睛狠狠反思了自己两下，正在想道歉的话术，结果肚子不争地“叽里咕噜”了两声。
她只好“腾”的一声坐正，把眼罩拉下：“对不……”
竺宁怔住。
顾星回的睡颜猝不及防地占据了她的整个视线，“叽里咕噜”的肚子被惊吓缩回，稀里哗啦的大脑开始撑不住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
做梦了吧？
大概是因为加班，太恨这个人了。
靠过道的格斗选手般体格的大哥吸了两口方便面，看起来很素的番茄鸡蛋口味。
大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枕着自己肱二头肌的家伙，粗犷的嗓音却温柔的调子：“认识吗？”
竺宁抿了抿嘴，对上大哥没有杀气的眼睛，摇了摇头。
大哥只好矜持地活动活动了脖子，继续用左手吃方便面。
竺宁抓了抓头发，看了看时间，12点多了，睡了快4个多小时，大哥不会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吧？
挺难的。
竺宁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顾星回。
“嗯……”
大哥一个精神抖擞听着肩上人惺忪梦语。
顾星回被一肘子打醒，意识到头歪在一个自己不常着落的位置，瞬间坐起。
“对不起，睡着了没意识，真不好意思。”
竺宁微微侧了侧头，看到大哥温柔的一笑：“没关系，哥练过。”
顾星回看大哥吃着方便面，连忙开口：“作为赔礼道歉，我请你吃中饭吧。”
“不用了，你也没睡多久。”
刚好卖盒饭的工作人员过来了，顾星回连忙叫住她：“你好，要三份盒饭。”
“有红烧肉，海南鸡饭，鱼香肉丝三个口味。”
顾星回拍了拍竺宁的肩膀：“你要什么口味？”
竺宁闭眼，装睡。
“我刚看到你头都抬起来了。”
薄薄的眼皮下是向上翻的白眼，竺宁扭过身子去：“我不吃。”
“你肚子可响了。”
“……”
竺宁拿出手机，把外卖页面翻出来：“我的肯德基下站就来了，你自个吃吧，谢谢您嘞。”
“哦，”顾星回才想起还有个大哥，“你吃什么？”
帅哥原来名花有主了，还对女朋友这么卑微，大哥有点伤心：“海南鸡饭。”
高铁盒饭虽然不新鲜，但闻起来还是很香的。竺宁只能不停刷着时间，看下站什么时候到，换她吃肯德基香死他们。
饥饿感过于有存在感，她决定带上眼罩继续睡觉，听着整个车厢的人进食，各种复杂的快餐香味，期间夹着前座小孩嘴里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魔法全藏在她那被当做佛珠念的塑料手链里。竺宁被吵得完全睡不着，更可怕的是，大变活人的戏码已经在她颅内完成九百九十九次高清重映，以至于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刚才睡着的顾星回，那比她未来还要明朗的下颌角。
手背突然被微凉的塑料包装碰了一下，竺宁把眼罩拉上，一脸问号地看着顾星回。
“垫垫。”
饼干、牛奶。
竺宁思考了一秒钟，扯开包装，巧克力口味的饼干。
“你怎么会在这？”
“去海南啊。”
竺宁一块一块地往嘴里扔饼干：“那不是我们部门的团建吗”
“不是我花钱的吗？”顾星回顿了顿，“我……不能去吗？”
竺宁喝了口牛奶，咽下一肚子的气：“您不忙吗？老板哎你。”
“我也有休息的权利吧。”
竺宁无语：“来人这么多的高铁里休息？你天上的vip专座不香吗？”
顾星回眼神略显飘忽，眨了眨眼睛，眼底爬上了一层黯淡：“不是必要的时刻，不会选择飞机。”
竺宁瞳孔猛地一沉，心下也猛地一空，祖国最南方被延长的夏天透过玻璃挟着阳光一点点渗进她的皮肤里。
她拿着常温牛奶的手却感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