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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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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前院。

    十几个捕役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色官服,头戴乌纱的陈县令走到人前。

    大家心底都泛起嘀咕:这太子殿下怎么会认识桃夭?

    春花娘跟一旁的张氏小声嘀咕:“一定是因为上次刘媒婆的事儿来抓莲生娘来了!若是守法的良民,衙门哪能大老远找你?”

    一向讨厌她的张氏心底也没底。按道理来说刘媒婆的事儿都已经解决了,没有道理现在还特地来抓人。

    她看了一眼赵仲和,一脸凝重的赵仲和冲她微微摇头,显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县令凌厉的目光在乌泱泱的院子里扫视一遍,并没有见到新娘子,沉声道:“寡妇桃夭何在?”

    大家这才发现方才还在这儿的新娘子桃夭竟然不见了,就连莲生娘也不在这儿。

    匆匆从后院赶回来的宋大夫战战兢兢上前向他行了一礼,“不知太子殿下找我家儿媳可有事儿?”

    不等陈县令说话,人群自动分成两列,身着大红嫁衣,云鬓堆积,团扇遮面的新娘子款款而来。

    宋大夫心底着急,欲上前,却被两个捕役拦住去路。

    新娘子已经行到陈县令跟前,盈盈一拜,声音娇滴滴,“寡妇桃夭在此。”

    不等陈县令说话,一旁的师爷道:“见到县令还不却扇。”

    陈县令正欲说无须却扇,新娘子已经移开团扇,露出一张精心描过的面孔。

    在场的人皆惊艳不已:这莫不是戏文里传唱的祸国妖姬?

    小寡妇平日里素面朝天,已是清丽绝伦,而今上了妆,增添几分美艳。

    偏偏她美而不自知,清澈无辜的眼波流转间,不经意地从晕染了胭脂的绯红眼尾泻出两三分媚意,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怯怯望着陈县令,“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旨意?”

    原本凶神恶煞的师爷骨头都酥了,不等陈县令开口,忙柔声道:“小娘子莫害怕,我们此来是好事儿。”

    陈县令不悦瞪他一眼。

    师爷立刻缩回脖子不敢再言语,只偷偷拿眼角打量着桃夭,心想也不知入赘到这家里来的是个什么模样的郎君,否则岂不是糟蹋了这小娘子的美貌。

    又觉背后有一对眼睛冷飕飕盯着自己,转头一望,果然瞧见西北角一坐在轮椅上身着礼服,面若冠玉,眉眼矜贵的年轻郎君正冷冷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这容貌气度生平未见的新郎竟是个瘸子,真可惜了这美貌的小娘子!

    这时一旁的陈县令开始宣读太子殿下的口谕。

    原来是远在金陵的太子殿下不知怎么就听说桃夭带着公婆改嫁的事儿,认为其孝心可嘉,所以特地休书一封,请万安县的县令特赐两百贯钱做新婚贺礼。

    宣读完,两个捕役抬着一红绸覆盖的木匣子走到桃夭跟前,“请小娘子领赏。”

    偷偷将莲生娘藏进屋里,心中忐忑难安的桃夭松了一口气,掀开一看,只见箱子里满满都是用红绳子串起来的铜钱。

    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假道学太子殿下给她送礼来了?

    在场的人无不羡慕地望着桃夭,刚刚还觉得命不好的桃夭村民们见着钱立刻换了说法。

    “这桃夭命怎么这么好,竟然连太子殿下都给她送礼来了!”

    “我看这赘婿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才进门就给家里带来好运!”

    “就是说啊,那可是丰年两年的收成。”

    “咦,桃夭的赘婿呢?”

    陈县令自然听到大家的议论,好奇:“怎么不见新郎?”

    宋大夫生怕谢珩在陈县令面前说自己强迫他入赘的事儿,磨蹭着把谢珩推过来,介绍,“这就是我家的赘婿。”

    又对谢珩说:“还不赶紧向陈县令行礼。”

    谢珩沉着一张脸没有作声。

    并未见过太子殿下的陈县令细细打量着谢珩,心中暗暗心惊。

    他是长安人士,家中也算是大族,长安城内的皇亲贵族们也见过不少,却从没有见过有如此贵气逼人的郎君。

    陈县令虽不晓得此人是什么来历,可他做人一向八面玲珑,立刻道:“新郎官行动不便,可免礼。”

    围观的众人心中再次笃定:这桃夭家的赘婿,一看就是个旺妻命,就连陈县令都肯高看一眼。

    原本捏着一把汗的宋大夫见谢珩竟然未向陈县令求助,松了一口气。又见陈县令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客气地请陈县令留下来观礼吃席。

    谁知陈县令却道:“不如就由本官为两位新人证婚,也算是送给新人的贺礼。”

    整个万安县,就算是最有头脸的乡绅成婚,陈县令也不曾为新人举礼,今日竟然亲自为桃夭举礼,这说出去可是莫大的面子。

    在场的人羡慕不已,宋大夫却心中忐忑,行礼时不断朝谢珩看去。

    他全程冷着一张脸,到后面“二拜高堂”时,坐在四轮车里没有动。

    陈县令有些奇怪,正欲询问,宋大夫立刻道:“他腿脚不便,无妨。”

    瞧出些许不对的张氏也跟着附和。

    陈县令也没多说什么,在一声“送入洞房”中,整个婚礼的流程就这样完成了。

    宋大夫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请陈县令去主家席。陈县令却只留下一贯礼钱,便领着衙役走了。

    直到衙门的队伍走远,宋大夫与张氏算是松了一口气。

    张氏笑,“这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瞧着你这两天气色都好了不少,往后可别胡思乱想,好好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道。”

    宋大夫心里也这样想。只是他见谢珩连拜堂都不情不愿,也不知往后对桃夭如何。那孩子脑袋简单一根筋,万一再被他伤了心可就麻烦了。

    新房里。

    坐在床边的桃夭见谢珩也不过来却扇,索性自己把扇子搁到一旁,上前问:“先生饿不饿?”

    不等谢珩回答,便把矮几上的果子酒水搁到他面前来。

    谢珩面无表情地吃了两块果子,自斟自饮起来。

    桃夭偷偷打量他一眼,心想也不知这酒水有何妙处,悄悄给自己倒了一杯,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顿时嘴唇都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嘟哝,“这酒好辣。”

    谢珩不作声,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桃夭见他一直不理人,倾身上前,“先生觉得我今晚好不好看?”

    谢珩神色淡淡,“尚可。”

    “那就是好看!”她笑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我知道先生不好意思夸我!”

    谢珩持杯的指骨一顿,酒水洒在礼服上,洇出一块水渍。

    桃夭并未在意,托腮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今晚月色极佳,银白色的月光将屋外照成白昼,连外头还在吃酒的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竟然瞧见赵冬至还坐在席面上。

    他突然朝她看来。

    桃夭吓了一跳,立刻把脸埋进臂弯里。

    谢珩见状往外望了一眼,见一眉目俊朗的少年正痴痴望着屋子,而小寡妇趴在桌上,漆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屋外没动静,才从臂弯里抬起一张捂得绯红的面颊。

    谢珩随口问:“喜欢他?为何不同他成婚?”

    桃夭有些不懂他为何这样问,还是悄声告诉他,“他娘同我一样是个寡妇,但是可厉害了,我怕她。”

    谢珩闻言,又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这时最后一桌酒席也散了,屋外喧闹一日的院子终于静下来,桃夭赶紧出去要帮着一块收拾东西。

    这几日连孙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的莲生娘哪里肯,硬是把她推回屋子里去,“哪里有新娘子动手的道理,好好回屋陪着你莲生哥哥就行。”顺手还把今儿收的份子钱同礼单一并塞给她。

    桃夭只好回屋数钱。

    数到数着,竟然看见赵淑兰的名字。

    之前因为刘媒婆,赵淑兰折了不少人情在里头。

    桃夭见她人没来,本以为她还生气,眼下看着心头一暖,想着兰子姐姐到底心软。

    谢珩瞧见她捂着嘴笑,眼睛弯成月牙,好奇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瞧见那钱封上竟然写着【早生贵子】四个大字,想起宋大夫在墙根跟人说的话,立刻搁下手中的杯子,惊出一身汗。

    如果没记错,他方才吃了足有五六杯酒!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莲生娘进来了。

    她对桃夭说:“阿娘烧了水,你去打些水给你莲生哥哥擦身子。”

    桃夭立刻去了。

    她装了小半桶热水,才进屋就听见莲生娘说什么“今晚别伤了她”,惊讶,“谁伤了?”

    莲生娘忙道:“是说叫你莲生哥哥帮你擦药,莫要弄伤你。”

    “阿娘明日替我擦也是一样的。”

    “胡说,成了婚都是大人,以后有事儿找你男人帮你。”

    桃夭偷偷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珩,“嗯”了一声。

    莲生娘将她拉到一旁,嘱咐,“待会儿好好给你莲生哥哥擦洗身子。你莲生哥哥腿不便,今晚你主动些。”

    桃夭颔首,“我今夜一定会好好照顾莲生哥哥的。”

    莲生娘以为她都懂了,仿佛已经瞧见十个月后家里摆满月酒的场面,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桃夭把水倒到盆子里端到谢珩面前,鼓足勇气主动问谢珩,“先生要擦身吗?”

    谢珩神色淡淡,“不需要。”

    桃夭如释重负。

    她主动问了的,可先生不同意。

    反正先生又不脏,不擦也没有关系的。

    她拿来澡豆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后,脱去鞋袜正欲洗脚,见谢珩正望着自己,倏地把脚收回来,“先生要泡脚吗?”

    谢珩摇头,顺手拿了搁在床边的书来看。

    只是哗啦啦的水声听得人心里愈发烦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谢珩忍不住看了一眼木盆,只见一对还不足自己手长的雪白玉足浸泡在水盆里,十个粉嫩的脚趾头俏皮地拨弄着水。

    那副惬意的模样怎么都倒像是完成招赘任务一般,浑然没有婚前那般说得情深意重。

    有所察觉的小寡妇抬起眼睫,“要不,待会儿我去再打一盆水来给先生?”

    “无须麻烦。”

    谢珩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她“哦”了一声,擦干水后端着盆子出去,再回来时果然两手空空。

    谢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作声。

    她一脸疑惑,“先生总这样看我作什么?”

    谢珩冷冷道:“你看错了。”

    “是吗?”她半信半疑看他一眼,坐到床边开始数钱。

    屋子里甜香的气息似乎越来越浓,有些燥热的谢珩转动车轮到窗前赏月。

    冷风一吹,酒意发散,人也有些困顿。

    他正准备睡觉,一转头便瞧见不知何时剥了嫁衣的小寡妇踞坐在妆奁台前,口中咬着一把木梳,正对镜解盘至头顶的发髻。

    她修长雪颈微微扬起,几缕青丝散落在耳侧。过紧的绯红里衣裹着她发育得极好的身子,紧绷绷鼓作一团的胸脯子向前挺着,勾勒出青涩饱满的曲线。

    两条嫩莲藕似的细长胳膊向上曲着,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纤细小腰。

    谢珩呆愣片刻,立刻转过脸去,顿觉体内“传宗接代”的药粉正在迅速发作,压抑着怒气:“谁准你脱衣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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