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狸想画相

    霓虹灯，飘散的气球，摇曳的枝丫。破纸屑，溅起的积水，闪烁的路灯。狸想探着脑袋，亲眼看到一个人从天桥落下，坠下来，砸破了车窗。车主逃逸，血溅四方，近处形成一滩积血，不一会儿成了血泊，与傍晚下的雨水混合在一起。狸想走过去，看着惊心动魄的画面，还没有人围观，独自他一人，公路那头没有车影，路边也没有行人。好似这场车祸是撞给他看似的，可是又完全不是。

    狸想不是嗜血兽，不能舔干净这片血池，清理公路这差事还是交给人类。看到人类流血，他既高兴又悲痛。杀人者不是他，可是比自己亲自动手还痛快，他突然感觉貌似找到了报复人类的方法。在他的大脑里一直运转着这样一个事实与论证:杀死人类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人类自相残杀。不过一系列的问题接踵而来。

    如何潜伏如何造成人类自相残杀的因素是什么？这个因素如何大范围覆盖？如何像病毒一样传播？如何找到这样的因素？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将病毒注入到一个健康人的大脑？如何找到这样的按钮只要一按，大面积的人类就会产生自杀行为，这个按钮在哪里又在哪里找到？如何才能有效降低策略的缺陷性？如何更有效去开启灭绝人类的自动自杀系统？如何在人类进化中，不断升级此计划，并且能有效实施？如何不被人类发觉，人类还未采取行动前，就能一次性清除所有人类？这些疑问一直在狸想的大脑里碰撞着。

    湖面是一个天然的镜子，跟人类家中的镜子一样，只不过地球上的湖面永远都是圆的。人类家中的镜子，只要不开灯，它就停止了它的功能。而湖面上的镜子不一样，除非你能把月亮挡住，用布挡，用金属物做个牢，把月亮关起来。可是在科学家那里，你所做得一切都有可能被视为玩笑。幻想有一把刀，可以砍断一切，包括太阳，包括湖面，也包括地球上所有东西。建筑被一刀劈成两半，大海也一样，自然人也一样。不属于自己的就破坏，属于自己的就保护。其实破坏和保护是一起进行的，即使是小破坏，微小的破坏总有一天会像滚雪球一样，重重地砸向我们所保护之物。

    狸想看着自己的倒影，问自己是谁，到底自己是属于这里，还是属于其他地方。他有一双眼睛，带有讽刺的眼睛，这双眼睛有时很卑微，有时很锐利，有时很善意，有时很愤怒，有时又很凄凉。有时更像人类的眼睛，可以洞穿一切，发现丑恶与美善。可是又想躺平了，可以什么都不用追求，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去赋予意义，干脆等死，复仇多累呀。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懒惰对于他来说就是折磨。如果有了方向，不往方向那里去，那跟在地狱炼狱中受折磨又有什么区别。唯一解决此类痛苦的办法是结束生命，可是结束了生命就等同于原谅了人类的错误，结束就代表自己向人类低头，结束生命就代表软弱。还未完成复仇是遗憾，所以他不能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然狸想将会死不瞑目。

    他有两只耳朵，这两只耳朵跟白痴一样，听一些不喜欢听的，也听一些喜欢听的。如果是聋子，喜欢听的怎么办，难道要错过？那不喜欢听的怎么办，跑的远远地躲起来？躲不是万全之策，因为总有一天还是会被发现。你压根不知道何时出现，何时听见，只好迫于无奈地听着。所以对于一些聪明人来说，练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本领为上策。很多时候发火的根源是听来的，大打出手的根源是听来的，食物被抢的根源也是听来的。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永远要先学会听，会听才能交到朋友。有的人喜欢听统治者的话，可狸想永远只听自己内心深处的话。

    他有一张嘴巴，这张嘴巴是用来说话的，也是用来吃东西的。不过吃东西之前，要先咬死猎物。张开嘴巴，就打开了拥抱食物的大门，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自然不吃泥土，也不吃金属，更不吃火。但是要喝水。我们都是纯肉食动物，可是有的人类以为我们跟他们一样是杂食动物。在人类科普知识里，我们被划分为猫科动物，被人类驯化的猫类称为家猫，没有驯化的就是野猫，自然也有被人类抛弃的猫类，现在成了流浪猫。狸想从未被人类抛弃过，可是他一出生便成了流浪猫。

    我们主要以老鼠、兔子为食，家猫主要以猫粮和罐头为食。家猫容易养成了既贪吃又挑食的坏习惯。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不是贪吃，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流浪猫而言，是因为我们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或者说我们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对于流浪猫来说我们每天必须去寻找食物，如果立在那里不动，那准会被饿死。我们喜欢大口大口地吃，因为只有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保险，嘴巴外面的食物总归是外面的。这张嘴巴也会叫出声来，有的时候身体软绵绵的，伸爪子的时候叫一叫，伸展一下懒洋洋的肢体。有时候碰到惊吓也要叫一叫，叫的过程中我们的脚会自动弹起来，向弹簧一样往后方弹去。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我们闭着眼睛，可是耳朵还在工作，我们会先去用耳朵听，当我们听到有物体靠近时，不过这时已经晚了，因为物体就在离我们不到半米的地方。我们猛然一下睁开眼睛，我们还来不及辨别眼前的东西，没有排除的危险我们都会视为危险，所以我们会先往后弹一部分的距离，然后再定睛观看。如若确认不是危险，我们会慢悠悠地走两步，到别的地方打瞌睡。如若是危险，我们就会立刻逃跑。如若危险猛追我们，在逃不掉的情况下我们会选择停止逃蹿，我们会站立不动，并且曲折我们的背，把手悬在半空，露出爪子，发出嘶吼。这代表我们不怕对方，警告对方不要再靠近。

    其实我们最厉害的不是嘴巴，而是我们的胡须。我们的胡须是用来精准跳跃，比如从板凳上跳到另一个板凳上面。我们的胡须还可以用来平衡身体，比如我们上树后从树上跳跃下来，不至于摔跟头。我们也可以从房顶上跳下，而且特别轻松。对于任何时候，我们的胡须都起了相当大的作用，比如我们在发现猎物时，我们可以测量猎物的体型，以及猎物逃脱的方向。在追赶猎物中我们会遇到障碍物，而我们的胡须更好的帮助自己不会碰到头。

    对于我们的鼻子，灵敏度是人类嗅觉的40倍，对于这样的嗅觉，我们必须每天保持鼻子的湿润。人类判断我们是否生病，就是看我们的鼻子是否湿润，如果干燥就是判定我们生病了。

    狸想很普通，是再普通不过的中国狸花猫，可是他最独特的地方就是他有思想，我这里说的思想是指他对人生的独到见解，虽然他的年龄与我差不到多少，可是他显然比我成熟。这也是我们三兄弟里所公认的。对于我死去的兄弟——狸想，我特别怀念他。想着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而这一切仿佛又在昨天，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画师，最多算是个初级水平的文字先生。识几个字，把我所知道的，我们的故事写在这钟楼之上。

    我写到这来，看着钟楼外的夕阳，我不得不感慨一下：

    坐落弓鸟绝，余晖伴朱雀。

    来时影成三，去时独孤影。

    梦落昔日守，记忆流血求。

    画得此中杯，相里狸想惫。

    作得这杯酒，相里三人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