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 章秋风不息,深情长往2
颜逸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一片坦然,正要委婉避开长谈此事,又听叶琬瑶控诉。
她说:“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将军呢?出了事就会瞒着妾身不告知,让妾身一昧的整天在担忧害怕中度过。
将军可知妾身这些日子过的有多胆战心惊?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陪着将军演戏,将军若是觉得妾身在身边侍候不妥,便把妾身送回京城,关在宅院里吧!”
字字铿锵有力,直指他心。
为了做的真实,叶琬瑶是边说边哭的梨花带雨,最后竟还一赌气转过了身背对着颜逸。
叶琬瑶一直都明白是自己太相信颜逸了,也明白颜逸有他的顾忌与想法,只是这次若不赌上一把让颜逸实话实说,颜逸自然会为了不让她担心瞒她到老死的那天。
叶琬瑶的心里极不踏实。
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像是脚没着落,心没靠处,一度以为自己像是被风一吹就不知被遗落去了哪里。
听了叶琬瑶的话,颜逸苦笑,眉间悄然升起一片愁绪,心里揪痛,悔不当初自己不该一门心思想着瞒住她。
把她关进宅门跟皇上把妃子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叫他放弃她,这比在他心窝里捅两刀都难。
不过,现在解释好像还不晚。
默了片刻,颜逸无奈的揉了揉两条英气的乌眉中间皱起的褶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叶琬瑶的后脑勺,嘴角微微扯了两下又止住,像是有话说又不知怎么开口似的。
时间一点一点悄然而过,中午的阳光带着温暖沁在身上格外舒服。
远处大家升起的炊烟浓郁腾腾,欢声笑语一片,与这边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遭吐露实情是躲不过了。
颜逸调整好心态,缓缓走到叶琬瑶面前。
似乎没有半点犹豫,他抬手捧起叶琬瑶的脸狠狠地在她嘴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或许是当对叶琬瑶胡说八道的惩罚,他狠狠亲完似乎还不够,转首又在叶琬瑶耳朵上咬了一口。
牙齿轻轻磨着叶琬瑶耳廓,半是呼吸摇曳,半是魅惑人心,直咬的叶琬瑶心烦气躁,气不急羞,使了平生最多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叶琬瑶气羞的瞪着他。
他却是雾眼迷离,深情至此,痴情深邃,毫不分说贴过来,指尖勾起慢慢描绘起叶琬瑶的眉眼与轮廓。
任由叶琬瑶瞪着自己,他只管安安静静地描着手下的柔软,似乎是有种要把手里描下的样子都刻进眼里的感觉。
叶琬瑶巡视着颜逸的神情陡然一惊,忍不住莫名惊颤。
她只觉颜逸这神情太可怕了。
就像天地万物都拒之在他眼外,繁杂尘事不入他心扉,唯有她是他眼中的唯一!
盛情不旧,情深不寿!
不知怎的,叶琬瑶忽然想到这句话,猛然一心悸,浑身充满了恐惧感,全身都颤抖起来。
忍着颤抖,叶琬瑶慌张的捉住颜逸描绘自己侧颜的手,另一手毫不犹豫捂上他的眼睛,试图是让他不要把自己的样子融进眼里去。
“将军要说话就说话,别跟妾身玩忽悠人的那一套!”叶琬瑶颤抖着斥声讨诛。
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又有一丝故作坚强的镇定。
眼睛被捂住,视觉弱下,嗅觉便丰盛了起来。
鼻端萦绕的香气有点清冷,暗香浮动,貌似还有些清目凝神的功效。
颜逸煽动鼻翼闻了两下,果然头脑又清明了不少。
仔细辨别了下,是芙香草花的味道,冷香幽幽的,很是好闻。
叶琬瑶买的护手膏,每一款好像都很独特,都是市面上很少能见到的。
他耸动鼻子想去再闻两下,这边就听到叶琬瑶的诛讨声,顿时只觉喉咙一噎,脑子甚疼。
顿了顿,他一副实非我意隐瞒的怅然长吁短叹连环叹出口。
直叹的叶琬瑶火冒三丈想打上他两巴掌。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消磨人!
如此一打岔,两人都有点绷不住各自的神态,差点都招架不住对方的执着缴械投枪。
最后还是叶琬瑶坚持住了本心,略胜一筹。
叶琬瑶步步紧逼,未得答案,诚然不会放弃努力。
使得最后颜逸不得不故作轻松说:“其实,也没想着怎么瞒夫人,就是觉得夫人怀着身子,怕这事跟夫人说后夫人太过担心了,所以就想着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告诉夫人的。”
叶琬瑶问:“很严重吗?”
颜逸迟疑着说:“嗯……怎么说呢……”
“该说直说,不准隐瞒!”
叶琬瑶捂着他眼睛的手微微使了点力,貌似在警告他实话实说,不准说谎。
察觉到眼睛上的压力,颜逸一阵静默。
他这反应立时让叶琬瑶误会他刚才还是要准备说谎。
她立刻带着哭腔又失望的说:“将军这番犹豫可是在表示刚才还是要说谎骗妾身?”
颜逸反应很快,立马回道:“没,没有。”
他又道:“我就是有些担心你。”
担心实情说出来,她会止不住的难过,担忧。
两人停在那,静默着。
风扫着枯草使其翻飞起来,簌簌作响,‘沙沙’‘沙沙’的声音跳在耳边,飘起的衣摆打在两人垂下的手上,软呼呼的抚摸,为两人之间的静默又增添了一丝苍白无力的功劳。
恍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喊他们吃饭了,颜逸才有所反应,他慢悠悠的说:“应该也不算怎么严重。”
“嗯?”
叶琬瑶很疑惑。
不严重为什么还要隐瞒不敢说,还妄想连哄带骗的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就是最近为夫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毒好像是复发了,然后为了不让夫人担忧,就撒谎躲毒去了。”
“其实,这也不算隐瞒不是嘛,为夫早就过了夫人的眼目了啊。”
颜逸越说声音越小。
可不是嘛,当时让秦墨烧衣服可没避着她的人啊。
只是现在说起这后话,叶琬瑶根本没心思听了。
做了十足准备的叶琬瑶还是被当头一棒敲的眩晕不止。
一直想隐瞒的事被说了出来,颜逸莫名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轻松了不少。
其实本来他也可以淡定自若处理面对叶琬瑶的。就是越到后面,面对叶琬瑶的明事与理解他越觉得心生愧疚,特别是叶琬瑶说了那些话后,心情陡然就沉重了不少。
现在说出来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而且那感觉很奇特。
平生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扛着,突然之间有个人不仅对你嘘寒问暖,还能与你共享福难,那种奇妙的感觉真的很冲击人的心灵感官。
叶琬瑶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温暖,乐此不疲。
他盛情接纳,体会着这种感觉,瞬时忍不住笑的开怀,真挚。
然而与他轻松神情恰恰相反的是叶琬瑶,在听到实情后很受打击,可脸上似乎是又不知道要放什么表情合适。
伤心,难过,黯然,悲痛,诚然都不足以表达她内心受到的打击。
她脸色很难看,悲苦纠缠。
万万没想到,自己抓心挠肺般想知道的事情,他欲盖弥彰、又遮遮掩掩的事情竟是她最不想想的事情。
她慌张无力着,无法接受这事实,一时不知该怎么言语。
或许是察觉到了面前的叶琬瑶情绪不对,颜逸试探着轻声喊她:“琬瑶。”
“琬瑶?”
他喊了两声,叶琬瑶没有回答,只是捂住他眼睛的手突然移开。
眼前恢复了明亮,颜逸不适的眨了下眼。
再低头,便见叶琬瑶慌慌张张,神情不安,黯然仓皇的神色,眼中含珠饱泪,隐隐又泫然欲泣。
“琬瑶。”颜逸轻声喊她。
叶琬瑶似乎根本没听见一样,局促的搅着手指,眼泪顺着眼角一颗接一颗飞快的滚下,直至顺成一道线。
她哭的默不作声。
直至此,颜逸才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六神无主的把人搂进怀里叠声安慰:“琬瑶不哭,不哭,我没事的。”
他拍着怀里的叶琬瑶像要给与她定海神针似的:“你别担心,出京时我就已经给金小寒去信了,让他赶回来为我治疗,他不日就会赶来,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叶琬瑶听着他缓缓低沉的安慰声,窝在他怀里低声抽泣。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究竟真是命运如此,她命克鸾星,还是老天单纯的嫉妒英才,不为天下百姓着想,不惜毁灭?
叶琬瑶哭的很悲痛。
颜逸一直哄着她:“夫人要相信夫君啊。你看夫君多少次命劫一线不都化险为夷了嘛,还有咱京城的传闻也并非全是生风造谣,所以我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他在说自己命硬,不会容易那么死掉的。
可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过是虚声伪言,谁也不能保证他还有命能将来长往。
就像慕容音明明说这毒解掉了,可这才短短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毒就如春后竹笋般糟蹋人的冒了出来。
他以为叶琬瑶听了话会好一点,谁知道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直接对着他吼道:“可是姑苏的传言也是真的啊!”
她也命硬啊,命硬到克夫啊!
命硬到会把自己最爱的人克死!
这种绝望谁能懂?
叶琬瑶不在压抑,蹲下身放声痛哭。
见她如斯,颜逸心疼到差点窒息。
他手脚寸乱,仍在努力维持着镇定。
轻声笑了笑,继续哄她:“不会的,我说的话夫人不信,难道慧智大师说的话,夫人也忘了了吗?”
“他老人家当初不是说夫人命克鸾星,需遇血煞,血煞临至,即辅相成吗?夫人不就遇到了我!自然,我们夫妻是会和顺美满,白首不离。”
“还有回回谷的医术,夫人不也见识到了吗?一次不行,还有两次,两次不行还有三次,三次不行还有更多次,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总有机会的不是吗?”
“我会一直陪着夫人的。”
“骗子!”
都骗了她一次了,还想再骗她。
那毒有多可怕他当她忘记了吗?
“不准说我是骗子。”颜逸立正言辞纠正。
他若是骗子,倒贪心的想骗的她此生不离不弃,来生也许他到白头呢。
“……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的,等我们到了江南……”
他轻言细语说着,温润的声音落在叶琬瑶耳里,似乎有一种魔力在悄悄挥走她心底的恐惧。
“……将军都是骗妾身的!”
“怎会?百间事只此一次,绝无例外……”
他证,她辩。
荣荣枯草间,喁喁私语。
只要秋风不息,我便努力深情长往。
或许这才是颜逸想对叶琬瑶说下的承诺,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的说下这个承诺了。
只因他那无法确定的,又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不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