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神秘冷淡的长官（41）
此刻，离炸弹爆炸还剩五分钟。
从发现有炸弹的那一刻起，现场指挥就下了命令，让大部分的警员带着这里的工人和被留下来当替罪羊的负责人撤离，只留下了几位拆弹专家，在这里研究怎么拆弹。
说到底，时间实在是太紧了，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将这间工厂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抢救下来，因此还是想要试一试。
……但其实，在看到这个炸弹的时候，稍微懂一点炸弹的人都知道，这几分钟是绝对不可能把它拆下来的，所以才会组织疏散人群。
赵飞城也选择留下来，任指挥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只堪堪挖开了一小半的密道。
现场指挥的国际刑警叹了口气。他今年也40了，这些小年轻的心思不说了如指掌，但至少也能看出几分来。
这炸弹威力巨大，爆炸之后，下面也肯定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现在洛兰折可是跟那个恐怖分子待在一起，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不知道洛兰折在下面能不能顺利找到希瑞，制止炸弹爆炸，重新扳回一局。
正在心里默默祈祷的指挥官忽然眉头一皱。
他注意到了最后一批撤走的工人身体似乎在颤抖，眼神充满了恐惧。
而此时此刻，被他寄予厚望的洛兰折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枪口直指希瑞的心脏，但是他的手却颤抖不止。
背后的本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却似乎透露出了一丝担忧。
陈子昂脸色格外难看，已经气的开始浑身发抖了。
“你这个混蛋……”
希瑞的脸上依旧是完美的笑容。
“因为弟弟的性命受到了威胁，所以生气了？”
陈子昂瞳孔一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希瑞原来早就已经知道他和高箴之间的关系了……看来幻夜在国内的情报网也不容小觑。
毫无疑问，无论是站在一个合法公民的立场上，还是站在一个被伤害了弟弟的哥哥的立场上，他都想要让希瑞立刻交代在这里，但是如果代价是高箴的性命的话……
这时，洛兰折的手机通知铃声又响了。
陈子昂立刻反应过来，主动走过去，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取了出来。
然后他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了。
“被留下来的工人和负责人的身上都安装了一样的炸弹……”
“希瑞斯内德。”洛兰折吐出他的全名，脸色紧绷。
此刻，距离炸弹爆炸还有四分钟。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希瑞也不慌了。
反正也来不及到地面上去了，之前他在建造这个地下工程的时候做了很多手脚，比如炸弹爆炸之后另外半边全部会塌掉，而这边却会安然无恙。
所以接下来只要说服面前这三个人不杀他，等炸弹爆炸之后，他照样可以轻松与属下汇合。
甚至，地面上还被清理了一波，不用担心有人追踪他了。
他的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件事，在他看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必须得承认，洛兰折真的很在意高箴。
甚至以往因为觉得自己的缘故拖累了高箴，导致它差点死亡的事件已经成了她的心理阴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可以挽回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陈子昂也一样，他不可能主动把自己的弟弟往火坑里推。
至于本，他对于抓住自己并没有什么执念。换句话说，只要洛兰折做出了决定，就没有人会想要杀他了。
这一系列的算计仅仅只花了一秒钟，希瑞的面上依旧笑眯眯的。
“是啊！毕竟我也不想让他们说一些不该说的东西——不过反正那些国际刑警可以把他们全部集中在工厂里，自己立刻撤退，不是吗？”
“兰的同事们都不会受伤，死的都只不过是一些犯罪分子罢了。”
陈子昂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而且他们犯的罪根本就罪不至死，相比起希瑞这个足够判百来回死刑的人来说更是小巫见大巫。
洛兰折此刻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连一动也没有动，枪口也没有偏离分毫。
但是除了呼吸声，却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没有人能够从她脸上看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此刻，距离炸弹爆炸还剩三分钟。
地面上，正如希瑞所言，原本已经疏散出去的工人和负责人，又重新被赶回了工厂之中。
所有国际刑警都有些不忍直视，内心焦躁不已。
他们当然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把所有炸弹都拆掉。
他们也不能放任身上装了炸弹的人混入人群，否则就会对其他民众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该死，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按照希瑞的计划行事吗？
人证都要毁灭了，物证他们也研究不不出什么东西，希瑞本人更是极有可能已经逍遥法外了！他们这次又大失败！
赵飞城依旧没有离开工厂。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洛兰折没有再给她发消息了。他知道也许现在兰长官面临的环境非常危险，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想要离开。
但是最终，看着指挥官恳求的眼神，他还是妥协了。
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事务给队伍添麻烦，这也是兰长官交给他的重要道理。
那么此刻，被无数人心心念念的洛兰折又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却几乎无法集中思绪，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维极度跳跃，不断的有各种回忆碎片浮现。
洛兰折忽然想起来了，十多日前假装归顺幻夜时，她跟希瑞的一段对话——当然，惯例是火药味十足。
“兰，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吗？”容貌精致艳丽的青年似乎十分委屈。
“我当然不愿意跟连灵魂都浸泡着罪孽的男人呆在一起。”她冷冷的回道。
希瑞被这样评价也不生气，或者说他对自己有着良好的认知。
他只是随意的反问道：“那么，兰难道就没有犯下过任何罪孽吗？”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她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了。
但她应该是没有正面回应的。也许只是觉得无聊，直接离开了。
“兰折……”陈子昂用一种求助般的眼神看着她，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恳求。
他在恳求她做出决定。
直到这一刻，陈子昂才知道，随随便便跑到国外发誓要替弟弟报仇的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可笑。
他甚至连人命都无法承担起，就妄想对恶魔复仇……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选择？是遵从私心，还是选择所谓的大义？他忽然有些痛恨自己轻易地将如此沉重的选择甩给了洛兰折来做。
对方固然很强，但是真的能够背负起关乎人命的抉择吗？
“我相信你。”本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只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十分坚定。
他曾经看过无数生命的消逝，于他而言，任何一个选择都没有意义。正因如此，无论洛兰折做出怎样的选择，在他看来，都是正确的。
离炸弹爆炸还剩三分钟。
希瑞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了，他知道，自己又赢了。
他贪婪地看着洛兰折的脸。经此一役，恐怕自己又很长时间都无法见到兰了。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们都还活着，总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洛兰折闭了闭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高箴还在她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沉重为何物，每天都沉浸在简单的幸福之中。尽管训练很艰苦，但是只要她抬头看着高箴前进的方向，然后再努力跟上去就行了。
正因如此，高箴才总是笑他像个小孩子一样。
但是，人都是要长大的。不知何时，前方已经没有了那个引领她的身影。
她必须要自己前进，自己做出抉择，甚至……还要成为别人的榜样。
“第一，在三分钟之前心生动摇，差点因此而放过你，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也会让高箴无地自容的蠢事。”
洛兰折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起来。
另外三人都惊诧的看着她，似乎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第二，因为上述原因，差点酿成大祸，违背身为一名警察的原则。”洛兰折食指渐渐扣紧，沙哑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已经说完我的罪孽了。现在，你应该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等等……”希瑞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他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只是根本不敢置信而已。
然而，他只来得及说出“wait”这一个词，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已经射入了他的心脏。
有一瞬间，他的眼前一黑。然后再度恢复视野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意识依旧在缓慢地运转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摇摇晃晃的倒到了地上。
他好像还听到了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但是他已经连面前人的脸都看不清了。
在生命的最后，希瑞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洛兰折的方向。
他以为自己的心中会有遗憾，以及计划失败的愤怒或者惋惜。
而事实上，虽然有，但是却极浅极淡。
最后一刻，希瑞脑海中悄然浮现一个念头：亲手杀了他的洛兰折，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亲手杀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这样的话，他也会顺带着被她永远铭记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坏。
希瑞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即使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体征，前所未有的狼狈，但是他的表情却并不狰狞，仿佛依旧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洛兰折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的手垂了下来，手枪脱落掉在了地上。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关心它了。
“兰折！”
“兰。”陈子昂和本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担忧。洛兰折终于做出了抉择，但是他们没有人感到放松，看到她现在的状态，甚至有点恐慌。
他们想要靠近洛兰折，安慰她，或者是做点别的什么。然而，洛兰折却如梦初醒，踉踉跄跄的跑到了玻璃墙面前，用力的睁大眼睛，观察里面的情况。
正如希瑞所说，喷头释放出了大量灰黑色的气体，很快就缭绕着整个病床，甚至连病人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洛兰折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她拼命的睁大眼睛，想要看的再清楚一点。
直到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落泪。
她顺着光滑的玻璃墙，慢慢地跪了下来，始终挺直的脊背仿佛一瞬间变得佝偻了。
她的肩膀不断地耸动着，拼命的想要压抑什么，但是类似于嚎叫一般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
这声音甚至称不上是哭泣，仿佛受伤的野兽正在拼命的挣扎嚎叫。即使洛兰折在刻意的压制着，但是其中凄厉的意味还是会让人毛骨悚然。
陈子昂和本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没有试图上前，只是静静的看着一个失去了挚爱的人宣泄她的痛苦。
地面上，因为感知到生命即将逝去而哭得不成人样的工人们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慌忙的拉开外套，惊喜的发现上面的倒计时已经停止了。
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纷纷相拥而泣。
其中一对工人是夫妻，因为工作下岗，家里经济状况不好，这才铤而走险做这种危险的勾当。
现在抱在一起的他们知道自己恐怕身为帮凶，还是免不了一番牢狱之灾，但是在经历了差点死亡的恐惧之后，他们已经彻底的明白了，相信恐怖组织就是个错误。
“亲爱的呜呜呜，等我们出来之后，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再也别动歪脑筋了。”
“嗯……”
最后一批撤退的指挥官看着这一幕，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我就知道兰长官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这次，她又创下了一个奇迹呢。看来升官在即了。”
听着耳边的议论纷纷——几乎全都是对自家长官的吹捧，赵飞城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因为为长官感到骄傲而喜悦。
他看着逐渐变得阴沉的天空，皱了皱眉。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