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沉郁的大小姐（36）
办公室里，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乍一听到这话，席然瞳孔微缩。
不过很快，席然就一如既往的露出温和的笑容，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兰折，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演技？是在说我今天抓住李……”
“不是哦。”洛兰折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表现的十分轻松。
就好像只是在吃饭的时候随便闲聊一样，甚至语气还有点小俏皮。
“我指的是——风驰集团以及我今天遭遇的这一切，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席然勉强维持住了笑容，眼神却有些暗淡。
“兰折的意思是说，怀疑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吗？”
明明是他在小李一开始想要使坏的时候就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然后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兰折，和她一同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反手算计了博利集团。
虽然，在这过程中也有一些他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兰折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小李盗走的设计图有问题。
不过，他也猜以兰折的性格不可能容忍自己与其他人努力的成果就这么轻易的落到竞争对手手上，再加上信任她，关于设计图的事就没有多问。
可是，可是，以现在的眼光看来，那分明就是……
席然垂下眼帘，神色不明。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吗？”
所以才防着他，没有告诉他设计图有问题的事。
洛兰折感觉自己已经吃到了七分饱，便很自觉的放下筷子，将打包盒放到地上，两手撑在办公桌上，正对席然。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就把你整个作案过程都分析一遍吧。”
“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毕竟，人与人之间是不能互相理解的，我以我的目光来揣测你，总是会有纰漏的。”
席然沉着一张脸，也不知是因为被污蔑而感到难过和气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也许此时，他的心里还有着微小的期待，但他的理智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无论今夜结果如何，他和兰折都回不到过去了。
兰折不是一个无故放矢的人。当她选择跟自己摊牌的时候，绝对，已经掌握了证据！
然而，洛兰折并没有一上来就说自己是怎么发现的，又有什么证据能断定对方背叛了她和风驰。
她只是用指关节敲着大理石桌面，用一种仿佛讲故事一般的语气，说着一些似乎毫不相干的话，却成功的让原本一直看似不为所动的席然微微变了脸色。
“听说，席家掌权人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不过要我说，这也是他自找的。”
“席家的那个老头年轻的时候就风流成性，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得到了一堆子女，却把自己的身体给弄垮了。现在上了年纪，躺在病床上看到家里一堆人斗来斗去的场景，恐怕肠子都悔青了吧？”
洛兰折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长辈，就嘴下留情，三言两语就以一种极为戏谑的方式介绍了席家的老爷子——也就是席然的父亲。
虽然自己的父亲被讽刺了，但是席然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别人这样评价他——
也对。洛兰折想，根据席然的个人资料，他是席家那个老头子娶的第四任老婆生的儿子。
虽然算是老来得子却并不被重视，毕竟上面有前三个老婆生的优秀的哥哥，下面还有受宠的情妇生的私生子弟弟，席老头就一颗心，哪怕掰成几十瓣也不够分。
而事实上，根据几年前洛兰折第一次见到席然时候的口头了解，他也正是因为在席家不受重视，所以才自己拿着钱在外面搞投资，一副要跟席家划清界线的样子。
甚至，在知道洛兰折明明是洛家大小姐却无意继承洛氏的时候，席然还半开玩笑的说，看来他们都想要在外面自己拼搏事业。
因为这某种程度上的惺惺相惜，两人似乎也建立了一种特殊的革命友谊。
但是，从第一次见面，洛兰折就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和自己完全不同。他的眼中有着永不熄灭的野心。
他——绝对不会放弃争夺席家家产的机会。
所以洛兰折一直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志在席家的“有志之士”为什么会甘愿龟缩在风驰集团这么一个小公司里，对它倾注无数心血。
不过，洛兰折只反感洛氏，其他的倒是无所谓。再加上席然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助风驰集团发展壮大，他们的合作一直称得上愉快。
所以，为了将风驰作为自己的底牌，洛兰折干脆利落的支持席然当上了明面上的董事长，自己则隐于幕后——她只需要拥有控股权就行了。
……
洛兰折深吸一口气，强行让陷入回忆的自己回到现实。
现在不是回忆他们怎么合作发家致富的时候，不容得她分神。
洛兰折定了定神，继续道：“席老头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了，也不想等他一命呜呼之后，席家在那群不肖子孙的明争暗斗下四分五裂，就想提前选出最优秀的继承人，在死之前给他铺好路，确保席家依旧是一体的。”
“至于这个选继承人的方法嘛，当然不能由着他的喜好来。”洛兰折说到这里，嘴角甚至带上了笑意，“听说一些大家族喜欢把拥有继承权的候选人们直接丢进残酷的名利场，让他们自己先干出一番事业来，表现最优秀的就能继承家产。”
“席老头大概也想这么搞。讲真的，一开始我觉得这个方法挺蠢的，他就不怕有别的资本在背后支持继承人上位，然后把席家整个吞了吗？”
“不过后来一想，人家肯定会提前把有猫腻的人选踢出继承行列，只留下真正白手起家，有真才实干的。”
“所以我们席然不就脱颖而出了吗？”洛兰折笑盈盈地执着下巴，身子微微往前倾，用一种仰慕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男人。
——当然，这刻意伪装出来的仰慕，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手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成果吗？”
席然紧绷着脸，没有说话。
但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兰折把这些事都查得如此清楚，无论有没有证据，她的心中都早已有定论了，根本不需要再听他辩解。
只是，他的心里还有些许的不甘。
难道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明明他设想的未来不是这样的……
看着轻描淡写间透出咄咄逼人的洛兰折，从未被她这样对待过的席然只感觉心中一片苦涩。
洛兰折仿佛没有看见他痛苦的眼神，继续道：“我们席然少爷在外面打拼了好几年，把风驰从一个小公司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规模……”如果把风驰作为成绩的话，那他基本上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胜利之门。
“不是的！”席然低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风驰不是我一个人发展起来的，你也——”
“是啊。”洛兰折似乎感觉有些无聊，手指已经开始无意识地绕自己的头发了。
她又将身子往后一靠，躺在了老板椅背上，嗓音也变得有些懒洋洋的——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像极了洛烟。
“这就是最关键的问题了。风驰集团不是你一个人的，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不是你的，而是我洛兰折的公司。”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席老头不会承认你的成就的。所以，下一步，你必须要把风驰变成你自己的。”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姚语涵和他埋在风驰的暗桩——小李，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你的视线。”
讲到这里，连洛兰折都忍不住感慨姚语涵实在是作用多多。居然能被两个怀有完全不同目的的人同时利用，她到底是一枚多么好用的棋子啊！
席然到底没有继续保持沉默。他开口，嗓音变得有些干涩。
“……我没想过要害风驰。不然的话，我为什么要把小李的事捅出来，告诉你。”
“你当然不想害风驰。”洛兰折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风驰作为你的‘成绩’，绝对不能像姚语涵事先预想的那样，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它必须要以最好的姿态被你掌握在手中，来迎接席老头的考核。”
“因此，你只打算借这件事来害我，并不打算真的让风驰受挫。”
席然还欲说些什么，但是洛兰折已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些微亢奋的状态。
她只想赶紧把整件事都抖出来，向席然这个该死的、背叛了他的家伙证明：你瞧，你自以为的完美圈套其实根本没有起到作用，我不会被你打倒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因为被信任的合伙人以及……朋友背叛，已经陷入了不理智的状态。在摊牌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的。
但事实证明，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依旧会因为亲近之人的背叛而无法保持冷静。
“我猜你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小李给我们推荐生产次品的厂商的时候，你私底下将厂商换成你自己推荐的那家，然后又完全瞒着我收集证据。”
“等到东窗事发，董事们问责我的时候，你就可以以一个靠谱的形象介入。通过你的能干来衬托我的无能，让董事们越发信服你这个董事长。”
“不过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设计图被盗的问题也一起解决。事实上，你还有办法能让我百口难辩，将这件事完全栽赃到我的身上。”
“我身边的小张其实是你的人吧。由身为我的助理的他来作证，是因为我的失误，才让小李进入办公室，拿到核心设计图的。”
洛兰折直勾勾的盯着席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难怪了。洛兰折这段时间有意无意的将小张隔绝在核心事务之外，今天更是光明正大的直接将他丢给了自己。原来是真的已经觉察到了……
“接下来，你会通过董事们不断向我施压，让我觉得自己作为项目负责人面临巨额赔偿。”
“之前和你聊天的时候，我有说过这个项目如果出了问题，以我现在的流动资金是没办法填上窟窿的。我又不能向洛氏求助，所以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
“不要再说了！”席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就是变卖我手中的股份。”洛兰折恍若未闻，情绪竟显得有些高昂，“风驰面临如此大的危机，股价动荡，你就可以趁机以及低的价格买下我手中的股份。如此阴险狡诈的操作，哪怕是你爹见了，也得对你竖起大拇指。”
“不是的……”席然的声音。有些破碎。完全是恳求的语气了。
“我猜，在从我手上买走了大量股份之后，你就会立刻通过之前所有的布置解决这个问题。”
“至此，你在董事会的威望已达到了最高，同时也持有了最多的股份。风驰集团已经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你甚至不用担心我会伺机报复你。你完全可以像我一样安排一个代理人出面购买股份，再支持你当董事长。如此一来，我不可能猜到一切都是你的算计，甚至还可能因为你帮忙解决了集团危机而感恩戴德。”
席然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洛兰折的这一番话，仿佛已经将他内心深处最肮脏卑劣的想法全部剖析出来。
他想要解释，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洛兰折停了几秒，稍微平静了一点，和他对视。
“不过把你的剧本跟现在的情况一对就会发现问题了。你的计划在一开始就偏离了方向——
“你本来应该帮助小李在我这里隐瞒身份好打我个措手不及，可是却在诱导他偷了设计图之后，又将他的破绽亲自送到了我的面前，虽然我并不需要你的刻意提醒。”
“我挺好奇的，在你亲自引狼入室又自导自演把他狐狸尾巴揪出来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洛兰折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仿佛有各种激荡的情绪正在涌向她的大脑，试图麻痹她的理智。
她想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声音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拔高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自己定的计划又亲手推翻了！明明设计了一个那么完美恶毒的计划，却又在中途改了主意，是觉得我已经蠢到这样都觉察不到你的问题了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席然忍受着如同凌迟一般的痛苦，艰难地开口。
“因为我后悔了……兰折，我后悔了，真的……我不想这样做了。”
（从这一章开始基本上就逐步进入火葬场烧成灰的环节了。别忘了，这个世界的简介可是全员火葬场啊！
这一章按理来说应该是各种伏笔回收，让你们直呼原来如此，但是总感觉我写的不是很好，不会给人一种强行be的感觉吧……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