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的生命终止在稚嫩的七岁
墨清桓被一路抱到听雨轩，他现在年龄小，自然是跟着名义上的母亲一同居住。
孩子的房间墨云芷早就准备好了，她尽可能的找了墨清桓喜欢的东西，但想要复刻他在藏剑山庄的房间是不可能的。
“桓儿，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墨云芷放下墨清桓，他今年才五岁，比起名贵的瓷器摆件，他更喜欢精巧的玩具，所以墨云芷没有给他安排太多华贵而无意义的东西。
墨清桓确实对屋里少有的装饰摆放不感兴趣，他象征性的环视一圈，等视线扫过床铺时，床上的东西让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下意识的就想往那边跑，可迈了一步后，忽然想起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不是那个能让他肆意的地方。
小小年纪并不能完全明白什么叫寄人篱下，但不能再任性，必须要比任何人都乖巧才能生存下来的意识已经在墨清桓脑子里形成了。
“去吧。”墨云芷在孩子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桓儿，你可以撒欢的。”
墨云芷没有说“这里是你的家”，除去这句话的意义不同外，还有就是这句话太冠冕堂皇了。
终究是经历过家破人亡，怎么可能立刻就把一个陌生的地方当成新的家。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往前推一把，而被轻轻往前推了一下的墨清桓，被这种实际上没用力气的动作拍进了难得的勇气。
他有些忐忑的往床边跑，同时小心翼翼的向后扫了一眼，隐约看到新母亲微笑着进屋，等在他身后不远处。
并没有不满，还带着让墨清桓觉得温暖又熟悉的笑。
尽管今天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小孩子思考不了那么多，他们的行动更加依赖本心，莫名的熟悉让他稍微松快一些，也让他成功的抵达床边。
墨清桓的目标是床上放的一只布老虎，有成人小臂的大小，手艺针脚不错，却也仅仅是不错。
女红大概是墨云芷最不擅长的东西，只因为比起琴棋书画，她在女红上下的功夫最少，仅仅是不会丢人的程度。
墨云芷这项水平，四五年都没有任何进步，就连南夫人都要放弃了。
而就是这样的水平，才是墨清桓记忆里最熟悉的温暖。
他抱着布老虎，忽然就哭了。
墨清桓以前也有一只这样的老虎，是他去年生辰的时候，姑姑送给他的。
因为他晚上做了噩梦，吓得不敢睡觉，姑姑就彻夜不眠的做了一只布老虎，说老虎会保护他。
可是那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老虎，已经消失在火海。
什么都没了。
屋内的床边，墨清桓哭得突然又在情理之中，秦朔悄悄的从屋里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姑侄。
“桓儿。”
墨云芷到床边，把哭泣的墨清桓抱在怀里，手在他的脊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
“哭吧，没事的。”她说，“没事了，桓儿不会再受委屈了，也不会再有可怕的事情。”
温暖的手和明明陌生却觉得熟悉的味道，以及和记忆中相似的手法，这一切都让墨清桓近乎崩溃。
他终于“哇”一声哭出来，这也是灭门后，除了躲在被窝里掉眼泪外，他第一次彻底哭出来。
一边哭，墨清桓一边抽抽搭搭的喊着爹娘和姑姑，中间还包含着祖父祖母，余下最多的就是一个名字——寻砚。
墨云芷自然知道寻砚是谁，那是墨清桓的书童，比他大两岁，是奶娘的大儿子。
寻砚小就跟着墨清桓，一起下水捞鱼又一同上树掏鸟蛋，不过是鱼捞不到，树也上不去，最后被奶娘一手一个拎着去洗澡换衣服。
寻砚已经死了，兵荒马乱中墨云芷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不，应该是看见了。
在见到墨清桓之前，墨云芷之所以以为他也死了，就是因为慌乱中，她看见一个穿着墨清桓的衣服，带着她送的那枚玉佩的尸体。
尸体早已面目全非，看不清面容，当时她下意识以为这就是墨清桓。
但孩子还活着，再想到她差点成功的死遁，墨云芷估计那具尸体是寻砚。
十有八九是寻砚和墨清桓互换了衣服，替他惨死在红烛岭的手中，毕竟寻砚因为刚出生身体不好，尽管年长两岁，身形却是和墨清桓差不多。
灭门屠戮中，衣着华贵的小少爷自然比书童更加容易被盯上，况且即便少有人见过墨清桓的真容，也知道藏剑山庄有一位孙少爷，如果没有杀死他，红烛岭必然会大肆搜查，届时躲在密室里都未必安全。
是寻砚救了墨清桓的命，以至于他的生命终止在稚嫩的七岁。
墨云芷的眼眶微红，将眼泪逼了回去。
寻砚那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但终究是藏剑山庄害了他们母子。
感受着怀里哭到发抖的孩子，墨云芷低着头，除了有规律拍抚的手，屋里只剩下稚嫩且痛苦的哭声。
过了许久，哭声才渐渐的消失，这并不是墨清桓哭完了，他只是哭得睡着了。
见孩子抽抽搭搭的睡过去，墨云芷让莲心准备了温水，细致且小心的帮他擦干净后，才把孩子放到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做好这一切后，墨云芷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她本以为这么久秦朔应该已经回去了，却没想到他一直在外面等着。
“怎么样？”秦朔问，“需要让大夫看看吗？”
“如果可以，麻烦一下程神医吧。”
府医虽然医术不错，但墨云芷更相信程玉华的水平。
秦朔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点头，他摆摆手，薛平义立刻去找程玉华。
“多谢。”
墨云芷在王府待了这么久，即便从来没人向她真正介绍过程玉华，但她也知道这位程神医并非谁都能使唤的府医。
他能来全是因为秦朔的面子，她该道谢的。
“孩子的身体最重要。”
秦朔本想说墨云芷不必向他道谢，可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毕竟身份撞破之后，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那般亲密。
“如今孩子已经安全。”秦朔有些艰难的说，“你还走吗？”
其实墨云芷走不走都不影响秦朔，她走他就跟着，但走与不走，都能一定程度上表现她的态度。
“秦朔，我准备出门一趟。”墨云芷没有正面回答，“我要回家看看，现在还不能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