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村落里的大事件
时间大踏步地跨进了1980年,这一年,对这个隐匿的村落而言,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作为村里绝对权威的付先生、付支书,因为一场大病,仙逝了;二是栓牢他大刘成娃顺利接替付先生成了村里的新“一把手”,同时,栓牢家盖起了村里的第一座大瓦房,并且顺利娶到了张彩娥家的女子,那个他曾经梦里梦到的人。
说起栓牢这小伙,村里人都禁不住竖起大拇指,作为副支书的儿子,他没有整日好吃懒做,反而勤快聪颖。先前是带着林正卖豆腐、卖柴火,后来又东家借西家凑地筹钱买了架子车,同样带着林正和村里其他两个小伙卖起了木椽,着实攒下了一笔钱!听他当支书的大吹嘘,家里盖房用的钱,大多数都是娃娃自家攒下的,每每说到这些,他都一改往日含蓄内敛的做派,抬头挺胸地说,“我这娃娃,不怕吹夸,可比他老子我强多啦!”
围坐的人群往往哈哈大笑,但又马上说,“就是就是,支书教了个好后生!”
这样的后生在村里屈指可数,除了栓牢,怕是只有林正了。他们往往被其他大人当作榜样教育自家娃娃,日子久了,村里一些十来岁的半壮小伙子对栓牢二人卖柴火、卖豆腐的赚钱行径分外眼红,甚至几人跃跃欲试,但又苦于不识秤、不会算账等缘由裹足不前。栓牢看在眼里,在跟林正商量后,决定和他们谈谈。
他先是承头自家掏钱买了架子车,做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而后带着栓牢去城里卖了两回椽。卖椽的钱也不吝啬,马上还给买架子车时肯于借钱的人家,还钱时,除去本钱,他还单独买点城里的新鲜吃食带给娃娃们,这可算是村里的“大新闻”,几个原本就对进城卖山货跃跃欲试的小伙私下找到栓牢,讨教他的“生财之道”,栓牢也不藏着,对他们知无不言,末了只是笑眯眯地问,要不咱一起卖椽?
要知道,每天白日出工,晚上砍树的日子着实磨人,栓牢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吃不消,林正就更不用提了。
“么麻达(没问题),虽说学了些道道,心里还是没底呀!”付家两个十六岁小伙几乎异口同声,眼神里闪着无比喜悦的光。
“那是这,你俩回去跟家里大人商量一下,付先生对我家有情,我保证也对你们有义!”
“来之前都跟大人们说好啦!”
栓牢寻思,这样的话,他们四人就可以成立“卖椽小队”了,一天两个人,天天都能去卖椽,那不是天天都挣钱!
“买主我去寻,你们只管好好砍椽,咱四个两人一组,轮换着卖,月底了挣的钱平分,咋样?”
“全凭你做主!”
就这样,没过多久,栓牢就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致富能手,就连村里的姑娘们,也都纷纷“暗送秋波”了。
但在栓牢眼里,那个梦里无限美好的彩娥家的女子,却始终没有给他送过“秋波”,就算他刻意搭话,也总得不到任何回应。
实际上,情情爱爱不就是这个样子?你越是把人家当宝,她越不当回事,这样的事,自古至今,实在是不胜枚举、司空见惯了。
这样的时日如同正午烈日下的麦苗,一派无精打采。栓牢虽然心焦如焚,也只能如那可怜兮兮的麦苗般苦苦煎熬着。他找不到旁人诉说,更无法向长辈言明,只得将一腔气力全用在卖椽挣钱上。
有时,他会接连几天白天出山挣工分、晚上上山砍木椽,村里人都说他挣钱不要命,就连林正,也悄悄提醒,“栓牢哥,挣钱要紧,身体也要能吃的消嘛!”
还有时,他会站在村口的巨石下吼秦腔,村里人又以为他嫌卖椽挣钱少,付家的俩后生,起先以为是喊他们临时出发卖椽,也偷偷嘀咕,“昨儿个刚去过,缓一缓,实在跑不动啦!”
栓牢的心事只有头顶上亮光光的月亮知道,彩娥家的女子,那个大名叫作“翠莲”的二十岁的姑娘,也该心知肚明吧。
说到翠莲,这女子与林正年龄相仿,比栓牢小了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白皙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柳叶眉下那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早起的晨雾一样,把她的眉眼修饰的格外瑞泽,挺挺的鼻儿舒服地端坐在尖尖的小脸中央,粉粉的小嘴安分地扎在鼻梁之下,一对小酒窝均匀地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扎成两个马尾辫,配合着高挑匀称的身材,一颦一笑间,秀色可餐的神态自然流露。
按说这两个娃娃正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可不知咋的,翠莲对这个整天只知“挣钱”的其他姑娘“众星捧月”的佼佼青年并不青睐,有时人多,只要栓牢说话,她就躲得远远的,更别提拉话了。
刘成娃到底是过来人,又是村上的“二把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打量后,终于看破了他的引以为豪的娃娃的心思。起初,他只是觉得娃娃苦闷,以为是栓牢缺少母爱,甚至暗暗自责;可后来,他发现出工干活时,娃娃总有意无意地朝彩娥家地里瞅,有时看见彩娥家女子就精神抖擞,反之则无精打采。他悄悄问时,娃娃就躲躲闪闪,言辞闪烁,甚至不敢与他直视。
80年代,对中国的绝大多数农村而言,庄家的产量是极低的,吃饱肚子在农民看来就是好日子了,落后的村落自然也不例外,单就小麦,亩产300斤还要风调雨顺,但300斤能干啥呢?
栓牢家属于例外,除了老子在村里“当官”,娃娃又是出了名的“会挣钱”,吃饱肚子自然不难,这也是村里很多姑娘家“暗送秋波”的主要原因。
“栓牢,给大说,你是不是看上翠莲啦?”
“啥?没有,你听谁胡说的。”栓牢倒是吓了一跳。
“你这娃,天天起早摸黑地做活、卖椽,只要看到翠莲,哪怕一夜不睡,都精神的很,看不到就蔫得跟霜打的茄子,哄旁人还行,你大还敢瞒哄?”
栓牢不言传,月光像是没有夹酸菜的玉米糊糊,洒在没有院坝的场院里,提不起半点味道。
成娃这时倒咧开嘴笑了,“好娃呀,就这个事嘛,看把你难怅的!”
“咋,你要咋?”栓牢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