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女5

    转眼十年过去。

    没人知道，在县城外的深山山野林中，有阁楼拔地而起，冉听把在弃婴塔救出的孩子，安置在那里，照顾弃婴的，是守塔人的老妻，她能听见，但是不会说话。

    冉听初见她的时候，她正把自己抄的经书往塔里扔，她年轻的时候也溺死过自己的女儿，那时候还没有弃婴塔，人们把孩子扔进溪流，扔进山林，或是溺死了天一黑往哪里一扔。她一直都知道，可是真轮到自己，她却做不到，她卑怯的找来娘家人，可是家人只劝她，都是这么过来的，老张是个聋哑人，也没啥本事，生个女儿有什么用？

    她不会说话，只能哭，最后，她把自己的女儿清洗干净，小孩儿眼睛都没有睁开，似乎感受到她的悲伤，抱住了她一根手指头，她流着泪，亲手溺死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连同她的一部分人性，灵魂，一同溺死了去。

    也许她早就死了，她是张陈氏，是张婶，是大顺娘，是娃蛋她奶，唯独不是她自己，唯独不是陈佳惠。

    公爹看她自己动手了，抽着烟连连点头，大儿子刚刚五岁，随了他爹，也听不见不会说话，这会儿也振臂高呼，乱乱的叫嚷着。

    她能听见公爹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儿子的欢呼，连同她自己的抽噎。

    其实在那之后，她的精神就多少有一点不正常了，可是没人会细致的注意到。

    在过了许多许多年后，她成了一个老妇人，县里的员外们捐了个弃婴塔，他丈夫成了守塔人。孩子们觉得晦气，住在县里，她陪着老头子，看着一个个婴儿被送进去，她有些痛苦，又有些麻木，她开始抄经书，抄往生经，扔进那些塔里。

    对，她是秀才的孙女，可惜是个哑巴，于是被嫁给一个聋哑人。她始终想不明白，娘当年为什么要说“都是这么过来的。”

    向来如此，便是对吗？

    再后来，陈佳惠和冉听遇见了。

    她帮着她照顾那些孩子，老张头也察觉了点不对劲，焚烧多年，他有经验，时间不对，声音不对，但他不在意，钱对了，就可以了。他只是个老实巴交的聋哑人，守在塔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有人来了他就开门，关门。

    身体近来有些不中用了，大儿子不愿意继承他的这个工作，小儿子倒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可是每次来帮忙都是骗了钱就走，真叫他来做这份工作，那不得得罪那些来扔娃的贵人啊……

    老头子陷入了沉思。

    十年过去，李十安也长大了，除了私下在冉听面前会讲讲话，她向来不开口，抿唇微笑的样子，颇有江南女子的温婉与美丽。

    她生来就带了一身鬼气怨力，冉听让她修的鬼道。

    这孩子多少有点不正常，很是凶残，还好人性也是有的，只是凶些罢了。凶些好啊，凶些才不会被人欺负。

    张员外的日子一直过得逍遥，除了一直没有儿子这一点，他的人生堪称完美。

    十年过去，他又老了许多，头发半百，又纳了第三十六房小妾，一个才13岁的丫头片子，算命的说，她就是命中有子的面相。

    冉听也没在易容，她也老了一点，也不会有人在记得她，在认识她。

    那小丫头片子，是被抬进府的，一顶灰扑扑的小轿子，冉听催眠了抬轿子的人，掀开帘子，就看到可爱胖乎乎的小丫头，穿了身新衣裳，被绑在轿子里，满眼死寂。

    冉听示意她安静，帮她松开绳子，扶她下来，又拍拍李十安的小脑袋，她今天穿了身白衣裳，微微抿着唇，双眼亮晶晶满是欢愉。端的一副天真温婉。

    “好孩子，去吧。”

    看到李十安坐好，她放下帘子，搀着小丫头走到一边，那轿夫抬着人继续朝员外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