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点回忆
林绵走后，厉枭神色冷了下来。
何特助把最后一口银耳莲子羹喝完，小心的放下碗。
厉枭突然开口，悠悠道：“好喝吗？”
何特助绷直身体，面露紧张，似乎不知道该说好喝还是不好喝。
厉枭倒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翻开刚才阖上的文件，眼神逐渐转冷。
何特助也收敛了嘴角，犹豫道：“厉枭，云成的事，要不要告诉林绵小姐？”
厉枭垂着眸子漆黑如墨，食指轻敲文件，似乎是在思索，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先瞒着吧。”
桌子上摊开的那份文件，俨然写着云成土地立项拟建书，还有一份项目建设投资概算。
何特助扶正眼镜，开口道：“林家估计做梦都没想到云成会毁在自己手里。他们想翻身，没想到那个对赌协议会直接让他们跌入深渊。”
厉枭冷嗤一声，深邃的眼眸浮现出一丝讥讽，“毁掉林家不是那份协议，是他们的贪婪盲目，就算厉氏不出手，云成倒台也是迟早的事。”
“他们想源源不断地从厉家这里拿走钱财名利，自然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厉枭想到什么，勾起嘴角道：“说起来林正杰也是够蠢的，对了，他投资的那个项目叫什么？阳光工程？”
何特助说：“是的，就是个打着国家项目作为幌子的传销组织。”
厉枭眼底讽刺明显，“猪脑子，难怪十多年了，云成越来越败落，毁在他手上也不算奇怪。”
何特助：“政府已经在审批中了，云成那条商业街的所有店铺估计年底就开始拆建，只可惜了云成这个老牌餐厅了。”
厉枭挑眉看他道：“可惜？”
何特助忙解释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林绵小姐有点可怜。”
摊上这么一家子，云成说白了跟林家没半点关系，都是林绵外公外婆那一辈建立起来的，只可惜十五年过去了，舒家就林绵一个血脉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了，被当做联姻工具嫁到厉家，一边受尽白眼，还一直不断被林家压榨。
何特助疑惑道：“说起来，舒家刚出事不到一年，林正杰就带着另一个女人登堂入室，不久后林绵又突然走丢，未免太过巧合。”
而且那么大的事，竟然被人压了下来，半点消息都没有，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厉枭冷眸微眯，思索片刻，沉声开口，“你去查一下，舒家当年发生的那场事故有什么内幕，还有林绵，”
顿了顿，“查一下林绵为什么走丢，走丢后的事情，以及她待过的孤儿院。”
何特助应声，又想了想，“过去十多年，一些线索痕迹淡了，可能不好查。”
厉枭嗯了一声，让他尽力去查。
他也想知道，当年在林绵身上发生了什么。厉枭想起三年前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时，跟印象中那个爱笑，软萌可爱的小女孩不一样。
林绵总是站得远远地，手里捧着一瓶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偷偷躲起来，只敢在背后悄悄看他。跟记忆里那个漂亮自信的小公主截然不同，她眼神中带着怯弱，看到厉枭和他朋友们站在一起，脸上又浮现出自卑，那样不自信的表情，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
那一次林绵被推翻在地，饭盒里的鸡腿掉到地上，她伸手想去捡起，周围人震惊的瞳孔张大，看她像是看小丑一样。
“林绵你该不会想捡起来继续吃吧。”
林绵身体一僵，缩回小手，绞着衣角不做声，视线瞥到远处的厉枭，又突然红了眼，表情惶恐地低下头，嘴唇紧紧抿着，垂着眸子仿佛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周围人窃窃私语，“听说她失踪了好多年，最近才找回来的。”
“这么惨，不会跟乞丐抢吃的吧。”
“上次见她把饭都舔干净，像是几顿没吃饱似的。”
“天呐，离这个小乞丐远一点。”
厉枭不动声色走过去，“打扫啊，等什么。”
林绵急匆匆地拿扫把扫起来，看到排骨鸡腿被倒进垃圾桶的时候，小脸一撇忍着痛似的不去看。
事后林绵跟厉枭道谢，“谢谢你帮我。”
厉枭冷漠的说着，“我只是不想惹来麻烦，还有，你离我远点。”
厉枭从保险柜里拿出那张照片，那是他六岁生日的时候，林绵穿着小洋裙跟着舒芸他们来到厉家，他们一起拍的合照。
他忘不了，爷爷奶奶笑着指着软萌乖巧的小林绵，对他说：“以后她就是你未来媳妇了，你要好好对她哦。”
厉枭那时候才刚过六岁生日，比常人更懂事，射击书画弹琴之类的展现出极高的天赋，他望着像洋娃娃漂亮精致的小女孩，大人模样般郑重点点头。
小林绵去哪厉枭都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己未来媳妇磕着碰着了。小林绵声音软软的问他，“你为什么跟着我呀。”
小厉枭：“我要保护你，你是我媳妇。”
小林绵不懂媳妇是什么意思，小脑袋懵懵懂懂的点了两下。
小林绵哼哧哼哧的踩着小凳子，爬上比她高半个身的钢琴座椅上，小手在黑白琴键上飞舞，厉枭看的入神。
“哥哥，我不记得接下来弹哪个了？”
厉枭上去，握住她的小手，“笨，这个。”
厉枭牵着她手，弹了接下来的音符。悦耳的音乐响起，小林绵高兴的拍拍手。
“我不笨，妈妈说我比别的小朋友的学的快，但是还是哥哥厉害一点。”
“那当然了，因为我比你大，我是你哥哥。”
“喔，原来是这样。”
“那哥哥也像会变魔术吗？电视上都是这样的，唰的一下变出好多糖果。”
厉枭让她闭上眼，从口袋里掏出小白兔糖果，“不许多吃，等下会长出蛀牙。”
林绵含着糖，模糊不清道：“窝，纸，吃，一颗”
林绵几乎是等比例长大，圆眼粉嘴有点婴儿肥的瓜子脸，漂亮极了。她刚到林家的时候，瘦的像个小猴子，也就是跟他结婚，搬到别墅才慢慢多了些婴儿肥。
这么多年过去，厉枭当初心中留有遗憾，看到林绵出现的那一刻，心脏还是不可遏制地跳动了几下，但是也仅此而已，见过的花花草草那么多，他也习惯了身边围绕着的莺莺燕燕。对林绵暗戳戳偷看他的行为，稍微不耐烦倒也不是特别反感。他以为仅此而已的时候，没想到林家竟然找上门来。
竟然用当年的协议要挟自己娶她？厉枭内心厌恶，目光凶狠。望向她的眼神带着反感和厌恶。林绵委屈的脸蛋下藏着和林家一样贪婪的心，又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所以他拿出婚前协议，狠狠的摔在她面前。他的人生从来不由的别人掌控。原以为林绵跟她父亲一样贪婪，她婚后小心谨慎的讨好，他都看在眼里，让他不由得恍惚，记忆与小时候的林绵重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沦陷，总是忍不住想对她好一点。
大概还是忘不了那个一直追着自己讨糖吃，声音软软的叫他哥哥的小女孩。
厉枭摩擦着照片，林绵抱着漂亮的洋娃娃乖巧的牵着他的手站着，少年仰着头，视线却专注放在她脸上。
厉枭低声呢喃，“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绵提到过走丢后的事情她记得不太清楚，但她有记忆就在孤儿院，孤儿院里的人对她都很好。
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估计也是那里的人对她还算友好。
厉枭眸色沉沉，凝视着无边的黑夜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