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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把酒话桑麻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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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温年, 江南沈家这代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不仅学识好,样貌品行皆是上等。

    江南沈氏, 起源于先魏,历经千年, 祖上出过六位卿相,数十位皇后,就连当今的皇后沈知鸢也出自江南沈氏, 能臣干吏更是数不胜数,是缙朝数一数二的世家门阀。

    被沈氏着重培养的沈温年就是冲着当今的宰辅去的。

    而沈温年也不负他们所望,三年前陛下用华阴水患初次改革乡试,他的文采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获得江南当之无愧的解元名次。

    甚至就连陛下看过他的乡试卷子后,都曾亲口夸赞过他的文采。

    三年前, 只要他肯上京会试, 一个状元之名肯定是跑不掉了。

    奈何,沈温年觉得太容易获得的功名不值钱,况且那会儿陛下对科举已经表现了极度的不耐烦, 他就算是获得状元之名,也很可能遭到陛下的不喜。

    一个被当宰辅培养的人, 刚入仕就被帝王厌恶,这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三年前的会试,带着人亲自去了华阴府。

    既然皇帝已有想要改革科举的决心, 那科举改革肯定势在必行。

    他觉得自己放弃一个必然不会受到皇帝重用的状元, 用三年的时间去学习时政, 来面对一个全新的科举,更值得。

    是以,过去的三年,他一直在华阴府待着,一点一点地着手改造那经历过人间地狱后满目疮痍的华阴地貌。

    他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考这场以时政为题的科举,抓住这股东风,扶摇而上。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就在他在大刀阔斧地改造华阴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永安府乘风而起,以一年二十万两的高额税收,杀了全天下人一个措手不及。

    沈温年垂着眼,温润的手指放在许怀谦那手惊艳夺目的字上,逐字逐句地扫着,时不时还执笔将里面的精髓拆分出来,以自己的见解记录下来。

    “温年,如何?”此刻,除了他以外,房间里还有数十位老者,陪着在他一块扫皇帝拓印发往各州府的试卷,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位被皇帝和翰林院各位学士认可的试卷,不禁问道,“可有胜他之法。”

    “不知。”沈温年摇头,“这人的文采虽平平无奇,可这字和时政的见解不可谓不惊艳。”

    “他的想法看似天马行空,想前人之不敢想,”沈温年看了一夜许怀谦的试卷,对许怀谦的试卷都快倒背如流了,“可又每条都有理有据,让人看一眼就能跟着他的想法实施下去。”

    “永安府的成功,不正是因为他的建议吗?”沈温年叹息,“有了永安这个先例在前,恐怕之后不管他写什么,都很容易获取陛下的信任。”

    “重要的是,”沈温年低头看试卷,“他的想法之跳脱,不是我等可以揣摩到的。”

    沈温年跟别人不一样,别人以为研究透彻这位许解元的试卷,照着他的答案或者根据他的见解慢慢摸索自己的时政之路就可。

    但他却看不出了不同的门道,仅仅增添税收法他都能写出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时政,他是不是还有更多让人出乎意料的想法和独特见解?

    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

    别人只能模仿借鉴他,而他一直站在他们所有人的前沿,不断地超越自己。

    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居然还不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而是出生在永安府下一户普普通通的农户家庭。

    一个平民的儿子,没有任何的支持与资源,都能有远超于他的见识和眼界,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沈温年的心沉甸甸的。

    “这……”屋内的数十位老者一脸为难,他们的任务可是要将沈温年培育成宰辅的,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叫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他的时政见识确实不俗,”这位许解元的确很可怕,可作为被江南沈氏当宰辅培育这么多年的沈温年也不会被这点困难放倒,“但我也未必会输他,尽力一试吧。”

    时政嘛,放在三年前出现这样的情况,沈温年还有些头疼,可在华阴待了三年的他,自信他除了这位许解元,不比之后的所有人差。

    他现在比之许怀谦差的就是大胆的想法与脱俗的见解,只要他能打破自己的禁锢,放开思想,他不觉得自己比许怀谦差。

    这个状元之位,他沈温年势在必得!

    沈温年在把许怀谦当对手的时候,许怀谦在给他老婆收拾行李。

    举人考上了,花椒也卖了,他老婆要去首都给他买房子了。

    “房子也不需要买太好的。”许怀谦给他老婆叠着衣服,嘴里喋喋不休,“能住就行,你多找牙行问问,别花冤枉钱,外面的水可深了,没准就被骗了。”

    许怀谦知道,陈烈酒是个爽朗豪爽的,出门在外又好大手大脚。

    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还好说,没人敢把他们怎样,可去到京城就不一样了,京城住的达官显贵可多了,他就怕他老婆这个性格,被一些心黑手毒的人给坑了。

    人家有权有势,他们这种小人物肯定斗不过,左右还是自己小心点好。

    就是可惜,家里还有一堆事,不然他跟他老婆一块进京看房,就不用像现在为老婆提心吊胆了。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被许怀谦滋润了一夜的陈烈酒春风满面地搂住在屋里给他收拾行李还唠唠叨叨没完的小相公,心满意足地从他身后抱住他,“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你就带着婉婉他们上京,跟段祐言他们一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次陈烈酒除了去京城买房,还有个任务就是找找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做个什么营生。

    孟方荀他们可是说了,不管许怀谦考上的是状元还是探花,只要他在一甲,他就必须进翰林院。

    进了翰林院,那可是要在翰林院里待很多年的,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可能都得在京城生活了。

    要在京城生活开销肯定很大,他可舍不得他家小相公吃的穿的都比别人差,仿银炭和花椒是挺不错的,可是花椒要两年才能采摘一次,仿银炭的分红要年底才下来。

    置办好房子,他们手上的银钱肯定又要紧凑很多,他不想办法在京城置办个营生,难道让他家小相公跟着他吃糠咽菜?

    陈烈酒在为两人的未来计划着,许怀谦给他默默收拾着衣服沉默着不说话了。

    “在想什么?”陈烈酒抱着他见他没有反应,问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

    许怀谦转过身突然看着他:“阿酒,你怨不怨我,要让你背井离乡了?”

    他这一去京城,不管有没有考进一甲,以后恐怕都很难再回杏花村了,他在这里没有亲朋好友,就算穿来多年,跟村里人的逐渐熟识了,可对他来说,他们都只是可有可无的邻居一类,并不亲近。

    他唯一亲近的只有陈烈酒。

    但陈烈酒跟他不一样,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这里有他的宗族,有他的家,有他的生意,去了进京城他什么都没有了,还得从头做起,他怕陈烈酒私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离开家乡。

    “想什么呢?”陈烈酒笑了,“能去京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这怎么能叫背井离乡呢。”

    “你这是去科举,是去当大官的,这叫步步高升才对!”陈烈酒蹭了蹭许怀谦的鼻尖,“再说了,我都被你带着从恶霸哥儿升级成官家夫郎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陈烈酒才不在乎这些,也就只有许怀谦心细如发会为他考虑这么多了。

    “我的小相公啊。”陈烈酒亲了亲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着想的许怀谦,“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许怀谦经常说他只有他了,陈烈酒又何尝不是只有许怀谦了。

    陈金虎以后会有王婉婉,小妹也会有她的归属,只有许怀谦入赘给了他,从头到脚,从身到心,完完全全都是属于他的,只要许怀谦不抛弃他,别说是陪他进京当官,就算是陪他浪迹天涯他都不惧。

    “阿酒你可真好。”许怀谦被他老婆这么一哄,就给哄得舒舒服服了,软饭能吃成他这样的,世间可能没几个了。

    他心安理得地往陈烈酒怀里一瘫:“你再给我揉会儿腰呗,昨晚可能是闪到了,现在好疼。”

    “闪到哪儿了?”陈烈酒心上一紧,忙撩起许怀谦的衣服看了看,紧张道,“要不要紧,不如我去请个大夫?”

    许怀谦:“……”

    “没事,就是有点酸,你揉揉就好了。”许怀谦对自己的身体也无语到了极致,明明都已经好了许多,昨晚多做了一次,今儿这腰就有点直不起来了,早上陈烈酒已经给他揉过一次了,现在还酸。

    他才二十一,不是七十一!

    再这样下去,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他能给他老婆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吗?

    许怀谦一想到以后对着自己的漂亮老婆自己空有工具却满足不了他,沉默了。

    陈烈酒给许怀谦揉着腰,眼神复杂极了,犹豫地提议道:“要不以后这种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他的身体不知道比许怀谦好多少,行动一晚上也不会觉得累,至多肚子可能会有点酸?

    “不要,我要自己来!”许怀谦一听,脚下一软,他才不上他老婆的当,他自己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要他老婆来,他真的不行,他太野了,那种速度,那种强度,他坚持不到一刻钟!很丢人的!

    “好吧。”许怀谦不答应,陈烈酒只得悻然放弃,他其实觉得许怀谦哪里都很好,就是速度上慢了那么一丢丢,虽然也很舒服,但是更快点,会更舒服?

    送陈烈酒去了京城,王婉婉和陈小妹也忙碌了起来。

    她俩在杏花村都是有基业的,现在许怀谦要去京城,她们也得跟着去京城,这里的事,自然是要打点好。

    首先是陈小妹孵小鸡的火炕房,有两个,一间是许怀谦给她修的土炕房,一间是她自己修的砖炕房。

    许怀谦给她修的能孵五千个,她自己修的能孵一万个,别看这鸡苗不起眼吧,需求量可真大。

    现在她们村的路好走了,又四通八达到各个地方,别县的人也来她这里买鸡苗,还有专做这个倒卖鸡苗买卖的人,可是养活了一大批的人。

    陈小妹扒拉着算盘,犯愁地向她的二股东,许怀谦问过去:“二哥,我们这么大的生意,怎么办啊?”

    孵了这么些年的鸡苗,陈小妹已经孵出经验来了,一个月一万五千只鸡苗,除去鸡种、坏的鸡苗、粮食、工人工钱这些杂七杂八的开支,她的纯利润能达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

    这点钱跟许怀谦和陈烈酒那动不动就是上千两没法比,可她才多大呀,十二岁的小姑娘,现在她自己的存款都有四百多两,马上就要迈入五百两的大关。

    村里能有比她还要富裕的姑娘吗?

    没有了!

    可她要是去了京城,她唯一的产业可就没了,她舍不得。

    别说他舍不得,村里人也同样舍不得,虽说现在家里头日子好过了,可陈小妹的火炕房依旧是村里人的宝啊。

    她要是走了,以后大家的鸡苗可怎么办啊,总不能靠家的那几只母鸡自己孵吧,那可划不来。

    “你那两个工人怎样了?”陈烈酒不在家,许怀谦也打不太起精神,懒洋洋地躺在铺着羊皮的躺椅上烤着火看书,听到陈小妹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挺好的呀。”陈小妹给许怀谦讲,“小青哥说亲了,说的就是我们村的薛家小子,光是聘礼都给了二十两!还别说其他的,他娘和大哥大嫂都乐开了花。”

    “小山哥嘛,”陈小妹说起姜小山有点复杂,“他人很勤奋,也很细心,火炕房里偶尔有我没有发现的问题,他都能发现,及时处理,而且我们孵的小鸡,不是总有孵出来身体不太好的吗?他捡回去喂,总是能喂活大半,现在家里都养着四五十只鸡了,靠着卖鸡蛋,她弟弟妹妹的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就是……”陈小妹说到这里不忿了,“就是他为人太软了,虽然在我这里干活,孙旺财已经不怎么打他了,但是不时还是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点淤青,问他也就说没事。”

    “我要是他的话,”陈小妹恨铁不成钢,“我就直接跟孙旺财和离了!真不知道巴着这种打人的男人来做什么!”

    明明她都推他一把了,他还立不起来,简直气死人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吧,”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这种别人家的家事,许怀谦也不好太插手,“只要不闹到你火炕房来就行。”

    陈小妹眼睛一眯:“他敢!”

    “有你在,他当然不敢了。”许怀谦看陈小妹的模样笑了笑,她这个样子,简直跟他老婆一模一样,“可你要是不在呢?”

    陈小妹有底气得很:“我不在,村里的陈氏族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不是很好吗?”许怀谦翻了一页书,“把火炕房交给他俩打理就是,反正你大哥每年都会回来卖炭,还会帮我卖花椒,让他们把账记着,等你大哥回家的时候,让他帮你捎回去。”

    正好,陈金虎前两年也满了十八,他也跟许怀谦一样分到了五亩露田,五亩桑田,现在家里两人加一块有二十亩地。

    这二十亩地,放以前许怀谦和陈烈酒都忙不过,更别说他们要上京城去了。

    最后陈烈酒一拍板,决定二十亩地全种成花椒,花椒树成型后,除了除草就不用在费别的事了,也好打理。

    “可是可以,”陈小妹还是有点恹恹的,“可是这样,我去了京城就好像就没有事做了。”

    她都孵了这么多年小鸡了,突然一下不让她孵了,她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谁说你没事做了?”许怀谦抬了抬手里的书,恶趣味道:“你不是还可以读书吗?”

    陈小妹一看到书就蔫了吧唧的:“也不能总读书吧?”

    “你也可以在京城孵小鸡啊,”许怀谦不太明白她在愁什么,“谁说去了京城就不能孵小鸡了,不仅能孵小鸡,小鸭、小鹅这些都能孵。”

    “真的!”陈小妹的眼睛亮了起来,“小鸭、小鹅都能孵?”

    “都是蛋为什么不可以?”许怀谦很奇怪地靠着她,他还以为她跟陈烈酒一母同胞,早晚都能想到这个问题。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还停留在孵鸡蛋的层面,看来还是太小了,需要多读书!

    “对哦!”陈小妹拍拍脑袋,懊恼不已,“我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孵其他的蛋呢!我太笨了!”

    有了许怀谦给她保证的,去到京城也能孵小鸡,还能孵小鸭小鹅等新品种,陈小妹一下就不愁了:“我去小山哥和小青哥让他们帮我照看火炕房去。”

    陈小妹找姜小山和陈小青说清楚了,让他们继续在火炕房干活。

    本以为,陈小妹跟着许怀谦去京城了,这火炕房不做了,就要失业的他们,突然听到这份工作不仅保住了,工钱还涨到了五百文一月,两人都欣喜若狂。

    “你们也别光高兴,有空还是得去村里学堂识识字,”陈小妹交代完了又提了提醒,“我不在,你们可得把这账做好了,每年我都会让我哥回来收账本查账的。”

    陈小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她安排了两个人,两个人都做账,这样,除非他俩串通好了,都做假账,不然谁在阳奉阴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也能起到一个让他们相互监督的作用。

    涨了工钱的两人哪有不答应的。

    见陈小妹这里的事安排好了,许怀谦又去找了王婉婉,问她:“你这里有需要帮忙的吗?”

    “我这里都安排好了,二哥。”王婉婉马上就快十九了,陈家伙食好,这两年她也长了不少个子,又一直跟着许怀谦读书,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而且,这两年,她自己学着做生意,人也大胆了许多。

    从一开始地到绸缎铺子说话都结巴,到现在人家看到她都能喊她一句王掌柜了。

    王掌柜的生意做得远,靠着许怀谦教她的络子,她不仅跟周边几个县的绸缎铺子合作,还跟府里,承宣布政使司里的绸缎铺子做。

    甚至还让陈金虎把她的络子往其他承宣布政使司推销,目前进展虽然缓慢,但村里的妇人从不愁没络子打。

    裴望舒的娘就很喜欢王婉婉,要不是王婉婉早早地定了亲,她都想把王婉婉给聘回家去当媳妇。

    还曾经给裴望舒说过:“这简直就是天生为我家生的媳妇,可惜被人家抢先了!”

    吓得裴望舒赶紧掐断他娘的这个想法,他和他娘都会做生意,再找个会做生意的媳妇,以后他们三,日常相处的画面就是,每个人抱个算盘打珠子。

    想想那样的画面裴望舒都觉得难受,他还是想找个像陈烈酒那种性格飒爽的!

    言归正传,陈小妹是因为火炕房在这里搬不走而愁,王婉婉则不同,只要天底下有绸缎铺子的地方,她的手艺到哪儿都不愁。

    至于村里也简单,她跟村里手艺的几个姑娘说好了,让她们每月初一十五把打好的络子交到县里绸缎铺子,按络子结钱就行了。

    至于远一点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派人来取,她们只需要按人家的要求打络子就是。

    许怀谦见她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没什么遗漏的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这大一点的姑娘,为人处事就是不一样。

    他们在收拾的时候,别家也一样在忙碌。

    首先就是孟方荀家里,他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家里除了孟方荀,其他人连县城都没有出过,这里孟方荀要进京赶考,他们除了帮他收拾行李,什么忙也帮不上。

    幸好,孟方荀自己争气,不仅考上了举人,还给自己找了个挺不错的未婚妻,想到他的未婚妻,孟老爹心里才宽慰许多,蹲在门边一个劲地嘱咐家里人:“把家里银钱都给他装上!”

    这几年家里又是种生姜,又是种甘蔗的,可是挣了不少,孟方荀拿着家里塞给他的一沓银钱,哭笑不得:“用不了这么多。”

    “用不了也拿着,”孟老爹不同意,“穷家富路的,京城那么远,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有钱总比没钱好。”

    孟方荀想到许怀谦他们,实说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可以照应。”

    “拿着吧。”孟方荀的哥也把银票往他手里塞,“也不好总麻烦别人。”

    孟方荀推辞不掉,只得把家人给他的银钱都收下了,想了想不免高兴地说了句:“爹,这次要是顺利的话,等我从京城回来,一定把微澜给你带回来。”

    “好好好!”一说到这个孟老爹的一张褶子脸笑得更深了,“旁的都不要紧,把微澜带回来才是要紧的。”

    孟方荀今年都二十三了,原本孟老爹还愁怎么给他找媳妇,你说他一个读书人,找个村里姑娘配他,他跟人家也说不上两句话,这不是把那姑娘给害了吗?

    可要是同样给他找个会读书的,他们这种只会种地下苦力的老农民上哪儿去认识那种读过书识过字的人啊。

    附近也没有认识这种姑娘的媒婆啊。

    就在他们愁得一筹莫展的时候,孟方荀一声不吭地跟他们说:“我自己找到一个,是京城翰林院正七品官员家的女儿,等我考上举人我就可以去提亲了,你们不用为我发愁。”

    他这不言不语,一言就言出惊人,说自己勾搭上了京城的官家小姐,他们这里天远地远的,他上哪儿去认识京城的官家小姐?

    一开始全家人都没有当回事,都以为他在说谎宽慰他们的心。

    直到,孟方荀把他那与官家小姐互通的书信拿出来,望着那与儿子完全不同字迹的书信,他们这才不得不相信,他家儿子是真和京城的官家小姐勾搭上了。

    更诡异的是,人家父亲还给他们来了书信问好,说是等孟方荀考上举人,两家人就可以着手开始商谈婚事了。

    这里孟方荀考上举人,他们把孟方荀的生辰八字和定情的玉佩以书信托镖局带了去,人家也没有失信,同样回了一块玉佩和女方的生辰八字。

    他们找媒婆合过了,天作之合!

    再好不过的姻缘啊!

    就是有一样不好,到现在他们都没见过人,一直都是书信联系的,只听儿子说过,是个很可爱,很善解人意的姑娘,旁的就一概不清楚了。

    不过,既然是他儿子自己相中意的,那人长得肯定不差。

    孟老爹压根没有想过,其实,孟方荀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人。

    他跟他们一样,只知道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样貌、身高他也不知道。

    不过,通过这几年的书信交往下来,就算对方平平无奇,他也笃定她的性格应该是大胆可爱的。

    不大胆,不会连他的相貌都没见过,就敢跟他书信定情,还把他们的信拿给她爹过目,甚至说服了她爹与他亲定。

    不管怎样,这个未婚妻,他要定了。

    其次就是裴望舒家里,裴望舒考上举人,杜月蓉看似淡定,其实心里可高兴了。

    她的好大儿,现在让她可风光了!

    以前她周围铺子掌柜们一看见她家望舒就摇头,觉得她花大价钱供她家望舒读书不值得,现在看到她家望舒考上秀才、举人,一个个都羡慕得不得了。

    出门在外都不叫她杜掌柜了,而是叫裴举人他娘。

    瞅瞅这举人他娘,听得就是比什么杜掌柜、秀才他娘好听。

    “去京城科考就好好科考,可别去干那些不三不四的事啊,”杜月蓉再三叮嘱,“楼里的那些姑娘、哥儿都不干净,你要是实在想得紧,就赶紧给我正正经经地找个媳妇出来。”

    作为过来的人的杜月蓉可是知道,男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他们这个小县城,现在还没有开放那些不三不四的这个楼那个楼,可京城是什么地方。

    寸土寸金,繁华都不能再繁华的地方,那地方肯定有很多这个诱惑那个诱惑的,她儿子现在还是个愣头青,肯定遭不住,当娘的难免为他操心。

    “娘、你别说了,”裴望舒被他娘说得面红耳赤,“哪有当娘的给儿子说这些的?”

    “我不说,你不懂。”杜月蓉不以为意,“你都二十了,让你找媳妇你也不找,知道你现在看不上县城里的姑娘了,可外头的姑娘,娘也不认识是不是,你去了外头,万一被人勾勾手指就给勾走了,娘就你这一个儿子啊,上哪儿去找人?”

    杜月蓉看得很清楚,她儿子不缺钱,那些金钱诱惑不到他,唯一能诱惑的他,只有美色了。

    “要想勾我,也得我看得上才行。”裴望舒揉了揉通红的耳朵,他觉得他这辈子可能找不到中意的媳妇了。

    “要求也别太高,”杜月蓉觉得他儿子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能凑合过日子就行了,我跟你爹当年连面都没见过,还不是一块过了下来。”

    “现在谁成亲不见面啊!”说亲都要让双方见上一面再说呢,反正裴望舒不相信这世上有那连面都没见过,就肯私定终身的傻瓜蛋,“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找一个我喜欢的才成亲。”

    杜月蓉疑惑了:“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裴望舒摇头,“要好看,能保护我,宠我,疼我那样的吧。”

    他就很喜欢,陈烈酒对许怀谦的那个劲,他就想找这样的。

    杜月蓉直接翻了个白眼:“你那不是找媳妇,你这是找娘呢!”天底下哪有能保护男子的女子、哥儿?

    章秉文家里也同样在依依不舍,章既明章夫子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他教出了两个最风光的徒弟。

    一个是考上解元的徒弟。

    一个就是十七就考上举人的孙儿。

    “小文,好好跟着你师兄!”章夫子这辈子除了年幼的时候去过永安府,再远的一点的地方就没去了,他年纪大了,也不能跟着孙子上京,只能把他托付给许怀谦,“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不要不好意思,直接找你师兄,祖父我算是看出来,我这个病恹恹的徒弟,定是人中龙凤,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爹,你是不是把我忘了。”章秉文他爹章砚良听到章夫子把他儿子安排给一个病秧子徒弟,都不安排给他,提醒道。

    “哦,”他这一出声,章夫子才想起,他还有个儿子,“你好好把怀谦跟小文送到京城就行了。”

    这次许怀谦他们去京城包的章砚良的船,按理说章砚良是长辈,又是章秉文的父亲,让章秉文托给他才是,可早就对章砚良失望了的章既明对他已经没什么要求。

    “爹——”章砚良幽怨地看着章既明,“就算我没有科举给你涨脸,我好歹生了小文。”以前那些破烂事,就过去了呗。

    “嗯,对,”他不说章既明都忘了,是他给他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孙子,“那你路上注意点,别让小文和怀谦他们晕船,耽误了会试了。”

    “对对对,那个药,得备点药在船上。”章夫子拍了拍脑袋,后知后觉地说道,“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随时解决。”

    “祖父,有!”章秉文看了眼备受打击的父亲,憋住笑,朝章既明说道,“我有个同窗是学医的,这次他家有孕的夫郎也要跟着我们一块上京,船上备着许多药呢。”

    “那就好,那就好。”章夫子放心了,看了眼现在比他还高的章秉文,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声,“小文,我们是不是该给你说亲了?”

    章秉文一脸懵懂:“……啊?”

    “你师兄十七就成婚了,”章夫子想到许怀谦,“你若是有喜欢的,祖父可以去给你下聘。”

    章秉文摇摇头:“现在还没有,等我考中进士再说吧。”

    “也好。”章夫子颔首,“等你考上进士,十七岁的进士,没准京城想嫁你的姑娘数不胜数。”

    章秉文对此毫无感觉,他感觉他还没长大,怎么就到了要成婚的年纪?

    几家都在说亲事,只有段祐言家不用说。

    段父段母得知盛云锦也要去京城,怕路上盛云锦出个什么意外,那家里的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盛家搬。

    “爹,够了。”盛云锦看着段父段母给他搬过来的药材,一阵头疼,“这么多,我也带不上船。”

    “那我再好好拣拣。”段父看盛云锦头疼的模样,想了想,蹲下身去要精简。

    “不用,都带上吧。”段祐言打断了他,“我们的船舱放不下,我再跟许怀谦说说,看看他哪里能不能挤一下。”

    盛云锦特别不好意思,他就怀个孕,好像所有人都在为他让道:“这样太麻烦别人了吧。”

    “没事儿,”段祐言摇摇头,“这里面还有不少他要吃的药材,大家一块挤挤就能放下了。”

    陈烈酒上京前,特意来了他家一趟,在他家一次性订了可多药材了,全都是给他小相公备着的。

    就怕他家小相公路上不舒服,还嘱咐段祐言天天去给他把把脉,一旦有个什么也能及时发现。

    段祐言想到陈烈酒对许怀谦那宝贵的样子,摇摇头,还真是好金贵的小相公。

    不过,许怀谦也值得。

    “唉,”段父见不用精简,满意了,段祐言这要上京去科考,他们这些家里人又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帮上的也就这些药材了,“路上好好照顾小锦,别让他有个什么闪失,这有身子的,不比其他。”

    “知道了。”段祐言颔首,“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等段父交代完段祐言,盛县令也出来说话:“去到京城也别紧张,盛家的那些人要看你,就让他们看去,你现在是举人了,不会给小锦丢面子的。”

    这就是为什么,盛云锦怀着孕,盛县令都要让盛云锦陪着段祐言上京的原因。

    因为盛家自从知道他家小锦招了段祐言这个赘婿就好奇得不得了,这次段祐言进京去科考,也是时候让盛云锦带着他去盛家亮亮相了。

    盛父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家族里重点培养的存在,只不过他后来娶了夫人生了盛云锦这唯一的一个哥儿伤了身体,又死活不肯纳妾,家族就慢慢边缘化了他。

    没办法,哥儿没有男子值钱。

    但是,他家哥儿是招赘的,招的赘婿还挺有才能,若是段祐言能够去盛家争盛家的那些资源,为何不去挣?

    段祐言颔首的同时,心里也不免有点紧张,他不怕盛家的那些亲戚。

    他有点怕盛云锦的那些手帕之交,听说他们嫁的都是京里有权有势的人家?

    他一个举人,还是个一心要学医的举人,会不会得到盛云锦的朋友们的认可?

    不管如何,正月一过,五位举人齐聚桃源县,一同登上了去京城赶考的船。

    他们在江上行船的时候,京里也有一群人在等他们。

    首先就是,翰林院七品编修宋云帆宋大人的后宅,有一个长相颇为脱俗的女子,正拿着自己的定情玉佩给她的一众姐妹观看。

    “什么啊,就一块百十两银子的玉佩,一点都不珍贵,这样的男人真的可靠吗?”

    她的几位姐妹看过她的定情玉佩后,都纷纷表示不理解,这也太便宜,他们都怀疑他根本没有用心。

    “他家境不好,这已经是他能买到最贵的了。”宋微澜不在意,“而且他知道我叫微澜,你们看这个玉佩都是水浪的形状,已经很用心了。”

    但她的姐妹还是不认同:“你这样也太草率了,家境不好,你嫁给他以后岂不是要过苦日子?”

    “就是啊,微澜姐,你爹现在形势这么好,以你的才貌,别说是五六品官宦人家,三四品官员家你随便挑都行,怎么就偏偏挑了个这么不起眼的举子?”

    宋微澜笑笑:“他文采好。”

    “文采好也不能当饭吃吧。”

    “而且你连他的相貌都未曾见过就定婚了,要是他长得又老又丑怎么办?”

    一众官宦小姐都不知道宋微澜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在书房看到过他爹收藏的一篇文章,就敢顺着文章的地址,去信与人交谈,甚至还私订了终生。

    关键是,宋大人知道后居然不仅没有拒绝,还帮他们定了亲,这简直太离谱了!

    “不会的。”宋微澜摇摇头,“我看过他的更帖,才二十三岁很年轻的,至多长的可能有那么一点其貌不扬,不至于很老。”

    “可要是歪嘴、大饼脸,还满脸长满麻子的那种,你怎么办?”

    其他的就不说了,穷点苦点都能过,这要是实在是太丑了,怎么过啊。

    “那我也认了。”宋微澜垂眸,跟这些官家小姐不同,她不爱衣裳首饰,就爱看赋,可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赋,就没有让她有一份心动的。

    孟方荀的赋是唯一能触动她的,她当时就想尝试联系一下,看看他的其他赋是不是也能触动自己,没想到一来二去,他们交往甚多,不知不觉,两个人都拔不出来了。

    幸好爹爹知道后也没有阻拦,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不管她的未婚夫如何,只要他这份才情不假,她就都认!

    其次就是陈烈酒了,他原本是上京城来给许怀谦买宅子的,顺便来做点买卖,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一不小心整了个大活,他家小相公要是再不上京。

    他好像可以不用科考,这辈子就能荣华富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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