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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把酒话桑麻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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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期限已到, 皇帝和户部都对顾凤朝承诺的永安府税收能令国库满意的事,十分好奇。

    其实,起初,他们所有人都没把顾凤朝的话放在眼里, 包括皇帝, 心想, 就算有仿银炭这家炭窑在,税收比起以往至多翻上个一倍, 难不成还能翻个几十倍不成?

    因此, 皇帝给顾凤朝这个知县的任务都是两年内税收翻倍,没指望他们玩出什么花样来。

    但实际情况却是,这个任务, 早在去年就超额完成了。

    缙朝的税收制度实行的租庸调制,因此一年收两次税, 春收赋税, 秋收田税。

    赋税和田税都是要上缴户部的,像商税等苛捐杂税除非朝廷强征, 一般都是当地县衙自给自足。

    缙朝的商税制度也特别的完善, 普通商贩的税收极其的低, 一百税一,但若是像陈烈酒那样每年都是好几大万两的买卖, 那收税可就高了, 一百税三十。

    大前年陈烈酒给靡山县吴县令缴了一万三千多两的商税, 喜得吴县令牙不见眼,不仅给靡山县各个村落修了路, 还在整个昌南搜索了不少姜种分给治下村落百姓栽种。

    虽说他们栽种出来的生姜并不能像杏花村种生姜的村民一样卖给盛北的医馆, 可架不住想要种生姜的人多啊, 他们种出来的生姜留成姜种,不消说,到了种生姜的季节,自然就会有人来买姜种了。

    赋税是根据每家每户的人口缴纳定量的绢和布,这个除非永安府人口暴增才有所增长,一般都不会有太大的差额。

    而田税不一样,田税是根据农作物的收成产量十税一。

    就这样,去年,靡山县靠着生姜,全县缴上去的税收高达一千两,其中光是杏花村一个村都缴纳了三百多两的生姜税,还别说其他的农作物。

    这只是靡山县一个县的田税,还有其他县的呢?!

    平溪县盛县令有段祐言这个会医术的女婿在,加上他家又是开草药堂的,知道平溪县最适合种黄芪,有这么一家得力的岳家,盛县令直接在平溪县好几个村子同时推广了种黄芪。

    一般地区的黄芪需要两至三年才能收割,而平溪县的土质极其适合种植黄芪,不仅种出来的质量好,一年就能采收一次,产量也能达到亩产五百斤左右。

    因为品相好,而黄芪在各大医馆的用量也大,虽然价格不低,但盛县令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推销了出去。

    仅仅只是几个实验村种出来的黄芪,就让平溪县的盛县令给户部上了五百两的税。

    而安宁的蔗糖更是不得了,甘蔗本就是一种高产作物,在安宁县县令和种生姜种出成就感的孟方荀两人联手合作家,在孟方荀村子里做了实验。

    甘蔗亩产能达到三千斤至五千斤左右,而二十斤左右的甘蔗能制成一斤蔗糖,一亩地至少都有一百五十斤的蔗糖。

    而蔗糖的价格是一百文一斤,那么一亩地至少都是十五两的收入,虽然村民们不可能完全拿到十五两,也没用种生姜和黄芪暴富,可是稳定啊。

    生姜和黄芪这些只是因为没有大量种植而价高,等这两个县推广种植出来,用不了几年价格就会回落。

    而且药材太多了也不好销。

    而他的蔗糖则不然,不管怎样都不愁卖,而且种蔗糖村里百姓也能接受。

    去年孟方荀一个村的人眼见孟方荀家种生姜发了大财,因此安宁县去村里推广种甘蔗的时候,村里不少人都拿了一亩地出来,整个村子一百多亩地,亩产三十多万斤的甘蔗,按二十文一斤价格收购的甘蔗,全村获利六千两,上税六百两!

    云梦县就更甚了,云梦县养蚕,桑树多得到处都是,到了四五六月份,那桑葚都是掉在地上没人要的。

    去年从桃源县回去,云梦县县令就到处网罗酿酒师傅,到了四五六月桑葚成熟采摘的季节,十几个师傅一起研究酿造桑葚酒。

    还真让他们折腾出了一款口感滋味上佳,老少皆宜的果酒,因为是果酒也不浪费粮食,原材料都便宜到处捡了。

    但卖出去的价格可不低,缙朝刚开国没多少年,需要休养生息,民间不允许私自酿酒,就算酿也只能是小作坊,不允许开办大作坊,市面上的酒类不多。

    云梦县的桑酒一经出世就供不应求,光是永安府都供不应求,更别说是外府了,那是有钱都买不到。

    卖了酒的酒钱,云梦县的县令又给云梦县的每家每户都补了桑葚钱,这些桑葚共缴税七百两!

    最后就是桃源县了,桃源县的县令都赚麻了,陈烈酒的仿银炭从他的码头出货,现在仿银炭又在外打出了名声,每天都有不少各地商人坐船来他的码头就想看看风靡京都的仿银炭。

    以前县城里的商铺十天半月都没什么人气,现在几乎是天天爆满,客栈都一连开了两三家了。

    而且不管是靡山的生姜、云梦的桑酒、平溪的黄芪、安宁的蔗糖都得从他的码头走。

    更别说,他还在县里大肆推广了种半夏,半夏虽然亩产不高,可物价高得吓人,而且种植也比生姜黄芪的简单,他找他相熟的村子提了一句,村里的村长就同意带着人种植了。

    去年收了半夏,他都没费心去找医馆,昌南的济安医馆知道后就全收了去,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八百两的税。

    永安府仅仅只是五个县的额外田税就多了两千六百两的税,还别说其他正常的税。

    永安府以前的田税是三千两左右,而去年交上去的田税却有七千两!直接翻了一倍多!

    顾凤朝上书这只是第一年处于尝试阶段就翻了一倍,从第二年开始永安府应该会成倍增长。

    因为每个实验村都得到了成功,周边村子,包括周边县城的村民与县令们都看到了希望,全都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甚至不用顾凤朝提点,除桃源县五县外,其他七县的县令已经在找出路了。

    整个永安府如顾凤朝所说的那样全都如齿轮一般在转动。

    永安府一年就实现了税收翻倍的事传回朝堂,震惊了整个朝堂。

    尤其是户部!

    虽然只是由三千两翻到了七千两,乍看不多,但要是天底下的所有府县都翻一倍?

    那国库岂不是每年都有富余的?

    尤其是,顾凤朝说了今年还会更多,再翻一倍,一万四千两?!

    整个朝堂都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只是田税啊,还没有算上赋税,要是算上赋税,永安府的税收岂不是在四五万两左右?!

    抵得上一些繁华府城的税收了,要知道最富裕的苏州府,一年的税收也不过才五万多两。

    而听都没听过的永安府现在能一跃与苏州府齐名,太令人惊讶了!

    到了今年秋收,皇帝已经等不及想知道永安府的发展,直接派了使臣下来考察,一是让他们看看永安府的发展,二是等永安府的税收下来,让顾凤朝不用上报给昌南,直接给使臣带回京城。

    他没有耐心等户部一级一级呈递上来。

    而户部也很想知道这永安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就把田税翻了一番,两方一合计都派了人来,相互监督,防止包庇。

    结果他们一下桃源县,看到那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鳞次栉比的桃源县商铺,全都惊呆了。

    “这确定不是苏州府?!”来的使臣和户部的人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觉得这像一个偏远县城该有的繁华程度。

    “应该不是!”有人指着不少还在建设中的商铺说道,“你们看,好多商铺都是新建起来的,墙上的砖都是崭新的。”

    “确实。”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除了极个别的商铺用砖是陈旧的以外,大部分商铺外的青砖还带着刚出炉的青色,一看就是新修的。

    众人顺着码头往里走了走,发现新铺子的数目不在少数,一路走一路感慨:“仅仅两年时间啊,两年时间就修了这么商铺,京都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吧?!”

    “何止!”又有使臣说了,“京城的商铺也没有这些商铺的生意好吧,你们看铺子里那些买东西的平头百姓们,进进出出多少都会买一些,那家布店就这会儿的功夫都招待了三四位买布的客人了。”

    众人顺着他的话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这样,就算是开在就繁华的布店,也不可能每一位客人都会买布,都是把价格问了又问之后,确定一家最便宜的店,才会购买。

    而不会像这家布店一样,几乎进去的就没有空手出来的。

    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又有人发现不同了:“而且他们穿着也很好,在京城都有不少穿着打补丁的人家,在这里好像没看到几个?”

    “也有,只是少。”有人不认同他,指着街道上几个打着补丁的人说,“不过他们虽然穿着补丁,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悲伤,好似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这跟他们南下这一路看到的所有地方的平民百姓都不一样。

    就不说京城了,京成这两年达官显贵家都没多少笑容,就说离永安府最近的苏州府,不缺吃,不缺喝的,他们现在也沉浸在科举改革的不忿中。

    其他地方的百姓更是麻木而茫然的,而这里的百姓就像是充满了生机一样,每个人的眼睛里和脸上透着都是对生活的希望。

    不明所以的他们找到一个,脚踏烂草鞋,身穿烂衣裳,脸上却洋溢着笑容的老伯问了问情况。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被他们拦着的老伯也不忤,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我们现在的日子有奔头了,当然开心了。”

    “什么奔头?!”看他穿着也不像是有奔头的人啊。

    “种地有奔头啊!”老伯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别人,“别看老汉我现在穿得烂,等秋收了,我也能穿得跟他们一样。”

    他指的是街上一些穿得比较好的人家,众位使臣都不相信,就他这样的,除非家里有几十亩薄田,不然如何在秋收达到中上水家庭的穿着。

    “别不相信呀,”老汉也不认生,笑眯眯地跟他们说,“今年我家种了一亩的半夏,济安医馆说了今年以一百二十文斤的价格收购,老汉我一亩地大概有一百斤的半夏,能收十四两银子呢!”

    这可是十四亩地,还是收成比较好的十四亩地的收成,他一亩地就能办到,如何叫他不高兴?!

    “当真?!”众位使臣都被老汉说出的价格给震惊到了,一亩地十四两的收成?!

    这一亩地岂不是就可以缴一两四钱的税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们不信可以随便拉个人问问,我们桃源县全县都在种半夏,这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要放在去年,人家济安医馆三百文一斤收的呢!”

    外地人就是大惊小怪!

    老汉看着他们的表情摇摇头,颇有些失落,可惜了,去年闵县令没有选他们村做实验县,不然还可以再多得一年的钱!

    “全县都在种?!!!”户部的人被这句话给惊到了,“种这么多卖得出去吗?!”

    一家一亩地,全县有多少亩地,又该有多少税收?!

    关键是一家医馆竟然吃得下这么大的产量?!

    “怎么会卖不出去!”老汉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济安医馆有一种用半夏做的止咳丸,卖得可好了。以前是原材料不够,打不出名气,现在原材料够了,都卖别的承宣布政使司去了!”

    济安医馆就是以做药丸子发家的,在昌南各地口碑都好,可惜是工户,再家大业大能买的土地也有限,自己所产的药材只能供给本承宣布政使司的医馆,外承宣布政使司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现在桃源县各府开始推广种植药材,他们可不就起了想要拓展的心思了吗!

    老伯说着还特别惋惜道:“就是种的人太多了!价格也掉了好多!要还是原来的三百文一斤,老汉我一亩地,岂不是能挣三十两!”

    “十四两也很多了!”

    户部的人都算不出今年一年桃源县能税收能多多少了!原本以为永安府今年的税收能够在去年的基础上再翻一番已经是极好的了,现在看来还是他们太保守了!

    “我们这个不算什么,”老汉摇了摇头,“你们去平溪县,云梦县,靡山县这些地方看看,那才叫惊讶呢!”

    “人家平溪县种得黄芪,听说联系上了江南的大医馆,一百五十文有多少收多少,人家黄芪两分地就能收三百斤!每家每户就出两分菜地,一年就能挣三十两!”

    “还有靡山县的生姜也是两分地能出三十两!嘿,两分地,也就巴掌大的菜地,田地还不耽误人家种庄稼,我们都没法跟人家比!”

    “哦!”老汉像是说不够似的,说着说着像想起什么又多说了一句,“还有云梦县,云梦县那个桑酒卖一百五十文一坛,没人要的桑葚都十文钱一斤收,他们县养蚕的,每家每户都有少说都有上百棵树,那钱就跟捡一样。”

    “比我们稍微差一点的也就隔壁安宁的蔗糖了,不过人家有糖坊,家里种甘蔗的去买糖都会少个五文十文的,也不差什么了!”

    老汉这一通比较下来,听得户部的人手指头都在抓麻,那今年永安府光这几个县的税收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更别说其他了!

    不怪桃源县两年的时间就起了这么多商铺,实在是百姓们生活水平好了,舍得花钱的人多了,生意如何不好!

    “你们外地来的也别只在桃源县打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转转,买点特产嘛,”老汉再说其他县的事,旁边人来人往的路人也有注意到这群外地人的,等老汉说完,给他们出主意道,“去买酒,去买糖,再不济去杏花村玩玩,那边的人可会用生姜做吃食了!”

    “别怕是村里,诺,”怕他们找不到还替他们指了指路,“看到那条黑黢黢的路没,那是我们永安府特色煤炭渣子路,不管你是牛车骡车还是马车走在上面一点都不颠簸,哪个县都通的!”

    “杏花村还有通到永安,通道昌南的煤炭渣子路哩!而且他们村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比起县城也不差什么,你们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人家村里人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比县城里的客栈还好哩!”

    连老汉都被众人说得一脸向往,他也想去杏花村看看,大家日子好过了,都离不开杏花的许相公和他夫郎,都是知恩图报的人,见不着恩人,好歹给恩人村里做点贡献嘛。

    一众京城来的使臣听了桃源县路人的话,来到煤炭渣子路上,看到那绵延一路却又很结实很黑的道路,试着上去走了走。

    “真的很平稳!”

    “比走在青砖上的感觉还要好!”

    “而且下雨天也不怕被冲散!”

    有人拿水泼在道路上试试了,水并不会沉下去,而是从两边流出去,这就意味着只要下面的泥土不塌,这条路就永远都不会成泥水汤汤。

    “好路!好路!”

    “要是全天下都是这种路!要遇上个什么紧急军情岂不是也能快速赶回来了?!”

    有时候八百里加急都会因为路太烂而耽误,要是全天下都是这种路,那不管需要什么紧急的事,都能如实抵达了?!

    然而这还不是令他们最惊讶得,最令他们惊讶的还是杏花村那群精神面貌比起桃源县还要好的村民们。

    见过家家户户都是青砖瓦房的村子吗?!

    见过家家户户都吃白米饭的村子吗?!

    见过家家户户都有读书人的村子吗?!

    这群京城来的使臣们要是以前别人给他们说村子是这样的,他们一定一个耳光给他们打回去,白日做梦呢?!

    这些条件除了村子里的地主,其他平头百姓哪里达得到?!

    可在杏花村,他们看到了,看到了他们理想中的村子!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美好得不像话?!

    当然永安府令他们震惊的地方远不止于此,别的地方也不差。

    到处种树砍树的村落,到处喂鸡养猪的农户,以及一些到处在修路的村庄。

    太多太多了,把这群使臣都给看麻木了,尤其是户部的人,他们怀疑他们看到了一个叫做人间天堂的地方,而不是一个偏远的小府城。

    在他们在考察的时候,考场里的许怀谦他们也在奋笔疾书。

    这次的考卷就像是送分题一样,考的是增添税收。

    许怀谦都不用去精雕细琢,直接把他这两年种生姜的心得写上去就行了。

    段祐言也是,这两年他在平溪县帮着他岳父种黄芪,对如何增添税收几乎是了如指掌,就是他的字,虽然练了两年,但还是有些丑,这个没办法,有些习惯一时间很难改掉。

    还有孟方荀,孟方荀不用说,他前种了生姜,后帮着安宁县县令在村里种蔗糖,还参与过制糖,怎么让农民富裕,怎么让税收富裕的方法都刻在他脑子里了,写起文章来,简直就是下笔如有神。

    考别的,裴望舒可能还有点犯难,因为他比许怀谦他们少学两年,考税收那没事了。

    他在家里天天帮着他娘算账,家里的税收每一笔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况且云梦县这两年推出了桑酒,种桑的人多了,养蚕的人也多了,周边几个县城的人也富裕了,来他家铺子买绸缎的人多了,生意比起以往来好了不少。

    生意好,交的税就更多,这答案不就来了嘛。

    他们中唯一有点犯难的就是章秉文了,这两年不管许怀谦是种姜还是烧炭,他在旁边村子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因为陈烈酒修了路,使得商业更好更繁华了,这些他都可以写到税收一类中。

    但可能是考上秀才圆了祖父的愿望,他胆子大了些,不想老老实实的守成,而是换了自己喜欢的。

    他想他家现在这么热衷于种地,而且种地也挣到钱了,是不是可以推广工具来减轻他们的负担,从而可以让他们在种地的同时,解放自己,去做点其他的事,比如做买卖?修桥铺路?等等——

    是不是更能增加税收?

    章秉文这一想就刹不住车,拿着比在纸上奋笔疾书,他觉得推广工具、改良工具、解放劳动力,也是一个不错的点。

    当然主考官吃不吃他就不知道。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今年没考过,明年再考也行!

    他也不怕跟其他人拉开差距,反正他还小,去了京城也什么都不懂,不如等许怀谦他们在前头创出一片天去了,他再上也不迟!

    他们五人是答题的答题,想得开的想得开,其他学院的学子也就苦了。

    太难了!

    他们学了一年的时政,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考各类天灾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考税收了,这跟他们平日里学的方向都不一样,这该如何作答?

    尤其是,七贤书院的钟逸尘。

    三年前,院试的时候,他高调放出话,要拿院试的案首,结果没想到被青莲书院的孟方荀拿了去。

    回去之后,他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不敢抬头,生怕别人嘲笑他没拿下案首。

    其实,他想多了,没拿下案首,他好歹也考了个第二,那些第二都考不上的人怎么会嘲笑他。

    可这人一旦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就觉得别人看他那哪都不顺眼,甚至还产生过搬家的念头。

    为了搬家,他甚至萌生出了出去卖诗词歌赋的念头。

    可惜,他做的那些诗词歌赋,在县里卖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卖出去。

    没有人欣赏得来!

    本就是一个偏远县城,读书人都没有几个,还想找个会欣赏诗词歌赋的?

    况且,皇帝这里一改革科举,诗词歌赋不顶用了,就更加没人会欣赏了。

    没办法,钟逸尘只得老老实实在家关起门来读书,回七贤书院也不敢冒头了,生怕再出现点说拿案首,结果没有拿到案首,让他丢脸的事。

    尴尬的是,他回书院,书院的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了,作诗写文章他们行,时政,就完全一头雾水了。

    好在,钟逸尘他娘跟当地的县令有一点关系,拿钱买通了县令,跟他学了一点时政。

    可是……

    钟逸尘看着卷子上的考题“如何增添税收”几个大字,一脸麻木:“苍天耶,你这是要亡我啊!”

    他家再有关系,县令也不可能把一个县的赋税讲给他听吧,他这该如何作答?

    不止他,除了极个别的考生,全天下的考生在看到这道题的时候,都叫苦不迭!

    明明大前年还考的防疫,他们也学了三年的防疫,怎么今年变税收了!

    “这谁能够接触得到!”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一众只会苦读书的学习嚷嚷着不公平,大多数的学子都出身于商户、平民,他们从小到大连税收等物都没有接触过,如何答题?

    只有一小部分帮着家里管生意,或者是世家子的学习过一些税收,但也这些不足以答题啊。

    学子们在嚷嚷的时候,主考官们也挠头,他们觉得增添税收的方法无非就是增加赋税和苛捐杂税,问题上的税收,明显是田税。

    田税如何增添?

    种地一年就只能种那么多粮食出来,还得靠天收吃饭,不减产都算是好的了,更别说是增加了。

    看着考院里一众抓挠腮的学子们,他们只得感慨,幸亏他们早早地考了进士当了官,不然这题换他们来答,他们也答不上啊!

    他们在犯愁的时候,唯独青莲书院的山长和夫子优哉游哉地在府城喝茶。

    不同于三年前,两人在府城愁得觉都睡不好,这次他俩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反正该教的我们都教了,”山长左正谏悠闲得不能再悠闲了,“几个县的县令也给学生们做了榜样,不管这次的题是什么,总归能有一两个考上的吧!”

    栗谨仁颔首,过去的一年,左正谏到处搜罗时政给考生做题,几位县令也忙着在各自的县令做一道名为“时政”的政绩,大家都在努力:“努力是有回报的!”

    “谨仁,你要不要猜猜这次乡试能有几个考中的?”栗谨仁都这么说了,左正谏觉得这次自家书院两个举人肯定是跑不掉了的,不过多少个他就估不准了。

    “三个吧?”栗谨仁想了想,多估了一个,“孟方荀不用说了,这孩子的刻苦我们都看在了眼里,段祐言,我觉得他天天在县衙肯定也不会愁,最后一个我压许怀谦,加上他拿手字,再吊个车尾不是问题。”

    书院里,每次一做到时政的题,就属许怀谦答得最快,还答得还挺有理有据,反正他们也看不太懂,不知道正确答案,只能模棱两可地给出个尚可的回答。

    这回答算是说在左正谏心里去了:“我也觉得如此!”

    “许怀谦那孩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家不仅在家烧炭种生姜,还帮着几个县令搞民生。”左正谏除了教书育人,也不是什么都不过问的,对书院下面几个县在搞的事情也听了一耳朵,“这次不论考什么,一个举人肯定是跑不掉了。”

    可他也只敢猜到举人,高的就不敢过问了,世上能人多的是,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许怀谦,整个昌南不知道还有多少藏龙卧虎之人,许怀谦他们能中一个举人已经是不错了。

    毕竟,科举要不改革,除了孟方荀,他们连举人都考不上!

    青莲书院的山长在估算谁可以考上,七贤书院的山长直接求神拜佛了,祈求上苍听到他的心声,祈祷这次乡试还考诗词歌赋。

    这样他们书院的钟逸尘说什么也能拿个举人回来!

    他们七贤书院就不用丢脸了!

    要知道,前年科举改革一出来,所有学子都蒙圈了,他可是再三跟学子保证,就算改革他们书院也有能考上的,不然这群学生都要直接疯了!

    也不知道这好好的陛下改革科举做什么,几百年都是这么考的,考时政有什么用?

    问得太好了?!

    随着考题出来,全天下的人都产生了一个心声,考时政有什么用?!

    不管别人怎么想,许怀谦坐在他亲亲老婆给他修建的考院里,舒舒服服地待了九天。

    这九天他除了只能在号舍里活动之外,那是吃得好,也睡得好,最后答完出考院的时候。

    段祐言几人看着他,都诧异了:“你是不是胖了一点!”

    “有吗?!”许怀谦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还是很细啊。

    “脸上!”裴望舒指了指脸,“脸上的皮肤薄得没有那么明显了,有一层薄薄肉了!”

    许怀谦捏了捏脸,问出自己的心声,“会不会不好看了?!”

    章秉文一头黑线:“……更好看了师兄!你以前太瘦的时候都瘦得下人,有一点肉才像个正常人嘛!”

    “是吗?!”听他们这么一说,许怀谦放心了,从背包里取出银来照了照,“是比进考院前瞧着气血好了很多哈,这有夫郎就是不一样。”

    对此,裴望舒几人只想翻白眼。

    不过,这次在考院考试感觉确实舒适,吃得好睡得好,连题都看得眉清目秀,好像就是往他们心尖尖上撞得题。

    如果这次考不上,要是三年后还是这个题,他们一定有信心考得上!

    这种对前路充满希望的感觉真不赖!

    他们是信心满满了,可一众考完的学子,脸色就格外不好看了,就和许怀谦走出考院的这会子功夫,衙役们已经往外抬出了三个病倒的了!

    “太难了!太难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有个被人抬着嘴里还说着这样的话,看得裴望舒几人一脸疑惑,“这次的题很难吗?”

    连裴望舒都觉得简单,更别说许怀谦几人了:“不难啊,我答完还睡了三天呢!”

    实话,不能出号舍,除了睡觉他都不知道干吗!

    “可能别人觉得难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偏题的章秉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赶紧出去吧,我都看到烈酒哥和云锦哥在等我们了!”

    果然,几人一出考院,就看到在门口等他们的陈烈酒和盛云锦。

    看到老婆的,许怀谦忙黏了上去:“等我干嘛,我考完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陈烈酒在外面提心吊胆死了,他都把乡试考院尽量往舒适里打造了,没想到考院每天都还有人因病抬出来,他天天都在考院守着,就怕某天许怀谦也被人给抬着出来了。

    现在看到他家小相公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考院的环境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呢!”一说到这个许怀谦眼睛都是亮的,“你看我都胖了!”

    陈烈酒左右看看,没看出哪里胖了,不过面色是比进去点红润了一些,他才放下心。

    “时间还是太赶了,要是银钱充裕的话,不如每个人修一间屋子。”一开始陈烈酒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费用太高了,修屋子就得有床、书案这些一应俱全,不用说那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

    “可别!”许怀谦赶紧制止了他老婆大手笔的想法,“这样已经特别好了!”

    再好那就不叫来考试了,直接叫来享受了!

    “可是,还是有好多人被抬出来!”陈烈酒指了指被人抬出来,病弱的考生。

    “我都没事,”许怀谦指了指自己,谁能有他病弱,“肯定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不怪考院!”

    章秉文几人同时点头,就没有见过待遇这么好的考院了,他们在里面吃糕点都吃到撑过,太好吃了!

    “好吧。”见他们都没有事,陈烈酒这才相信自己的安排没有出问题,拉起许怀谦的手,朝他们笑了笑,“知道你们考试辛苦,我在荟萃楼定了桌席面,一起去吃个洗尘宴?”

    荟萃楼,昌南府最好的酒楼,一桌席面都要十两银子呢!

    “去去去!”最爱吃的章秉文立马举起了双手,“烈酒哥真好!”

    “陈老板大气!”孟方荀笑了笑。

    裴望舒无所谓,反正他这辈子都找不到陈烈酒这样的夫郎了,他已经放弃了!

    段祐言也没有意见。

    只有许怀谦侧头看了陈烈酒一眼,十两?他老婆的私房钱还有吗?

    一群人杀到荟萃楼,本以为荟萃楼的吃食肯定不同于永安府,结果到地,他们看到那一桌子的生姜菜,一个个都瞪大了眼:“怎么全是生姜?”

    “都是吴县令的功劳,”早体验过荟萃楼吃食的陈烈酒摸了摸鼻子,“他可是带着生姜把昌南的一众官员都给拜访了个遍。”

    不仅仅是官员,还有商会成员都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不吃也想方设法带着你吃,刚开始大家都特别烦他,时间久了,慢慢地也能接受了。

    于是这生姜就从靡山县一路传到了昌南,都快成昌南各大酒楼的招牌菜了。

    “味道还可以,”陈烈酒招呼他们坐下,“你们试试。”

    事实上随着杏花村到昌南的路通了,被传过来的不仅仅有靡山县的生姜,还有云梦的桑酒,安宁的白糖,几个县令,相互学习,相互进步。

    把下面县城搞得很好,导致昌南的一众官员压力大得很。

    陈烈酒取了一瓶云梦桑酒,给许怀谦倒了一点,今天大家都心情好,可以给他小酌一杯。

    他们吃得正高兴的时候,一众昌南考院的学子,不服这次乡试的考题,游街闹起事来了。

    “时政无用,科举不改革!”

    震耳欲聋的反抗声从街道上传来,那声嘶力竭的嗓音,恨不得把喉咙叫破,可见是真的不希望科举改革。

    陈烈酒都放下筷子,朝酒楼下,一众刚从考院考完试就被召集到街道上游行示威的秀才身上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许怀谦摇头又点头:“可不知道,能是因为这次科举的考题?”

    确实是因为考题,今年的考题让很多人都猝不及防,天底下就没几个会考的,考完后的考生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忿,他们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考的却是他们学都没有学过的东西,三五几个考生一撺掇。

    法不责众,全都被叫来反抗了。

    人多力量大,只要他们齐心协力,让皇帝改回科举,靠原来的诗词歌赋文章,他们何愁考不上举人!

    一时间,各地秀才纷纷揭竿而起,反对这次科举改革!

    他们在吵的时候,朝堂也同样在吵,永安府的使臣回了京,带回了数额足以让天下人震惊的税收,满朝文武也跟着吵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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