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杨成所说的徭役还未开始，但秋收的日子却是已经近了，到了七月中，好些人家已经开始收苞谷回家了。
柳絮先前得了个秀活儿，不过如今还不是长久的活计，他还得拿了成品去绣庄，人家看上了才有下一次的生意。
柳絮在十七这天带着月儿同花嫂子一起进城，便顺便搭了他家的牛车，等到了村口遇上了同样要进城的杨家几兄妹，便喊了他们一起上车了。
牛车不比马车快，慢慢悠悠还拥挤，杨成其实是不想坐的，但他看着柳絮和月儿也在，月儿还在对着他招手，嘴里啊啊喊着他，他便硬着头皮上去了。
“柳絮，你把月儿给我抱着吧，我手稳。”杨家几兄妹刚上车，月儿已经在往杨成怀里扑了，杨成伸手接过才对柳絮说了这话。
月儿已经到了杨成手里，况且他说的也对，柳絮便同人道谢也就算了，但眼神也是一直落在月儿身上，一直小心的看着人。
杨家小妹小的时候是得过柳絮不少好东西的，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如今时隔两年再次这么近的见了柳絮，还挨着人坐着，看着柳絮身上再普通不过的布衣，还有光光的头顶，心里便有些难过。她记得以前柳絮只会穿漂亮的衣服，那料子又细又软摸着舒服得很，头上除了有漂亮的发带有时候还有饰品呢，那些饰品看着就贵得很，有次她看的呆了，柳絮便直接摘了下来送给她了，她现在还留着呢，那是要当嫁妆的。
“柳絮哥哥，你还是很好看。”就算没有穿漂亮的衣服，没有绑好看的发带，也没有金贵的饰品了，可是柳絮他还是很好看，比村里的人都好看，不，也不止是村里的人，比她在城里街上看到的人都好看。
杨小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她两个哥哥都顿了一下，纷纷将眼光落到了别处，倒是花嫂子哈哈笑着附和，觉得杨小妹说得对，末了还连带着月儿也挨了夸奖。
“我们月儿也好看啊，长得真好啊，哪像我家那个像个柴疙瘩，真是一点儿不像我，和他爹一模一样！”花嫂子的小儿子样子确实是完全随了爹，不客气的说法便是那确实是磕碜了些。
花嫂子的男人是家里的老大，名字叫路大山，路大山听媳妇儿那么说自己也不生气反而嘿嘿傻笑。
村里离着城里的路原本就不远，大家说笑着很快的也就到了，村人进城大多都只在外城活动，路大山将杨家三兄妹放在城门口，便带着柳絮一起往内城去了，他家小妹给介绍的绣纺在地段再好点儿的地方，他们还得再走一段儿。
柳絮近些日子绣了十条手帕出来，十条都被留下了，掌柜认可了柳絮手艺，便让他一次性的带了十几张绣样回去。绣样分大小，像是帕巾之类的二十文一条，若是再大一点或者要求更高需要绣品更精致的扇面屏风之类，那就更贵了，柳絮暂时没能接到那样的细致活儿，但十条帕子也有两百文了，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手里有了钱，且这份银钱还是长久生意柳絮心里高兴，便要感谢花嫂子他们，中午的时候几人下馆子吃面他便付了面钱，这还让花嫂子老不好意思了。
“你说我们怎么能让你破费啊。”他们夫妻两个不知道柳絮要请客，还不客气的点了大肉面，甚至还加了个煎蛋呢，两碗面就是二十文了，可不便宜呢，人家柳絮的面才三文。
花嫂子是真的觉得难为情要把钱给柳絮，柳絮也是真心要请客，他拿了钱袋子里的铜板晃了晃，又说以后可是还有进项的，二十个铜板是小事让花嫂子不要在意，如今两夫妻才算了，对着柳絮也真心亲近了几分。
手里的秀活儿顺利的卖了，还接了新的活儿，柳絮心里高兴，便要去给月儿买镯子了。
晏国有给未满十二岁的孩子戴银手镯或是金银项圈的习俗。一般百姓都是给孩子打银手镯，只有日子好的人家才会连银项圈也有，而金项圈则富绅地主才能打得起，至于官家弟子听说官家弟子都戴玉，那东西贵得很老百姓可是想都不敢想。
柳絮要去银楼，两夫妻便知道他是去给孩子买手镯了，因着害怕柳絮被讹，两夫妻还跟着去了。
柳絮确实是不太会砍价的，好在银饰也没有什么砍价的空间，市场价明明白白，掌柜喊得太高也是卖不出去的。
柳絮带着月儿进去的时候，可能是因着身上衣服不是太好，掌柜也好伙计也好都不是很热情，对着花嫂子他们也是差不多，但好歹还能给人介绍着。
柳絮抱了月儿到怀里，让月儿看着琉璃柜里的东西，让人自己选。
月儿小手指着一对雕花镂空带着云纹的，柳絮更倾向于旁边那对实心圆环，但既然儿子选了自然要听儿子的，便让人拿出来看看。
“这个手艺可不便宜，你确定要看？”伙计微微抬着下巴，语气是询问，脸上神色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完全就是轻视又不耐烦的样子。
柳絮知道自己这是被看轻了，他也不生气，还好声好气的对伙计说道：“小哥，那旁边的是不是便宜点？我看旁边的只有一个圆环上面镶了两个小铃铛应该不贵吧。”
花嫂子他们原本就是陪着柳絮来的，这会儿却在另一边的柜台给儿子看，他家大儿子最近被夫子夸了好几次，他们也想给大儿子将银镯子补上，前些年家里困难欠了孩子的，好在孩子才八岁，还能戴几年。
柳絮一个小哥带着孩子也没人管，那伙计原本是想说个天价吓人，后来话到嘴边又觉得像这样的乡下小哥怕是连银子都没见过，一辈子也只见过铜板吧？那伙计这般想着的时候，柳絮便有些紧张的再次说道：“是不是得好些铜板啊？”
“是得好些呢，怕是你都不会数。那个镂空的考验手艺，那个实心的重量在那里，总之都不便宜，你先说你要哪个？”
“月儿，你给爹爹指指，你喜欢哪个？”既是儿子的生辰礼那便全看儿子喜欢吧，柳絮想着不划算就不划算吧，只要月儿喜欢就行了。
柳絮以为月儿会选那镂空花纹的，却并不想月儿态度变得真快，这下便指着那对实心的镯子了。
“这对啊，正好二两银子，也就是两千个铜板，你数得清两千个铜板吗？”伙计呵呵笑着就要关上柜门，柳絮听到二两银子的时候心下便是一喜，但还是镇定着让人拿出来看看。
这伙计见人听了是二两银子还要看，脸上已经很不耐烦了，动作粗鲁的将之拿了出来，一放下手里东西便双手抱拳于胸口，脸上的一脸的不快。
柳絮小心拿起东西，手里的重量让他明白这东西二两银子确实是不贵的。
即是进城给月儿买生辰礼，银子柳絮自然是备下了的，便干脆的掏了银子放下，拿了那镯子就要立马的给月儿戴上。
“哎哎哎等等等等！”活计急了！身子立马的站直了！这东西不是二两银子啊！二两银子刚够成本，他卖了可要挨批的！
伙计立马就要动手去抢那镯子，柳絮哪里肯，他直接往后一退那伙计便够不着了，两人这边的东西这时候也惊动了那边的掌柜和花嫂子夫妻。
掌柜一过来，伙计便着急的同人说了缘由，柳絮见掌柜面色不好，便提前开口说道：“打开门做生意，诚信为本才能长久，买卖买卖你张口定价我开口还价，拍板定音便无从更改。小哥说了二两银子，我银钱已交付，如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完成，这东西是我的了。”
掌柜还未说话，却已经被柳絮堵得说不出话来，花嫂子两夫妻原本还想着帮柳絮呢，却原本根本用不着。他们夫妻相互看了一眼，具是惊讶于柳絮的好口才，都没想到他嘴皮子竟然这里溜，那当初他被邱老婆子骂怎么都不还口啊。
还是等到回家之后，路大山才有了解释。“人家柳地主又不是村里泼妇，哪里教过儿子骂人，柳絮不会骂邱老婆子可人家会做生意的道道啊。”
柳絮买了便宜东西，遭了店家嫉恨，花嫂子他们不想成为出气对象自然不会在这家继续看，几人离开之后便哈哈笑了出来，倒是不知道方才那不长眼的伙计立马得了掌柜一个巴掌。
给月儿买了手镯，柳絮还买了个糕点，这一次的糕点是给自己买的，他自小就喜欢吃，用他娘的话来说他长了一张兔儿嘴什么都爱吃，酸甜苦辣咸不拘，只要好吃便好。
东西买好便要回家，柳絮刚进家门家里立马就有客人，一回头却发现是杨成。
“这是给月儿的。”杨成近了柳家大门，便塞了个东西在柳絮手里，之后又伸手摸了摸月儿的脸便转身跑了。
杨成递给柳絮的是一个盒子，便是不打开柳絮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果然！一打开盒子里面便是一个银项圈。
柳絮将那银项圈拿了起来，项圈同月儿的手镯正好配套，也是差不多的款式，虽说是空心的，也有三两多，且那么大的项圈若实心的不把孩子给累死啊，定然是空心的更好。
手里的项圈虽然贵重，可柳絮却是一点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像是压了快大石头，便是到了后半夜都睡不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杨成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给月儿这么贵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