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邱旺阿爹邱老匠快六十了，他手里有砌墙的手艺，便是一把年纪了也常年在外干活挣钱。邱老匠原本是想把这手艺传给儿子的，奈何邱旺是个不争气的，怎么也不肯学，满眼看不上邱老匠这吃饭的手艺。
村里人与邱家来往不多，但大多人对邱老匠印象算是不错。当年柳絮带了那么多的嫁妆去邱家，邱家一下就翻身了，邱旺和他娘那是好日日吃好喝啥也不干了，倒是邱老匠照样干活，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
邱旺样貌与他老子有着几分相似，只是个子还没他老子高，邱老匠一把年纪了也没弯了脊梁依旧身量板正，瞧着精气神颇好，一眼便能瞧出年轻时候定然是个俊朗小伙。
他此刻同邱老婆子一起抬着儿子，一家三口身后跟着黑着一张脸的一枝花。
柳家今日请客原本就有许多人在，邱家人一路过来的时候又十分惹眼，因此沿路过来的时候村里不少爱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过来了，柳絮听了邱家来人赶紧出去的时候，他家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了。
一见到柳絮邱老匠二话不说直接踢了身边的儿子一脚，接着便对着柳絮深深作了一个揖，他面上带着些心痛神色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柳絮，是我邱家对不住你，如今我押着这个孽障来给你赔罪了！”
柳絮站在大门处没有出得门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邱家众人，看着仿佛是真的来请罪的邱老匠，看着哭哭啼啼的邱老婆子还有黑着一张脸仿佛要将他生吞的一枝花，当然还有仍旧不能起身还趴在地上的一个简陋背架上的邱旺。
在看到邱家人的第一眼柳絮心里已经有数了，知道他们今日上门来做什么。
“邱老匠，我与邱旺已经和离，谁是谁非也早有公断，如今我们只需各过各的日子，你家的歉意我接受，你们可以走了。”不想再多看这家人一眼，柳絮话落就要回去。
柳絮刚转身，便有人替邱老匠说话了，都觉得柳絮有些过分了，邱老匠怎么说也是长辈，柳絮怎么能这个态度呢！
“柳絮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邱老匠好歹是你公爹啊，即便如今你和邱旺和离了，到底他还是长辈，你咋能这个态度啊？”一老头说了这话之后，便有好些附和，都觉得柳絮是有点过分了。
柳絮原本是不想多搭理这些人的，反正大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可杨成这个时候却抱着月儿过来了。
杨成一来就把月儿塞到了柳絮怀里，然后对着方才那老头说道：“我说杜老头，你可真有意思，先前替与汉子偷情败坏我们村子名声的一枝花说话，如今又替虐待夫郎幼子的邱家说话，怎么？邱家人是你爹啊你这么孝顺他们，啥都要替他家说话。”
杨成虽然已经十七了，可因着还未成亲，大多村人也没把他当个大人看，他这话一说倒是惹来不少的哄笑声，也都想起来邱家人确实不是好人啊，这柳絮和月儿被他们逼得差点没了性命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一枝花原本藏在邱家人后头，如今被杨成再提起她那事儿，她脸上臊得慌，便两步上前推了邱老婆子出来，指着邱老婆子的脸对着柳絮却也是对着众人说道：“大家看看啊，看看这脸，这是被柳絮给打的，婆婆她就算有千万的不好可她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说也算是柳絮的长辈吧，柳絮竟是下了这般的死手，你们这脸还能看吗？”
邱老婆子的脸确实是惨，早上还是红肿而已，如今还有些青青紫紫的五指印，一看就是被扇巴掌给活活扇出来的。
晏国重孝，即便柳絮已经同邱旺和离，但大多人眼里邱老婆子依旧是柳絮的婆婆，如今见邱老婆子这凄惨模样，且还是柳絮打的，自然心头都会柳絮有意见了，甚至都怀疑柳絮之前是不是真的被欺负的那么惨了，不然他怎么会有胆子对邱老婆子动手啊。
众人怀疑嘀咕，柳絮自然要解释，不过这回轮不到柳絮自己，马嫂子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一枝花面门上，在一枝花屈辱惊讶中双手叉腰指着她鼻子骂道：“不要脸的贱货还来这里颠倒是非！呸！老娘多看你一眼都能晦气三年！”赶紧的转过头去，马嫂子果真再不看一枝花一眼，只对着周围村人大声说道：“知道柳絮为什么要对那老婆子动手吗？你们看看月儿，看看这可怜的孩子。”
月儿先前哭了怕是有一个时辰，如今眼睛还红肿着呢，加上他小脸上没什么肉，一双大眼睛的又红又肿的便格外的惹眼。
村里人家，便是家里日子不好也不会克扣孩子吃食，特别周岁以前的孩子更是要小心的养着，大家看着月儿那瘦弱的小身子，不用亲眼见到，也能想到邱家平日里是怎么对待这个孩子的。
柳絮今早是怎么和邱老婆子打起来的，马嫂子是知道的，她一字不落的把柳絮同他们说的话讲了，末了还指着邱老婆子骂道：“我李秀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想你这么恶毒又愚蠢的老婆子，自己亲孙子都能下狠手，大老爷断的案子都想翻天，你说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当王母娘娘啊，什么都顺你心意去！”
邱老婆子可不是好惹的，只是如今浑身都痛，说句话嘴巴都要痛上半天，这才只知道呜呜哭，被马嫂子骂了她自然不干，嘴里含糊不清狡辩，大概便是那几亩地是他家的命根子。
“可那是柳家的地啊。”
“对啊，我记得邱家没什么田地的，就几亩荒地。”
“可不是，他家是外来户，能有什么好田地啊，都是人家柳家的。”
众人原本还觉得柳絮有些过分，邱老婆子被打的太惨了，马嫂子这么一掺和众人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
邱老匠见家里人这么会儿了依旧没能讨得了好，心一横竟然直接朝着柳絮跪了下去，他这一跪可算是把所有人给惊着了！柳絮可是小辈，这邱老匠跪他算是怎么回事啊！
“邱老匠，你这是干啥啊！你赶紧起来啊！”邱老匠这一跪，也没人有空去想邱家和柳絮的恩怨了，都觉得柳絮过分了，这邱老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能给他一个小辈下跪啊！
柳家大门外便是一条大路，路边有旱地有水田，如今田间地头还有路边都有不少的村人，个个议论纷纷，马嫂子抱着月儿急得不得了，给柳絮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人赶紧去把人给拉起来，可柳絮却是依旧一动不动。
柳絮这里没有动静，众人的议论声却不小，邱老匠便在这时又说话了。
“柳絮，阿爹这次来是来接你和月儿回家的，那畜生我已经教训过了，不说别的你就看在月儿的份上回家吧！”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先前柳絮便是被邱家虐待的再惨，村人也没有劝着和离的，只劝着柳絮好生过日子，哪家汉子不打婆娘啊忍忍就过去了。
先前大家都劝着柳絮忍，可柳絮同邱旺和离的事儿闹得太大，都闹到大老爷跟前了，如今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邱老匠如此做派，好些人便在心下叹气，都觉得若是这邱老匠早些回来，柳絮可能不会同邱旺和离的。
“柳絮你放心，那畜生我已经教训过了，你回去之后仍旧是我邱家的夫郎，一枝花不过是个没名分的妾，不管她到时候生了什么都不会应该你在邱家的位置，你就大夫人有大量原谅你相公这一回，跟着我们回家吧。”
“柳哥儿！”钱婶子和马嫂子都急得不得了，这邱老头都给柳絮跪下了，柳絮这么能无动于衷啊！
“絮哥儿，难道你要让阿爹给你磕头你才能原谅那畜生，原谅我邱家骂？”邱老匠话落便作势要磕头，他身边好几个人给吓坏了，赶紧的过去把人给拉住了，他一个老头子哪里能让他给柳絮磕头啊！
“柳絮啊！”
“你这孩子，你到是说点什么啊！”
好些村人急了，都想让柳絮表个态度，怎么说也不能让个老头给他下跪磕头啊！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柳哥儿同邱旺和离是在大老爷面前过了明路的，如今和离书已出，还盖上了大老爷的官印，柳哥儿和月儿的户籍也从你邱家移出，他们和邱家已经没关系了！”杨成一口气堵在胸口，实在是忍不住，到底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对啊，杨家二小子说得对，都和离了。”
“和离了可以复婚的呀，月儿也不能没有阿爹啊。”
“我没有阿爹不也挺好。”钱婶子儿子就在钱婶子边上，听见身边的风凉话便把话头接了过去，那人也不甘示弱继续说道：“那怎么能一样，你爹那是死了，邱旺可没死。”
“还不如死了呢！”杨成给了那人一个白眼，继续朝着那人出口：“合着扔了月儿救命药的不是他邱旺？逼得柳絮带着月儿跳湖的不是他邱旺？有这样的爹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还不如没有呢！”
“就是！”马嫂子赶紧的附和，还对着杨成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他说得好。
“别说了！都别说了！我给他磕头认错，我磕头认错！”邱老匠一副豁出去般的委屈模样，眼看着就真的要磕头了，便有好几个赶紧的拉住了他！
柳絮在邱老匠跪下的时候，心头不止没有慌张，甚至觉得有一口恶气从心底排出，整个人都痛快的不得了！如今见人要磕头，他甚至抬头看了山间的方向，面上仍旧不见一点慌乱，而是慢悠悠对着还在作戏的邱老匠说道：
“你要跪就跪！不止你，你全家都应该跪下！”柳絮迎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说了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都觉得有些过分的话，他甚至情不自禁朝着邱家人走近了两步，好似要正经接受邱老匠的跪地磕头之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