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招魂（下）叮铃

    张希灵直到晚上七点半才带着辰胤姗姗归来，彼时我已经将家具归位，任何人都看不出异状。

    她看到门上被烧毁的符，立刻大叫：「我的符怎么烧了？梁怀清！为什么结界被破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一切缘由告诉她。

    出乎意料，张希灵并没有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而是沉吟了好一会。

    「你说，金光？」她问。

    我点点头。

    张希灵做了个手势，辰胤立即擒住我的胳膊。

    我有点慌了，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张希灵没答话，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我。我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见辰胤一头短发飘起，一股暖流随即由我的手臂向上延伸。

    暖流在体内游走一圈后，从臂上再次流出。

    张希灵问道：「如何？」

    辰胤收回手，淡淡开了口，依旧是那种奇特的语言。

    我听懂了，这回他说的是「上古神脉」。

    张希灵愣了愣，「你说的是真的？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们知情的话，我也想知道。

    张希灵没有理会我，而是自顾自地在房间踱步。

    「师父说你很特别，我一直想知道是哪里特别，没想到是这样。」她咬着指甲，一脸挣扎，「辰胤不会骗我，可是……怎么可能？」

    她继续喃喃道：「房间里确实有黎依薇留下的痕迹，所以我知道你也没说谎，只是事情真的太离奇……

    「告诉我！」我实在恨透所有人隐瞒的态度，为何身为当事人的我却没权利得知真相？

    张希灵终于迎向我的目光，眼中毫无避讳。

    「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是，你确实有上古神兽的血脉。」

    张希灵说，因为我体内的不明力量正在觉醒，又深不可测，因此无法探查，须等来日再议。

    目前的首要任务仍是召回张晓云的魂，而张希灵已将物品准备妥当，只等午夜到来。

    夜晚的校园总是让人感到特别阴森。我和张希灵提着大包小包的招魂用具，前往英山高中的大礼堂。

    准备仪式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倒是张希灵紧张慎重的态度让我感觉度日如年。

    仪式开始前，张希灵先在地上摆好草偶，又点燃一根红蜡烛。对于魂体而言，这红蜡烛的作用便仿佛明灯一般，会吸引游魂前来，然而唯有符合特定生辰八字的魂体才能进入草偶。

    张希灵在我前胸后背都贴了好几张符咒，说是可以保我不被混乱的气场影响，不过效果有限，最重要的仍是保持心神平和。

    待一切准备就绪，张希灵和我盘腿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叮铃──叮铃──叮铃──」

    张希灵手中的道铃一连被摇响三次，她开始快速而柔和地呼唤张晓云，其中还夹杂著一些我听不懂的字眼。

    一阵风在耳边刮过，起初我不以为然，但我忽然想起，礼堂的门是关上的。

    偌大漆黑的空间，唯有一根红蜡烛幽幽亮着，四周又刮起无法解释的怪风，令人毛骨悚然。

    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开始在室内响起。由于礼堂内部没有可吸音的纺织品，声音显得很清晰，回音一层又一层地传递着。

    同时，周围也响起嘈杂的说话声。

    那感觉像我驻足于菜市场旁，隔着一段距离，无法听清所有人的谈话内容，却仍可感受到那阵「热闹」。

    「叮铃──」

    道铃再次摇响，数道肉眼可见的黑影聚拢在蜡烛旁，似在徘徊，又似在叹息。

    这些都是无法入轮回的冤魂，因心有牵挂，只能无止尽地徘徊于世上。

    细细聆听，便可听见吵杂声中有哭嚎与尖叫，更有喃喃诉说着自己未尽遗愿的。

    我定了定心神，只觉脑袋有些不正常的灼热。

    甩甩头，我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燃烧的红烛，却看见烛影晃动，分成了好几道影子。

    「张晓云，回来──」

    张希灵示意我一起喊。

    我遵从她的指示低喊，头却越来越疼，越来越热。

    不知喊了多少遍，在黑压压的人影中，一道纤长高挑的身影渐渐接近草偶。

    随着头痛越来越剧烈，我再也无法忍受，双手捂住头没有说话。

    张希灵注意到我的异样，忧心地看了我一眼，然而因为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她无法抽身。

    「啊！」脑中倏地炸裂，无数画面闪过，我终是忍不住痛苦地大喊出声。

    有人也这样喊过我的名字，那时在树林里，「祂」对我说──

    面部传来强烈的灼烧感，我疯了似地抓挠着，却如何也无法舒缓。

    「梁怀清！」

    我隐约注意到附魂已然完成，张希灵急忙结束仪式，上前抓住了我的双臂。

    「你还好吗？怎么了？」张希灵急急道。

    我无暇回答她，只是一味撕扯着脸颊，口中发出这辈子从未听过的嚎声。

    「好痛，好痛──」

    我痛到只能在地上打滚，连张希灵也压制不住。

    那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就这样折磨了我仿佛一世纪，最终我全身湿透，呈现半昏迷状态。

    周遭的一切都很模糊，就像梦境一般。

    最后的印象是张希灵焦急地扶起我，一面拍打我的脸颊，一面念诵咒文。

    失去意识前，我看见她瞳孔中反射的我，面上竟长满了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