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遇故人(一)
“来人啊!巧儿要逃跑!”
沈乾见状, 低头瞧了下离地面也不算太高,便咬了咬牙直接跳下。
“嘶——”
双脚被地面震得疼痛,好在没崴到脚, 她倒吸一口凉气, 跌跌撞撞的跑开。
打手们已经闻讯下楼追出来, 好在今夜花灯节街道上都是出来游玩的人, 她跑到士街上溜身钻进人群。
随着人群到了岔路, 见身后已经不见打手的身影,她便走到岔路口想要回客栈,却没想到那打手熟悉地势,竟然是想抄近路追上她, 三人正巧在岔路口碰上。
“抓住她!”
靠!
沈乾咒骂一声,转身就要往人群中钻。但是三人之间距离不远, 那打手在身后大喊,眼瞧着就要追上, 沈乾攥紧手中的刀片。
逃跑的女子被抓回青楼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眼中闪过狠戾,若是速度够快够准出其不意, 这一刀片最起码能割瞎一个打手的眼睛,她还有逃离的希望。
眼见三人越来越近,感到一只大手按在她肩上之时,沈乾猛的回身, 那打手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双眼剧痛,顿时捂着眼睛惨叫。
“啊————”
这惨叫声引来街上不少人的目光,另一个打手见状也是一惊,随即目露凶光, 扑上前就抓住沈乾拿着刀片的手腕。
慌乱之中,她一脚狠狠踹向那人下(体,力道之大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沈乾自知方才也不过是借着两人大意才得了手,正面刚她这小身板根本抵不过,转身就想跑。
那打手突然从后面死死抱住她不放,嘴里恶狠狠道:“你这贱人!回去大爷非收拾你不可!”
“放开我!”
沈乾此时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刀片再刚才撕扯之中被那人打掉,她又是被从身后束缚住没有发力点,一时之间束手无策,只得大喊道。
“救命啊!强抢民女了!来人,快报官非礼啊!”
街上的行人见了,有人朝巷子里探了探头,却在见到那两男人穿着柔醉楼的衣服,立刻缩回了目光。这柔醉楼可是和当地的官府有一腿,小老百姓的惹不起。
沈乾见没人来,心里也是焦急。
她都把这两人打得半残了,若是被残血反杀那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眼见就要被打手扛走,沈乾也有些绝望。
忽然,只听耳旁那打手惨叫一声松了手。
沈乾转瞬便推开他就要跑,打手见了却又扑上来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不放。
只见电闪火石之间,一柄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放开这位姑娘。”
这声音如春风拂柳,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哙的从容。
沈乾望着他身后忽然出现犹如鬼魅的人,愣了愣。
清俊挺拔,白衣长剑,是苏若兰。
她是见识过苏若兰的武功,见状立刻张口狠狠咬上那打手的胳膊。
打手惨叫一声顿时松手,沈乾连忙跑到苏若兰身后揪住他的衣摆:“公子救我。”
苏若兰瞧着她突然娇弱的模样,又瞧了眼一旁双眼流血惨叫不止的壮汉,和夹(紧)两腿,一手捂着下(体)的另一人。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还是出声安慰道。
“姑娘莫怕,有在下在,不会让人欺负你。”
说罢他长剑稍偏,那被指的打手脖子便出现一道血痕。
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还不走?”
“走走,小人现在就走,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那打手脖子也被割破,早就吓得快尿裤子,连忙小心翼翼退后,扶着瞎眼的那人带着一身伤痕跌跌撞撞跑走。
见人离开,沈乾也舒了口气,抱拳道:“多谢公子相救。”
苏若兰利落的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长剑收回,扬起嘴角笑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在下洛阳沈乾,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世小女必定衔草结环以报公子大恩。”
苏若兰听到这话却突然摸了摸脸,有些郁闷:“我长得很丑吗?”
沈乾微怔:“自然不是,公子玉树临风,姿容昳丽,怎会丑呢?”
苏若兰抱剑道:“我娘亲说,英雄救美,若是长得好看,姑娘就会说以身相许,若是长得丑,姑娘才会说来世报恩。”
沈乾:“……”
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总归我也不想娶你。”
沈乾:“……”
就见苏若兰又歪着头望向她:“姑娘不是帝都人吗?为何又成了洛阳人?”
听到这话,沈乾眉梢微蹙:“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们之前应当并未见过。”
“非也非也,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
苏若兰嘴角轻扬朗声道:“第一次,是在金陵酒家,姑娘见我落魄便赠我金镯。第三次,是白日诗会,姑娘泛舟恰巧经过窗台。姑娘不记得了吗?”
“公子怕是当真认错人了。”
沈乾抱了抱拳,转身朝客栈走去,却见苏若兰抱着剑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截,见他还在,沈乾有些无奈:“公子何必如此?”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那两个打手必定会回去状告,在下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沈乾听到这话,思忖片刻倒也不反对,只道多谢。
回了客栈,她立刻将包袱扛在肩上找前台结了账离开。
苏若兰说的没错,柔醉楼这种地方肯定有门道同当地的恶势力勾结。方兰镇就这么大,她面上的疤也少见,若是待到明日怕一早就被人捉了回去。
出了客栈就瞧见苏若兰靠在门前柱子上喝酒,见到她便拧起酒壶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镇子,走了半宿也没说话,到最后还是苏若兰憋不住了,快两步走到她跟前同她并肩而行。
“你这大晚上的一句话都没说,不闷吗?”
“说什么?”
“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乾一笑:“公子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必定有难言之隐。”
“既然知晓是难言之隐,公子又何必多问呢?”
苏若兰笑眯眯道:“在下只是好奇,姑娘言行气度瞧着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为何会流落至此?”
他接着道:“那日那位紫袍姑娘曾道,倘若在下能高中三甲便能再见。在下本已连中三元,想来这殿前三甲不在话下,可惜可惜啊……”
沈乾听到这话,抬眼望向他:“可惜什么?”
“可惜,在下不打算进京赶考了。”
沈乾听到这话也很是不解:“你既然学富五车,又有鸿鹄之志,为何不去一试?”
苏若兰眼睛弯弯:“姑娘怎么知道在下有鸿鹄之志?”
“……”被套话了。
沈乾面不改色:“我观公子言行气度不似凡人,又有侠肝义胆,想来非庸人是也。”
“此话不假。”苏若兰听着很是满意,“在下原是想北上,不过却半道听闻了件大事。那圣驾南巡的龙船居然被一把火烧了,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几乎死伤殆尽,你说这事惨不惨烈?”
“便是如此,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还听闻了另外一件事情。”
苏若兰朗声道,“朝中重臣一夕之间葬身火海,这本应是事关朝本根基,便是引起朝野动荡也不为过。可帝都那边却悄无声息,短短半月就迅速将原本留守帝都的四五品官员尽数提拔,各司其位,朝政不仅没有丝毫变乱,反而更加□□。这场火灾倒不像是意外,反倒像是……”
“是清洗。”
沈乾停下脚步,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绪,握着包袱的手掌却逐渐攥紧。
是清洗。
“没错,是清洗。”
苏若兰叹了口气,“原本这朝堂还有相国分庭抗礼,如今怕是完全被阉党把持。世道如此,我一人之力怎能改变大势?最后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自戕明志。这两个结局哪个我都不想要,好好活着不好吗?只得远离朝堂,如今当个闲散侠客,快意人生也不错。还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就救了你吗?”
见沈乾不再接话,苏若兰望去就见她面色苍白,眉梢轻蹙关切道:“你怎么了?”
“没事。”
沈乾扯了扯嘴角,“你是如何知晓这些消息的?”
“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有些门道。”苏若兰瞧着她忽然道,“我还听说,这次葬身火海的,不仅有大臣和众家眷,还有太后,妃嫔和一位郡士。”
他仔细审视着沈乾的神色,却见她心不在焉,勾唇一笑道。
“姑娘为何提起此事便心不在焉?”
沈乾如今却没有心思理会他,她通体发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眉目如画的身影,她却不寒而栗,攥着包袱的手越来越紧,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惊异,怒意,怨恨,委屈,还有一丝,无以言表的情愫。
原来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罢了。
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无论诸葛鸿有没有点起那把火,龙船都是要被烧的,该死的人也都是要死的,他不过是借了淮南王世子的手。
原著中所写,朝堂上九千岁翻云覆雨,权势鼎盛无人敢抗,朝中官员皆听他号令。
她当时还觉着这权势描写有些太过。
原来,便是这一次,他早就将所有不满他的人尽数清净,朝堂之上的官员,皆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
惊马受伤一事,一方面是为了迷惑淮南王世子,另一个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测试她的忠诚。
如果当初在船舱她向怜妃说出了一切,背叛了他,那怜妃身旁的蓝衣宫女,恐怕就不是救她,而是去补刀的了。
所以那日她问怜妃究竟是为何知晓偷听之人是她时,怜妃才会说出那句话。
是因为蔻丹,九千岁是故意让自己为他染了蔻丹,再让怜妃瞧见起疑。
仿佛迷雾中的一丝光亮,破开了所有的昏暗阴霾。她心中的一切困惑和不安,都有了答案。
当初她是跟着敬宝下了船底,却为什么忽然不见了敬宝的身影。
为什么他明知淮南王世子心怀不轨却无动于衷。
为什么九千岁会让她学习迟柔的泅水之术。
或许连迟柔,都是他的人。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自己。
更可怕的是,这一连串的计谋,也不过是他翻云覆雨搅扰朝堂,无聊闲暇时顺水推舟的设计。
沈乾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自己想要投靠的人为什么会被世人称之为剥皮阎王。
他真的是地狱里前来索命的恶鬼。
风轻云淡的看着所有羔羊一步步走入他早已设好的陷阱之中,一朝屠戮,人间血海。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哦吼,你完了
九千岁:……
-----
等我从外地回来加一更感谢在2021-09-20 00:30:14~2021-09-23 23: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步转入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御史 98瓶;偷偷摸鱼、是肉肉呀 10瓶;凛 5瓶;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