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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剥皮阎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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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沈乾舒了口气,望向断掌的罪犯柔声道:“你方才说,是定北王派你行刺?”

    那人疼得浑身抽搐,听到这话却死死点头:“是,就是他1

    沈乾接着问道:“有信物吗?”

    “没有,此次行动绝密,为了谨慎起见,都是口头相授。”

    沈乾接着追问:“谁人相授?”

    “是,是定北王亲自所授。”

    “何时,何地?”

    “腊月二十八子时,在定北王府。”

    听到这话,沈乾轻笑一声。

    “撒谎。腊月二十八定北王同王妃一直在钟鸣寺求福,直到第二日清晨才会回城。这是王府惯例,帝都人尽皆知。

    再者,便是王爷故意在这日掩人耳目召见你,也应当在城外守卫相比更加松懈的钟鸣寺,而不是在锦衣卫管辖最为森严的帝都之中。你当定北王是傻的吗?”

    那人一愣,旋即辩解道:“我当时是被人蒙住双眼带入房间,那房间富丽堂皇,不似寻常人家,我便以为是在王府之中,原来是在钟鸣寺。是了是了,当时我有听到梵音诵经之声。”

    “应当不止有诵经之声,你是不是还听到敲钟声?”

    那人连忙点头:“对,的确有钟声。”

    沈乾若有所思道:“这么看来好像的确是定北王所为。”

    那人听到这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挣扎着说道:“真的是定北王派小人来的,小的没有撒谎!小的什么都招了,只求大人放过我,求求大人了1

    这时却听沈乾又道:“可我还有一事不解。”

    她娓娓道来,“你既然是被蒙住双眼带入房间,那看起来对方应该并不想让你知晓自己的身份,你为何就那么确定是定北王所为呢?”

    那人一顿:“因为,因为一直联系我的人就是定北王的亲信府上总管韩文昌。”

    “真是奇了怪了,韩文昌早就在去年十月因病离世。再者,就算真是他联系你,那直接下命就好。为何定北王还要冒天大风险同你相见?”

    沈乾的声音平静温柔,可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让那男子也有些发懵。

    “这,这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小人也不清楚啊1

    他又朝向白衣男子哭求,“大人,小人真的只知道雇主是定北王,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啊!小人不敢撒谎!求大人饶我一命吧,小人做牛做马为大人效劳!”

    沈乾见他咬死定北王不放,叹了口气:“你这嘴里真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那人连忙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1

    沈乾摇摇头,缓缓起身,望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冷漠和怜悯。

    “可方才的话都是我编的呀。”

    她不再看已经呆滞的犯人,转身望向安坐于长椅上看戏的男人。

    “大人,该问的话我都问了。想来大人心里也有了定断,本郡主就先回房休息了。还望大人处置时轻点声,莫吵着他人入睡。”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锦衣卫不是摆设,这罪犯嘴硬得很,脑袋却不太灵光,说话破绽百出,稍稍引导就被人带着跑,可见先前并没有对定北王府之事有详细的了解。应当不是密谋已久的刺杀行动。

    沈乾自然知晓刺杀这事不可能是她那便宜爹爹做的。

    定北王虽然以武□□立功,但为人圆滑,凡事置身度外,才在当初大赵几番夺位之中全身而退。

    原著中他最终选择和男主联手,也是因为长平郡主是他老来得女的娇娇宝,却惨死于及笄之日,也正因如此间接导致了王妃悲伤过重郁郁而终,为了报仇雪恨才最终被拉下水。

    便是如此,他也是几经筹算,如果不是作者最后坑了,怕是也已功成名就。

    像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会冒然派这么个蠢东西去刺杀锦衣卫高层?

    这种刺客刑讯还没抗几道便痛哭流涕,不可能是官宦大家豢养的死侍,若当真要陷害定北王又为何不做得再真切些?

    反而像是故意要露出破绽一般……

    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乾刚来到这世上,许多事情还不清楚,一时半伙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刺客既没有信物,经过沈乾方才那番质问,证词彻底破绽百出,又有她出来在此作证,想来锦衣卫也不会再难为她的便宜爹爹。

    至于之后如何处置,在背后诬陷定北王的人究竟是谁,就不是她该管的事情了。

    她正要端起蜡烛回去睡觉,却被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沈乾眉头轻皱,转身望向悠悠然坐于椅中的男子:“大人这是何意?”

    白衣男子放下茶杯,小厮俯身接过,就听到他漫不经心的话语。

    “郡主既然来了,那便留下瞧着这犯人受刑吧,回去也好安了定北王的心,免得老王爷心惊。”

    沈乾一愣:“此人背后主使另有他人,大人不查吗?”

    她方才说了那么大段话,白说了?

    “无非也就是那几个人,没什么好查的。”

    他一只胳膊抵在长椅扶手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伸出。

    沈乾望向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处甚至微微泛着粉意。每一个指甲都莹莹如粉玉,保养得极好。

    这只手便是女子瞧见了也要艳羡。

    可那无名指和小指上的指尖却比其他手指要长上一些。

    这时,就见那旁边一直默默伺候着的小厮已经半蹲下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牛皮摊开在膝上,取出七中精巧的修具,捧起他的手指为他细磨指甲。

    沈乾见他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打算,心里虽起一丝波澜,面上却不显,平静道:“你这是要强留我?”

    却没想到那人听到她这话,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轻嗤笑。

    “郡主多年在外休养,咱家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倒的确是质朴。罢了,瞧着你年纪尚小,想来回了王府,老王爷会对你多加教导。”

    沈乾听到他这番话,心下波澜渐起,若是太监,那当真对她的身份不需要有丝毫畏惧。

    大赵设锦衣卫,东厂两处特务机构,上到文武百官,下到乡绅学子无一不督察审讯。而皇宫内城则设司礼监,以掌印秉笔两个大太监为首,主宰皇城事务。原本司礼监只掌内宫,而厂、卫两处相互监督牵制,威慑百官,皇权至高。

    然而大赵百年时间,因着皇帝宠信佞宦,放权于宦官,导致东厂也掌握在司礼监手中,锦衣卫虽然面上依旧独立,却也早成了司礼监的下属部门。

    虽然依旧有老臣与宦官集团相抗争,但大势当道,如今小皇帝极其宠信天下第一宦官,甚至封其为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带着整个司礼监都鸡犬升天。朝野上下,皆以宦官为尊。便是如定北王这般老王爷面对宦官也都要礼让三分。

    见他无意放自己离开,打定主意要她看着受刑,沈乾也不敢再拒绝。

    他这般做,是要给自己警告,以示威吓,也是要她转告定北王,不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忍一时风平浪静,宦官们大多心胸狭隘,扭曲变态。在这个世道同宦官为敌,那是自寻死路,且死法一般凄惨无比。

    见她老实了,那白衣太监眼中倒是划过一丝无趣。

    他轻抬了抬葱白如玉的手指,瞧着那满脸血迹的犯人,却如同瞧着一件精湛的艺术品一般,惫懒道。

    “剥了吧。”

    剥?

    还没等沈乾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锦衣卫行了礼应下,轻车熟练的拎起浑身血迹的犯人,将他敲晕后从头顶划开一道十字口子。另一个锦衣卫取出铁壶,顺着那人脑袋上的伤口缓缓倒入。

    是水银。

    沈乾瞳孔轻颤,僵硬着身子望向那犯人因为剧痛苏醒,挣扎,嘶喊,双眼充斥着血丝,如地狱恶鬼一般的扭曲。

    她想要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却感到一束目光落在她身上审视着自己。仿佛就等着她出了差错,便可将她也扒皮抽骨。

    她不敢动。

    那白衣太监此时却眉头轻皱,略带嫌弃的弹了弹指甲,拐着音道:“啧,没听到方才郡主说的,别吵着别人休息。”

    听到这话,锦衣卫立刻将那犯人口中塞满方才染血的披风。

    没一会的功夫,那人便不再动弹,软绵绵的瘫倒在地,浑身的皮肤犹如软化了一般,又像是黏在身上的面皮。

    恶心至极。

    沈乾上辈子到底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里见过这等仗势。望着眼前的惨状,只觉得心中恶寒,胃里一阵翻涌,最终忍耐不住,捂着嘴冲到门外呕吐。

    那白衣太监的恶趣味达成,瞧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一般,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嗤笑。

    那笑声逐渐变大,笑得越加轻狂嚣张,最后甚至尖锐刺耳,整个大堂都回荡着他肆虐的笑声。

    这个变态!

    沈乾将晚饭连带夜宵吐了个干净,听着他张狂的笑声才终于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看她的笑话。

    起身缓了缓呼吸,沈乾将已经脏了的帕子扔到雪地里,走进屋内,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触及到地上那滩烂泥。

    “大人若是无事,我就先回房了。”

    倒是白衣太监见她这么快便缓过神来,挑了挑眉,单手撑着下巴望向她,神色有趣。

    “你不怕?”

    沈乾面无表情:“我是良民。”

    良民?

    白衣太监想过许多答案,却没想到她会有这般答复。也是一愣,随即再次大笑出声。

    他的笑容很是好看,明媚又艳丽,让人不敢直视。沈乾却感到一片冰冷,像是看着披上人皮的阴森白骨一般。

    比画皮还要可佈。

    沈乾现在便是再绝美的笑容也无心欣赏,她朝白衣太监微微点头,便向楼梯走去。

    刚上两层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那小厮尖细的声音:“都督,热水已备好。”

    这句话,让沈乾浑身犹如遭雷劈电击一般僵直在那里。她眼眸缓缓睁大,瞳孔微震,扭头朝楼下那人望去。

    就见那白衣太监起身离开,恰好抬眸望向自己,墨黑的眼眸如同鬼魅勾人,像是要将她的魂魄吸入深渊。

    他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几不可见,让人不寒而栗的轻笑。

    他是

    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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