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近乡情更怯
“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吗！饭别吃了，给我继续刺，什么时候刺穿了这棵树，什么时候吃饭！”
“还不快给我吃！今天的任务是练腿，看见那两颗木桩了吗？什么时候踢断，什么时候回来！”
“一头野熊都打不过！没出息！看好了！”
“饭好了没有啊！你是要把我饿死吗！”
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曾经平静安详的小木屋保持着最后的狼狈姿态。
几根倾斜的柱子还没倒下来，静静的立着。
一切的一切，伴随着那些如魔鬼一般的喝骂永久的留在了这里。
在院子后面的新垒的土堆前，年轻人静静的站着，就如那几根还未倒下的柱子。
雨不停的冲刷在他身上，雨水汇聚成水流从他下巴落下。
不知道他可曾流过眼泪？
不会吧！
他那么的可憎！
他是个魔鬼，他囚禁了自己！
他是个骗子，他骗了自己……
第四天，天空放晴。
贺平僵硬的抬起腿，离开了土堆，离开了木屋，离开了秦岭北麓。
……
“哎！董家湾，去董家湾的上车了！还差最后一个人！”
“黄土坡！黄土坡！十元一位，到黄土坡的赶紧赶快！错了这一趟后面就没有了啊！”
“烧饼！新出炉的烧饼！可香了，可好吃了！烧饼……”
傍晚时分，贺平走出福安市的火车站。
天空红成一片，已经落在山顶的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长。
看到新一波的旅客出来，火车站门口立即热闹了起来。
贺平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转身从短了半截的外衣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了吆喝的司机：“我到黄土坡！”
“您坐好！”
司机招呼了一声已经钻进车里面的贺平，忽然愣了一下，似乎看见了什么，回头又看了一眼，心头爆了句粗口，这年代竟然还有人穿草鞋！
他连忙把手里皱巴巴的十块钱展开，确认真伪！
出站的人各自散去。
司机不甘的又放开嗓子吆喝了两声，最终嘴里嘀嘀咕咕的骂了几声，回到车里，在嘴里衔了一支烟，启动了车辆。
沿路又不甘的叫了一阵，直到出了火车站才开始加速。
黄土坡是城南郊区的村子，离城还有五里地。
二十分钟后，贺平在黄土坡岔路口下了车，看着那条通向家的熟悉小道。
自己的童年大部分都是在这里玩耍过的，骑着父亲捡来修好，最后上漆的新车……
近乡情更怯，脚始终的迈不开！
八年了，自己突然失踪，他不知道这八年家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家还在不在，父母还好吗，头发又白了没有，还有妹妹，好像已经十八岁了吧……
贺平闭上眼，定了定情绪。
八年的炼狱生活，让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贺平踏出一步，就如踢开了一道堵在面前的墙一般，迈开修长有力的腿，大踏步的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你这老太婆，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我的水还没喝完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着你把他丢在了地上，这才……多少钱一瓶，我给你钱！”
“滚！我稀罕你的臭钱！我现在口渴，我要喝水！”
“好，我这就给你去买！对不起，对不起……”
“妈的！晦气！”
下车的地方传来男人嚣张的喝骂，在这安静的傍晚传出去好远。
低声下气的道歉一直在继续，显得很是柔弱和无助。
又是砰的一声，接着是瓶瓶罐罐散落的声音。
唉，应该是拾垃圾的可怜大妈误拿了人家还没喝完的矿泉水瓶，现在辛辛苦苦的收获也被踢飞了……
等等，那声音……
贺平猛的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目光落到了那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不断给年轻人鞠躬道歉的大妈身上！
贺平的眼球剧烈的颤动起来，就如要爆开一般！
一股热辣辣的热流从胸口忽然涌上来，冲进鼻子，冲进眼睛！
“妈！”
贺平喊了一声，已经扑了过去。
正佝偻着身子转身去买水的大妈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着那跑一般朝自己扑来的青年。
看着看着，老太的眼泪已经从眼窝滚了出来，她认出了来人，低哑着声音喊道：“小平，是你吗？”
“是我！”
“儿子回来了！”
青年已经到了面前，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八年的炼狱生活他流血流汗，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
但在这一瞬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汹涌而出，铁铸就的汉子竟然哭得像一个孩子！
老母亲也是泪如雨下，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泣不成声。
八年了，她的平儿终于回来了！
足足八年，她每天都在这里守着下车的人。
看着一辆辆拉客的车在这里停下，看着一波波的乘客在这里下车又散去。
风雨无阻！
她半白的头发也在这里变成了全白！
足足八年的时光，已经消磨了她所有的希冀！
再后来，这就变成了习惯，变成了执念！
不在这里，她的心就总落不下来！
害怕儿子就是在她没在的时候下了车！
八年的苦苦挣扎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阳光，多少的委屈艰辛，在这一刻都是那么的不重要！
老母亲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儿子，不敢松开！
儿子，黑了，比以前更高更壮了。
只是可怜的孩子啊，这八年来是受了多少苦，衣服都还是去上学的时候那套，鞋都没一双！
这些杀千刀的黑工厂！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穷妈养出的儿子也注定是穷鬼！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回家要不要吃奶啊！”
一旁的青年见状，又看看贺平的打扮，发出一声讥笑的冷嗤。
和他一起的几个小青年蹲在一边，也附和着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
贺平眉头一皱，站了起来，看向青年。
“小平！没事，是妈不对！走我们回家，回家！”
老母亲连忙拉住自己的儿子，往家里走。
贺平依言收回了目光，搀扶着母亲。
“我的矿泉水呢，死老太婆，赔我！”
那青年却是不依不饶，在后面又喊了起来。
贺平再也忍不住，转身看向青年，骂他可以，但绝对不可以骂他的母亲！
龙有逆鳞，触之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