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观主义者的独白
人类的底色都是悲观主义者,也或许是碌碌无为人的自我开脱,我们无法见证人类的诞生,那如果能见证世界毁灭呢?可以给我这平淡无奇的人生画上一个华丽的句号,从此以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不再有阶级差距,不再有种族歧视,更不再有“我们”,万丈高楼重新平地起,貌似是给2012玛雅人的预言,最好的一版结局了。
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陶祉摇摇晃晃地想着,耳朵里放的是调频fm127,l市的本土电台,里面男声正在播报“今天是11月21日,是南岭市特大暴雨山洪泥石流灾害10周年纪念日,据新华社报道,遇难人数共79人”,之后便没了声音,陶祉按了按号键,熄灭的屏幕毫无反应,又重新紧了紧耳机线,依然没有反应。
“前方到站是听雨路,请要下车的乘客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到站了,没来得及多想,陶祉抱着书包随着人流下了车,一头扎进了暴雨中。地下车库全是积水,陶祉勉强把裤脚挽到膝盖上头,小腿上全是泥点子,调着积水不深的地方下脚,电梯门刚好打开,“滴——”门禁卡覆盖到感应区自动显示到12楼。陶祉理了理乱糟糟滴着水的刘海,输入密码,差点被入户门口的一个积木绊倒。
“陶——瀚——宣——!”保姆李阿姨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汤,就看到落汤鸡模样的陶祉把书包往旁边一扔,从脚底板抠出了一个乐高零件,正准备二次战斗,就只看到一个影子蹭的进了最里头的主卧,砰的把门关上。
“哎,小陶,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了,等下该感冒了。”
“我数三下,你不出来我就把小鲤鱼跃龙门那幅画撕了,数一个数我撕一幅。”
陶祉径直走到客厅展布墙边,一只手搁在画上,一只手脱滴水的校服外套,还不小心被校牌上面的别针扎了下手心,顿时火气叠加,
“3-——————”话音刚落,小鲤鱼就被腰斩,正正好对半开,在空旷的客厅里发出“嘶啦”的声音。陶祉眼睛盯着房间门口,果不其然下了锁立马开了门,只听到脚步声,没看到人出来。陶祉把外套和半截废纸丢在红木椅上,抬脚往房间里去。
“姐姐几天没回来,你就给我变鬼猴子称大王了是吧,啊?今天我要告诉你,这个家里谁才是老大!”
即将读一年级的陶瀚轩缩在陶祉床边和衣柜之间的夹角处,两只手扒拉着窗帘,企图使用障眼法蒙混过关,嘴里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李妈妈救我!”陶祉一把兜着他的屁股,两只手剪在一块儿,扔到了床上,“再叫,信不信把你那两颗没掉的牙敲下来,给你今天晚上加加餐,补补钙?”
“滴——”听到门开的声音,陶祉估摸着是她妈回来了,立马变了脸色,食指点着陶瀚宣眉心处,点的他脑袋一前一后眼睛眯愣着,“等下什么都不许说,不然今天晚上我叫贪吃鬼把你叼走”,陶瀚宣在陶祉的压榨下苟且偷生多年,学会了变脸这一招,听到这话立马点头如捣蒜,一骨碌往外面跑。
陶祉把书包拿进来,和陈歆平对视了两秒,谁也没开口,冲了一下澡坐在陶瀚宣旁边,接过李妈炖的玉米排骨汤,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刚刚听李阿姨说,姐姐又欺负你了?”
陈歆平那边轻飘飘来了这句话,头倒是没抬起来,一直看着手里的手机,加班加点地回复各部门的短信,这样的女强人妈妈在家里并不受待见。陶瀚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用两颗虫牙中间的缝一口一口吸着汤,舌头一伸一缩,看了眼气定神闲的陶祉,咽了口口水,“我和姐姐闹着玩呢!”,说完挑了下眉,一幅求表扬的欠揍表情看着陶祉。
“我吃完了”,陶祉起身扯了张餐巾擦嘴,走到客厅中央又折回来,“哦对了,忘记收碗筷了,”小跑着返回餐桌端起她用过的碗筷,“等下李姨又该给陈总告状,说我没有规矩了——”最后一个“了”字拖的老长,陶祉好看的柳叶眉下却长了一双要灭尽苍生的猫眼,会说话。
“可是——我把这些事都做了,我妈该认为你保姆工作做的不尽职了,惹得你们两个之间生了嫌隙,这罪过这帽子这黑锅又得扣我头上了,我左右为难呀。”说完这话,陶祉果真站着不动了,说话的时候还淌了点汤汤水水在手上往下滴呢。
李姨眼神在陈歆平身上转了两转,两手搓着围裙两步凑了出来,”天地良心呀,我就是个拿钱干活的,这主家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敢越界呀!”这话说的倒是囫囵全面,滴水不漏的把皮球踢了回去,接过了陶祉手里的碗筷,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好了,够了,和一个阿姨斤斤计较成什么样子,你回房间去。”
“遵命,陈女士。”陶祉没那么傻,过刚易折这句话她是从陈女士身上学到的,十几年来斗智斗勇,青春期遇上更年期,矛盾值达到极点,所以不以强克强,采取迂回战术,以前的陶祉只知道哭,一种寄人篱下的莫大悲伤时常笼罩着她,使得她进退维谷草木皆兵。但这样的阴影实际上是她自己给自己建的一个牢笼,画地为牢而不自知。至于为什么母女形同陌路,更多的是因为陶明和陈歆平在她八岁之前一直在外创业,一年回来一次,后来发了家之后回来开了一个小公司,又有了陶瀚宣。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的陶祉不会和父母相处,外加二胎弟弟的加持,关系形同水火。
“小心爸爸妈妈有了弟弟就不要你啦”
“你要让着弟弟”
“弟弟还小,什么都不懂”
“长大后房子车子都是弟弟的”
“以后嫁出去了也要学着帮持弟弟”
“你是做姐姐的,大气一点儿”
刚开始听这些话,陶祉气的发抖,手里端着陶瀚宣的尿盆子,那个时候的她也才八岁,还是个闹着要爷爷抱奶奶哄的娃娃,听一次两次能不当回事,听多了变成了巴浦洛夫的狗,一提这几个敏感词她的心窝子里就像有几十把小钢刀在剌她心窝子,12瓶一箱的真果粒她可以喝上一整个暑假,来了弟弟之后什么都要对半开,奶奶的土鸡蛋也全给陶瀚宣做辅食,陶祉小小的一方世界被迫迎来了分崩离析。